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之死
书名:冯太后本纪 作者:江南闲人 本章字数:9063字 发布时间:2024-11-24

二十八

芙蓉和如意扶着迎男走进西院,李红艳和王遇急忙迎上。

李红艳看到迎男一副萎靡的模样,很是奇怪,便问:“芙蓉妹妹,迎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成了这付模样。”

芙蓉欲言又止,便不再说话,只是和如意将迎男小心地扶到了榻上,帮她除了靴袜,脱了外衣,便扶她在榻上躺好,迎男不肯,挣扎着要往脚踏上滚,芙蓉将她按住,柔声道:“迎男,听话,好么?”

迎男抱住芙蓉的双手,将脸深埋进芙蓉的手掌心中,痛哭。芙蓉也只能陪着她流泪。

李红艳再问:“迎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付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了?”

如意懊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芙蓉示意如意不要再说了,如意便只得住了口,嘟着嘴,自生闷气。

李红艳:“因为我?是不是因为迎男私自带我出宫,让左孺子责罚了?对不住啊芙蓉妹妹,我,我真是该死,我自顾自己的益处,却没有顾及到迎男的难处,给你和迎男添了许多的麻烦,对不住芙蓉,真是对不住啊。”又伸手抚摸迎男的手发,对迎男道:“迎男,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啊。”

迎男不禁又哭出声来。

芙蓉摸了摸迎男的脸,对李红艳道:“算了,好在事情就算过去了,也不要紧的了,救了你们两个人,迎男只是受了一些责罚,也算是合算了,只是,以后你们可要对迎男好些,不然,我可不答应。”

李红艳就差发誓了:“芙蓉妹妹你请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对迎男好的,我发誓。”

王遇已经跪在那里,只是赌咒发誓,道:“我王遇发誓,以后王妃,冯宫学生,迎男姐姐,你们三个人全是我的主子,我一定当全力侍候,尽心尽力,不给你们找麻烦。”

芙蓉看着他,道:“你一个人侍候三个主子,你忙得过来么?你这人说话发誓是说来就来啊,你的话能信么?”

王遇急道:“我,我的话绝对是可信的,我虽然长着不象什么规矩人,但是我的心是最真诚的,不信您可以问王妃,王妃,是吧,王遇是最忠心的吧?”

李红艳点点头。

芙蓉道:“好吧,就算你忠心吧。”突然又道:“你们,还没有进晚食吧?”便又对如意道:“如意姐姐,能不能到厨下弄点吃食来,他们两个,还有迎男,都还没有进晚食呢。”

如意点点头,道:“我去厨房看看,能有什么,我都给你取过来,我刚才看您好象也没有吃什么,应该也是饿着的。”

芙蓉轻叹了一声:“吃不下。”

如意就要往门外走,却见常嬷嬷领着平安进了门,平安手中提着一只大食盒。

芙蓉看到是常嬷嬷,便放开迎男,过来行礼。

迎男一见是常嬷嬷,急忙从榻上翻身而起,几乎是滚到地上,跪倒在地上行礼。李红艳和王遇也向常嬷嬷行礼问安。

常嬷嬷让平安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放在厅上的餐桌上,道:“都还没有吃饭吧,这是左孺子赏的,快吃吧,吃完了交到厨下,让厨房收拾就是了。”

众人施礼称是。

常嬷嬷看了芙蓉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芙蓉送到门外。

常嬷嬷走到门外,看着跟在她身后送行的,一直低眉敛目,半理不睬的芙蓉,停住了脚步,道:“芙蓉郡主,您是个聪明人,您姑姑的用意,难道您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么?唉,您真是辜负了您姑姑对您的一片良苦用心了。唉。”常嬷嬷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离开了。

芙蓉却怔在了当场,她在脑海中将迎男受责罚之事全尽数复盘了一翻,再想了一会儿,突然醒悟,她终于明白了冯氏对她的关爱,她的泪不禁又流出了,她急急地对如意说了句:“你们吃,我去找我姑姑了。”便急急地走了。

 

二十九

芙蓉到了正房门口,看到常嬷嬷正等着接宫女送来的洗潄盆。芙蓉见了,便依了门,轻叫了声:“嬷嬷。”然后便蹭着门,想进又不敢进的犹豫样。

常嬷嬷轻笑了笑,歪嘴示意了一下正在镜前侍候御妆的冯氏。

芙蓉蹭着身子,慢慢走近冯氏,看到平安要给冯氏解发髻,便急忙上前让开平安,自己动手帮冯氏解了,还一口声地道:“姑姑,我来,我来伺候您。”一边说,一边手脚灵巧地帮着冯氏解发髻。

冯氏在镜中早已看了她来,轻松地吁了一口气,见到她要帮解发髻,装着刚看到她似的,道:“哟,原来是冯宫学生来了,我怎么敢劳动你啊,哎,不叫左孺子啦?”

