半个小时后,琼斯在两名人类特工和两名机器特工的看押下离开了地下室,来到地下停车场,特工将琼斯送上了一辆特勤车。
驶离停车场后,特勤车驶入了一条地下通道。在地下通道行驶了十分钟,特勤车抵达了目的地,白宫的地下停车场。大屠杀之后,琼斯就是被思想部的特勤车通过这条通道送入思想部大楼的,现在,他又原路返回了。
“怎么回到白宫了?我们不是去刑场吗?”,琼斯问一名人类特工。
人类特工冷冷地说:“白宫就是刑场!”
琼斯和特工们乘坐电梯来到了白宫的顶楼。
电梯门打开后,琼斯刚走出电梯,早已等在那里的凯莉就快步走了过来。见到凯莉后,琼斯不禁愣了一下,又看了凯莉几眼后,他才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是凯莉。
凯莉的变化有那么大吗?客观地说,的确很大,半个小时前,凯莉见琼斯的时候只是化了个淡妆,但现在凯莉的妆容变得既浓又精致,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
两名人类特工看到凯莉的一霎那,他们的眼睛都本能地亮了起来,都迸发出男人被女人的美色所惊艳时的那种特有的倾慕和贪婪之光。
簇拥在凯莉身旁的十几个英俊的内阁官员虽然长期与凯莉零距离接触,而且已经提前领略了凯莉的美艳,但他们还是时不时地看向凯莉。
有一个人更过分,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凯莉,这个男人就是安迪,这几天,安迪一直待在白宫,虽然凯莉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他,但他却始终以保护凯莉为由赖在凯莉的身边。
即使琼斯走到了安迪的身前,安迪的目光却仍然牢牢地锁定在凯莉的脸上,他那已经放大的瞳孔映射出的是一个熠熠生辉,光彩照人的凯莉。
是的,这样的妆容使凯莉原本就很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动人,更加摄人心魄,虽然她的表情显得很严肃,但她的严肃却把她的面容衬托得更生动,更有神采。可以说,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此时的凯莉的确很美,美得令人窒息。
不过,虽然凯莉的美无可争议地征服了在场的特工,内阁官员,更是征服了安迪,但凯莉的美却无法征服琼斯,有些人的美只能停留在人们的眼睛里,而有些人的美却能够深入人们的心中,在琼斯的心里,凯瑟琳永远是最美的,因为凯瑟琳的美就是常驻在琼斯心里的美,这种美是无可撼动的。
在琼斯看来,现在的凯莉不仅不美反而变得更丑了,他从凯莉浓妆艳抹的光鲜皮囊里嗅到了浓浓的虚伪和阴邪的味道,这股味道令他感到恶心。对于琼斯而言,凯莉的“美”所起到的唯一效果就是使琼斯一时没法认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凯莉。
至于凯莉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琼斯并未多想,他现在只想快一些走上绞刑架,快一些走完自己的一生。
凯莉看了看将目光投向别处的琼斯,问道:“琼斯,绞刑架就在外面的阳台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想活了?”
琼斯从容说道:“我不会做对不起凯瑟琳的事,而且我的确罪该万死,你就不要再问了!”
凯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我就成全你吧,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对你而言真的是一种解脱!”
安迪终于将目光移向了琼斯,他貌似关切地拍了拍琼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琼斯,我为你感到痛心,但离开这个悲惨世界也挺好,我祝你和凯瑟琳在天堂重逢!”
说完,他又迫不及待地看向凯莉,他一边欣赏着凯莉的美心里一边嘀咕着:“不就是对琼斯执行死刑吗,有必要打扮得这么漂亮吗?”
