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不醒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狗！还是一只小土狗！一只土黄色的杂毛小土狗。
一
每一个小县城都有驾校，H县也不例外。
娟子是H县驾校少见的女校长，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半黑不黑的早上，在路边的枯草中发现这两只小土狗的样子。她按照往常的时间，开着一辆教练车赶到驾校，用一把大钥匙插进沉甸甸的大铁锁中，正当门锁“叮叮当当”作响的时候，娟子突然听见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一阵“哼哼唧唧、咿咿呀呀”的狗叫声，在寒风和铁锁中格外清晰。娟子就在旁边找了起来，在一堆杂草中，她找到了两只小土狗。
两只小土狗蜷缩在一起，全身颤颤巍巍地发抖着，褐色的鼻尖皱皱巴巴地，就连尾巴尖都在卷着，明显一幅还没断奶的小奶狗的样子。娟子伸手去抱它们，她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反正驾校的地儿那么大，随便养养就好了。”娟子看着怀中的小土狗自言自语到：“随便扔点馍馍，土狗好养。”
二
老曾把学员送到考科目二的地方，买了娟子最爱吃的时辰包子，开着一辆桑塔纳，急急忙忙地往驾校赶，还有一批学员没送呢。
等他到了驾校，发现之前等待的那一批学员已经被送走了，就怀揣着三个包子，推门进了教练室。
“娟儿，今儿买的是地软包子，豆浆没了。下回我去早些。”老曾一边说着，一边把包子放到桌子上。
娟子正在整理新来学员的资料，最近新招了一个教练，年轻小伙，刚刚考到教练证，干劲十足，刚刚那批学员是小张送走的，娟子心想：我终于能歇歇了。
看着老曾放在桌子上的包子，娟子还没来得及给老曾介绍她今天捡的小土狗，那两只小狗就自己蹦跶出来了。
刘不醒绝望地看着自己眼前“高不可及”的桌子，闻着空气里的包子味儿，一个劲儿地吞口水，舔鼻子。但刘不醒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看着旁边上蹿下跳的自家兄弟，刘不醒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一点骨气都没有！”刘不醒小声地汪汪汪，可这“汪汪汪”一点都没被别人听到。
刘不醒看了看四周，不停扑腾地自家兄弟，一对儿夫妻。又闻了闻包子的味道。他忧愁地底下脑袋，耷拉都尾巴快速摇动起来，和自家兄弟一样，往一看就面善的娟子身上扑。
三
初春的时候，刘不醒已经可以无障碍地和自家兄弟沟通了，还顺带着学了点猫语，好去和对面小树林的流浪猫“谈生意”。
“汪汪汪！过过，快来，小树林的黑猫又来了！”“呜汪！来了来了！”
娟子给他俩起名，一个叫保保，一个叫过过，合起来就是保过，希望自己的学员们能顺顺利利地通过考试。
保保吃得多，体格大，娟子就把第一个字的命名给了他，刘不醒吃的少，体格小，理所当然地成了老二。
两兄弟一起朝着小树林跑过去，对于躲马路上的车，两狗已经轻车架熟了，瞅准红绿灯，虽然狗是色盲，但刘不醒可以通过车流的状态来判断，连带着傻乎乎的保保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过马路。
两狗一直跑到小树林里面，黑猫在一颗大石头上早早地等着它们了。
“汪呜汪！黑子，又有猫条吗？”保保迫不及待地问到。刘不醒看着自家兄弟的傻样，撇过头去，实在不想看见保保一幅舔狗的样子，虽然，是为了吃吧，但，好歹也有点尊严不是？
刘不醒一边嫌弃着，一边又暗自关注黑子的动作。
“有猫条，这周怎么样？”黑子慢条斯理地反问到。
“驾校老鼠最近又多了，一家子老鼠整整齐齐地往出跑。”保保还没回答呢，刘不醒就已经抢着说了，他生怕保保来一句，你们进去随意抓。那这“生意”能不能长久地做下去了。
“好，这次是金枪鱼味的猫条。”黑子优雅地跳下石头，让出了自家身后的猫条。“喵呜”一声，唤出了一只狸花猫。黑子一边与狸花猫耳鬓厮磨，一边低声呢喃到“花花，今天晚上，咱们就去驾校，抓老鼠。”花花一边呼噜着，一边说：“好呀好呀，我都好长时间没抓老鼠了。”
保保和过过，此刻正埋头”苦“吃着猫条。
“嗝——真好吃！”保保意犹未尽地舔舔鼻子，似乎还想回味一下金枪鱼的味道。刘不醒此时刨了个坑，正在解决狗生大事呢。
保保嫌弃地一路小跑，回到了驾校，和新来的学员打成一片，求撸毛。
四
刘不醒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中午吃饱之后，躺在驾校的水泥地上，翻着肚皮，晒着太阳。要是有人来挠他肚皮，刘不醒还会意思意思地摇摇尾巴，要是没有，他也不和保保争宠，反正，现在这副样子，自己怎么样都不会有人叨叨自己了。“巴适！”刘不醒谓叹了一声。
刘不醒自从变成狗之后，有很多人摸过他。