芙蓉咬着唇,突然一把从后抱住冯氏的颈脖,撒娇道:“姑姑,芙蓉知道错了,常嬷嬷都说过我啦,是芙蓉的错,是芙蓉愚钝,辜负了姑姑的一片苦心,芙蓉错了,姑姑您不要生气了,好么?”

常嬷嬷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是郡主自己聪慧,自己悟了道理。”

冯氏用手指戳着芙蓉的额头,道:“你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小丫头,有时看你很精明的样子,有时又是那么傻乎乎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芙蓉抱着冯氏只是撒娇:“姑姑最聪明了,姑姑是咱们冯家最聪明的人,芙蓉最笨了,芙蓉没有姑姑聪明。”却也嘟了嘴,带着忧伤道:“姑姑,主要是那个迎男,她真的很可怜,她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当时也是急得晕了头,以姑姑您真要赶她走,也是真的着了急,就没有细想,姑姑您不要见怪啊。”

冯氏的脸上一阵惨然,道:“她无家可归?就她无家可归?难道你还有家可归?难道我还有家可归?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芙蓉眼眶也红了,只是紧紧地抱着冯氏的颈脖,不语。

冯氏定了定神,道:“所以我们才要抱团取暖,你才要用一个忠心适意的仆从,这仆从若是笨人,就肯定不能用。可是若是聪明人呢,这聪明人心眼多,脑瓜活,又怕用着不放心,这用人不易啊。这个迎男呢,是咱们老家过来的,现在这个世上就算是你惟一可以贴心的奴婢了,而且看上去也是一脸的精明相,这是要用的,是要用为你的心腹,重重地用的,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好好地收拾她的,若不收拾好了,她不能为你贴心所用,就决计不能用之。”

芙蓉道:“也不会啊,即使不能,贴心所用,作个普通的婢女也可以的啊。”

冯氏正色道:“决计不可,迎男对你只有两条路,一是重用,一是多赐钱帛,远远遣走,却决计不可能作普通婢女所用。”

芙蓉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作普通婢女使用呢?”

冯氏道:“你与她的关系不同,是贴身贴心过来的,以后也只能贴身贴心地使用,若是不能贴身贴心地使用,当普通婢妇使唤,那她就必生怨怼之心,迟早必成祸害,这就是圣人所言之,近则不敬,远则怨的道理。所以对迎男,你只能有两条路,一是贴身贴心地用,二是保存旧谊,多赐钱帛而遣之。”

芙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冯氏又道:“若不是为了这些,谁要花那个功夫去收拾她啊,你当我闲的啊。”

芙蓉道:“我明白,我只是当时有些着急,后来经常嬷嬷一提点,我就明白了。”

冯氏轻叹一声:“这里是京师,与咱们京兆的郡公府不一样,一旦有失,那是要人头滚滚,血流成溪的。好在咱们现在已经离开宫城了,离开了是非之地,就在咱们这王府内,关起门来咱们说了算,不需要太过于小心算计了,但是也要小心,明白么?”

芙蓉点点头,开开心心地为冯氏御妆,盥洗。

冯氏又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如此,哪能这么轻松就放过她去。”

芙蓉吐吐舌头,扶着冯氏上榻躺下,道:“姑姑,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冯氏是一脸的宠溺,拍身旁:“好,咱们娘儿俩一起睡了。”

芙蓉开开心心地除去衣衫,靴袜,便爬上榻,直往冯氏怀里钻。冯氏满是宠爱地拥着她。

常嬷嬷在旁看着,笑道:“好,你们娘儿俩先这样亲近着吧,过几天等乌雷回来了,就要忙着他和芙蓉的婚事了,到时候,你们就不能再象这样在一起睡了。”

芙蓉听一脸的害羞,只是抱紧了冯氏,只往她的怀里钻。

常嬷嬷看着,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妇人家,都是要走这条路的,就象左孺子嫁给太子殿下一样,你嫁给乌雷,也是得配良人,要高兴才是。”

冯氏脸上飘过一丝忧伤,道:“唉,现在清静了,没了那些凶险和繁杂,你们肯定要过得比我们好的。”