琼斯和凯莉等人沿着顶楼的走廊走向外面的阳台时,阵阵嘈杂声从外面传进了楼内,离阳台越近,声音就越大。
刚走进阳光房,赫然矗立在阳台上的绞刑架就透过阳光房的窗户映入了琼斯的眼帘。琼斯停下来看了看这个绞刑架,然后突然加快了脚步,他恨不得一秒钟后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琼斯走出阳光房,走上阳台时,眼前的景象立即使他产生了一种时空倒流的错觉,他愣在了那里,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屠杀的那一天,和那天一样,白宫又被包围了,和那天一样,包围白宫的人群也像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虽然人海淹没了街道,但琼斯似乎透过人群看到了街道上流淌的鲜血,霎那间,在琼斯的眼中,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变成了血红色,变成了一片血海。
琼斯的脑海中回放着那一天的景象,四散奔逃的人群一片片地倒下,一片片地消失,一片片地化为一滩滩的血水,当他看向凯瑟琳和布雷克当天所在的位置时,他立即将头转向了一边,虽然他闭上了眼睛,但紧闭的双眼并不能阻挡刻骨的哀痛,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看到琼斯后,人群中立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怒吼声,“绞死他,绞死他……!”,其中还夹杂着“骗子!”,“屠夫!”,“国贼!”,“畜生!”,“杀人犯!”等恶毒的咒骂声。
人们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如果空中没有上百名机器士兵,如果机器士兵没用乌黑的炮口监视着人群,愤怒的人们很可能又一次冲进白宫并将琼斯碎尸万段。
凯莉走到琼斯的身旁,她瞥了一眼琼斯,说道:“琼斯,我知道你很痛苦,不过,好在你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
琼斯慢慢睁开眼睛,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绞刑架,然后微微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情,对他而言,这个绞架并不是一个杀人工具,而是助他摆脱痛苦的圣徒,同时,他还看到空中悬浮着很多机器士兵,此刻,他觉得这些机器士兵就是为他送行的天神。
凯莉继续说道:“我提前给五十多万人发出了通知,让他们今天来看绞刑,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亲人都死于那场大屠杀,他们要么是死者的父母子女,要么是死者的配偶或者兄弟姐妹,他们都沉浸在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之中,虽然他们都担心大屠杀还会重演,但他们还是全部来到了白宫,他们对你充满了仇恨,但驱使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是他们对你的仇恨,而是出于对奥麦蒂和我的恐惧,没有人敢拒绝我的邀请,他们硬着头皮也要来,说实话,这令我对人性颇感失望,奥麦蒂在讲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就是要杀人,他不仅仅是杀人工具,而且还是杀人的主谋,但遗憾的是,人们只敢恨你,却不敢痛恨真正的凶手,这就是人性的悲哀!”
“人们有理由恨我,”,琼斯淡淡地说,“你快些宣布我的罪行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凯莉并未回应琼斯,而是向人群做了个手势,示意人们安静下来,凯莉就像指挥交响乐的指挥家,她的手势使得刚刚还排山倒海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周边立即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五十万人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也算是一个奇观。
此情此景又使琼斯产生了错觉,现在的安静使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几天前的血腥之夜,大屠杀结束后就是这种死一般的寂静。
凯莉神情庄重地高声说道:“今天,我要兑现我的诺言,我要对前总统琼斯做出正义的宣判,琼斯对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他屠杀了三百五十万无辜的民众,这是不可饶恕的,他必须为自己的罪恶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我宣布琼斯犯有叛国罪,杀人罪,反人类罪,我代表人民,代表法律,代表公平和正义判处琼斯死刑!”
凯莉的话音刚落,人群又爆发出狂暴的呐喊声,“绞死他,绞死他……!”
凯莉对琼斯的宣判同时也向民众传达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凯莉不仅代表政府,她现在还代表法律,代表着公平和正义,她几乎可以代表一切,她已经是集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为一身的超级总统,更准确的说,她已经不是美国总统,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美国的国王。
而民众欣然接受了凯莉未经审判就给琼斯定罪这一事实,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接受了凯莉是美国的国王这一事实,接受了美国不再是一个共和制的法治国家而是一个独裁专制的人治国家这一事实,当然,民众也不敢不接受,因为盘旋在他们头上的就是能杀人的机器士兵。
当一名机器警卫拉住琼斯的手臂,准备将他带向绞刑架时,琼斯非常平静地对机器警卫说:“我自己能走!”
机器警卫看了凯莉一眼,凯莉向他点了点头,于是机器警卫就放开了琼斯。
琼斯从容向绞刑架走去,来到绞架旁,他对凯莉说:“开始吧!”
此时,站在一旁的安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皱了皱眉,把脸扭到了一边,平心而论,他此刻的心情的确很复杂,他既希望琼斯死去,从而少了最具竞争力的情敌,但似乎又不忍心看着琼斯死去,毕竟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他并无法彻底割舍与琼斯长期培养起来的情谊。
凯莉走到琼斯身旁,轻声对他说:“如果你说你爱我,我现在还可以赦免你!”
凯莉的话令琼斯颇感意外,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凯莉还不想放弃,他不解地看了看凯莉,然后坚决说道:“还是开始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凯莉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琼斯,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她面向人群大声说道:“你们听到琼斯说什么了吗?他说他爱我!他说他爱我!我可以告诉大家,事实上,我也深爱着琼斯,他是个好人,我决定赦免他!”
琼斯惊得目瞪口呆,和他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站在他身边的安迪,内阁官员,特工,白宫周围的五十万民众,以及全世界所有收看这场直播的人,人们的呐喊声骤然停了下来,白宫周边又一次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人群突然沸腾了,“是的,琼斯是个大好人!”,“琼斯无罪!”,“琼斯会是非常棒的总统丈夫!”,“凯莉总统,祝你和琼斯永远幸福!”……,人群突然由原来的愤怒之海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安迪则半张着嘴,继续目瞪口呆。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似乎只有琼斯是清醒的,在他看来,所谓的赦免就是一出闹剧,而且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赦免,同时,民众的表现也令他感到了一丝悲凉,他突然意识到凯莉刚才说得没错,人性的丑陋真的在这出闹剧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场大屠杀刚刚过去,街道上的血迹还没褪去,所有人都站在自己亲人的鲜血之上,但遗憾的是,出于对奥麦蒂和凯莉的恐惧,人们的悲伤和愤怒居然可以瞬间转化为欢乐,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感到悲哀的事吗?