刘不醒的头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一起扎堆练车的大爷手上的；他的下巴上有护手霜的香气，那是手牵手的年轻女孩留下的；肚皮上形形色色的气味，就连他的狗鼻子都分不清究竟有些什么味道。
刘不醒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肚皮上的味道，但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非要说的话，就算阳光混着烟火气的味道。
保保最喜欢的就是小姑娘了。她们既爱给自己挠痒痒，又爱带零食，所以它总是能吃的膘肥体壮，它比过过足足大了半圈。
驾校的人们常常拿两只小土狗做比较：“看那只，长的又大又壮，叫声还大，真是看家的一把好手。”再指着刘不醒：“这只懒狗，就知道躺着睡觉，啥也不干，它倒是会享福。”
刘不醒叼着馍馍从学员跟前走过的时候，总能听见人们的议论，对此他不以为意，只随便“哼哼”几声，就当自己做的回应。
娟子倒常常偏爱刘不醒，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喂好，她草丛从家里拿一点剩饭剩菜到驾校，就当给狗子们改善伙食了。
可刘不醒还是老样子，依旧懒洋洋的，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
五
刘不醒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下去，没事晒晒太阳，看看保保满驾校撒欢，听听人们对他的批评。
变故在秋天里的一个夜晚。
那天晚上，老曾和小张去接学员回县上，只剩娟子一个人整理着今天刚刚收的学费。
现在还有一些五十多的人来学车，不为别的，就图一个打发时间。他们习惯用现金，今天娟子就收了小一万的现金，正准备关门，把这些钱存银行呢，一个蒙头的小年轻就冲了进来。
他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恶狠狠地对娟子吼到：“把钱给我！”
娟子被吓楞了，她一时僵在原地，手里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钱。
小年轻一看，恶胆被激发出来，拿着刀子直直地冲着娟子捅去。
刚刚和保保玩耍的刘不醒，正准备在教练室躲一下，结果就撞上了这档事。
刘不醒终于跑快了一次，他就像一只小坦克一样撞到那个男人身上，小年轻眼看得手了，被一只土狗打断，挥舞着刀子，刘不醒死死地咬住那个男人的手腕，他觉得感觉不到疼，只能感觉到眼前的一片片殷红，娟子的惊叫声，还有保保傻里傻气的叫声。
“好吵啊。”这是刘不醒当狗最后的意识。
六
凌乱的房间中，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瘫坐在沙发上，手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外卖盒，还有一盒子小小的，白色的药片。
药盒已经空了。
刘不醒眯起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疼啊。
缓了好一会，刘不醒的耳朵才能听见电视播报的声音:”......H县驾校持刀抢劫的嫌疑人已被抓捕归案，所幸并无人员伤亡......下面请看另一则新闻。”
刘不醒愣了愣，他突然捂住眼睛，弯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从一开始小声的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再到最后的又哭又笑。
旁边的邻居来敲了好几次门，刘不醒依旧在哭笑中转换自如。
七
秋天是适合外出的季节，一路上火红的树叶，彰显着它最后的生命力。打着旋儿，在整座城市的空间中飘着，感受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它们叽叽喳喳着：“快看快看，那个男人好像一条狗哦。”
驾校门口一个衣着整洁，头发利落的男子，站在那个大铁门前，他想学车了。毕竟养了一只狗，不学会开车，出去旅游都不能带着它。
女校长连忙迎出来，给男子介绍着自己驾校的优点。
男子逗了逗一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土狗，对女校长说：“我用微信转账。”
“诶！好！”女校长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她放下来不及吃的包子，连忙拿出手机，微信特有的转账声响起。
“明天就可以开始来练车了。”
“好。”男子继续逗了逗傻乎乎的小土狗，转身回家，家里还有一只小黄狗等着自己呢。
这个只是很偶然的一个想法，虽然不免落入俗套，但，正文，好戏，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