虽然五十万人在生物学意义上还活着,但琼斯感觉他们在精神层面已经死了,这种感觉令他绝望,虽然凯莉说赦免了他,但他求死的信念反而更加坚决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其实,凯莉自导自演的这一出反转剧就是要测试民众对她的忠诚度,显然,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人们对琼斯的态度转变之快令凯莉也感到十分惊讶,心领神会的民众机智地扮演了群众演员的角色,他们完美地配合了凯莉,使得这出反转剧变得更加荒诞,更加匪夷所思。
但这出戏并未结束,接下来,更精彩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绞刑架突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魔鬼头颅,在人群发出的一片惊呼声中,魔鬼开始放声大笑,这恐怖的声音瞬间就压下了五十万人的惊呼声,整个白宫的周边区域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的笑声。
原来,那个绞刑架是一个全息投影,现在,奥麦蒂的鬼脸取代了那个绞刑架。
笑过之后,奥麦蒂向凯莉做出了一个吹气的动作,奇迹出现了,凯莉身上的工作套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婚纱,这身婚纱用美轮美奂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它不仅洁白无瑕,象征着凯莉那纯洁高尚的灵魂,而且晶莹剔透,璀璨夺目,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这光芒将凯莉笼罩其中,在若隐若现的朦胧之中将凯莉的身姿勾勒得更加曼妙,衬托得更加完美,使凯莉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神秘天使。
紧接着,奥麦蒂又向琼斯吹了一口气,琼斯那身已经穿了几年的皱皱巴巴的西服也变成了一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高档礼服,显然,奥麦蒂施加的是全息魔法,凯莉和琼斯身上穿的就是全息的婚纱和礼服。
这时,琼斯已经回过神来,他立即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凯莉向阳台的边缘跑去,他想跳楼,但他怎么可能得逞,一旁的机器警卫从手中释放出了一股电流,琼斯立即就像被施加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
凯莉走到琼斯的身旁,伸出手挽住琼斯的手臂,目光呆滞的琼斯并未抗拒,只是像木偶一样在凯莉的牵引下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到奥麦蒂那张巨大而丑陋的鬼脸前,原来,机器警卫释放的电流不仅使琼斯暂时失去了自主活动能力,也使得他的大脑暂时失去了正常人的意识,他现在只能任人摆布了。
接下来,奥麦蒂那沉闷而恐怖的声音又响彻白宫的上空,“现在,我将主持凯莉总统和琼斯的婚礼,我是上帝的代言人,由我主持这场婚礼是新郎新娘的荣耀,这场婚礼也注定是世界上最为神圣的婚礼!”
就这样,刑场戏剧性地变成了婚礼现场。
凯莉难掩兴奋之情,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颊微微泛起绯红,她身上散发的光芒也随着她情绪的逐渐高涨而变得愈发耀眼。
“凯莉,你愿意嫁给琼斯先生吗?”,奥麦蒂问道。
“愿意!”,凯莉毫不犹豫地答道,由于过于激动,她的声音在颤抖。
“琼斯先生,你愿意娶凯莉为妻吗?”,奥麦蒂问琼斯道。
琼斯并未说话,他的大脑还没恢复正常的意识,根本就无法说话,当然,即使他恢复了意识,他的回答肯定也是“不愿意”。
凯莉一脸焦急地看了看琼斯,然后对奥麦蒂说道:“我保证,琼斯愿意娶我,因为他亲口对我说,他爱我!”
奥麦蒂点点头,说:“我宣布,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们将共同为实现我托付给你们的伟大使命而奋斗,祝你们幸福!”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了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婚礼现场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在现场的所有人中,似乎只有一个人是失落的,这个人就是安迪,他苦着脸默默地离开了。
凯莉笑得很灿烂,她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想要亲 吻琼斯,可就在这时,琼斯突然消失了,凯莉的嘴只亲 吻到了空气。
凯莉亲 吻空气的动作定格了几秒钟,猛然回过神后,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她指着空中漂浮的机器士兵大声质问奥麦蒂道:“你不是说他们能侦测到隐形大巴吗?”
紧接着,泪流满面的她歇斯底里地冲着空中大喊道:“汤姆,戈登,你们这帮混蛋,你们把琼斯还给我,把琼斯还给我!……”,她那凄厉的哭嚎声在白宫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