芙蓉抱着冯氏,又紧了紧,冯氏轻轻拍抚着芙蓉的后背。

常嬷嬷有些尴尬,道:“左孺子,都是我嘴不好,又惹您伤心了。”

冯氏一摇头道:“都过去了,就不想了,以后,就咱们这一大家子,清清静静,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太子的决策还是对的,向诸王表明态度,乌雷不争皇位了,他们爱谁要就谁去争,反正咱们家是坚决不要的了。只是不管最后是谁得了,都不要来打扰咱们家,更不能伤害咱们家的人。”

常嬷嬷一边在脚踏上铺了衾被,一边插口道:“太子殿下可真是个有心的人,为孩子们考虑得这么长远。”

冯氏:“古话说,父母当为子女计之远,什么是计之远,能让孩子们平安健康地过一辈子,那就是最好的计之远,孩子们若有需要,咱们做父母的就全力地帮助他们成家立业,若不需要,咱们就乖乖地到一边呆着,带好孩子,理好家事就行了,不要平起妄念,妄争,反而害了亲人。”

芙蓉点点头,问:“姑姑,您说,这以后会是谁做皇帝呢?”

冯氏神色一整,道:“这可不能妄议,会惹是非的,切记了。”

芙蓉缩了缩头,应了声哦。

常嬷嬷在脚踏上躺好,道:“左孺子,我觉得芙蓉问的这个事还是要想想的,若是个好的,慈和的,象太子殿下那样的,咱们家就会好过些,若是不良善的,象六王爷那样的,咱们家可能就不得安生了。”

冯氏一口便回绝道:“老六做不了皇帝。”

芙蓉奇怪:“姑姑,您为什么这么坚决啊,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南安王爷做不成皇帝呢?”

冯氏:“你想他做皇帝啊?”

芙蓉连忙摇头,道:“不想,我看到他就难受,他的眼睛就不象个好人,我可不想这样的坏人做咱们大魏国的皇帝。”

冯氏:“这个老六,你说他有多坏呢,也不见得,大奸大恶,他是肯定沾不了边的,小奸小滑,抢地占房,斗鸡走狗,声食犬马这些,也是肯定少不了他的,所以,太子对他也只是感到头痛,却也没有太多的恶感。”

芙蓉叫道:“这,这还不算坏人啊?”

冯氏朝她的鼻子一戳,道:“你是真的没有见过坏人啊。”接着道:“所以,象他这样的人就安安稳稳地做个王爷,不要有大本领,也不要出大过错,就可以这样吃喝玩乐,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倒也蛮好。”

芙蓉却偏要与冯氏抬杠,道:“万一就是让南安王爷做皇帝呢?不是万一,皇上就是让他做了皇帝呢?”

冯氏冷冷一笑,道:“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芙蓉不解。

冯氏道:“才德皆不足,却居大位,这就是自寻死路。”

芙蓉思索着,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姑姑,您认为哪位王爷的才德俱足呢?”

冯氏一叹道:“才德俱足的当然肯定是太子了,勉强能与太子有一比的,就是老三了。”

芙蓉道:“姑姑说的是东平王爷么?”

冯氏道:“是啊,这个老三呢,平时里是太过严肃了一些,不象太子那么和顺,但是他呢,为人忠诚正直,讲信义,百官们对他是又惧又服,太子平日里有事也都找他商量,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也是最好了,若是他能得位成帝,对我们家也是一件好事了。”

芙蓉拍手笑道:“好啊,那咱们就一起祈祷,希望东平王爷能做皇帝。”

冯氏朝芙蓉看了一眼,又与常嬷嬷互视了一眼。又对芙蓉说:“这是咱们娘儿俩在私室里聊的私话,可不能往外传,若是传了出去可就是祸事。”

芙蓉点头,说明白。

常嬷嬷也插话笑道:“做皇帝也不一定是好事,若东平王爷若真是做了皇帝,树洛于椒房可就要惨了。”

芙蓉不解,问:“树洛于椒房是谁啊?她惨什么啊?”

冯氏就榻上垂下一脚,轻轻地踢了常嬷嬷一下。常嬷嬷便住了口。

冯氏道:“这个树洛于椒房就是老三的母亲,惨什么?你以为皇帝好做啊?从外面看起来,高高在上,风光威武,事实上,这里面有多少的风险你知道么?就拿太子来说吧,他这么早就薨了,一小半是因为急怒攻心,更大半的却是累的,父皇整天地在外面南征北战,耗费甚巨,搞得国疲民穷,他要上奉君父,中安百官,下抚黎民,整个人都被耗空了。唉,皇帝不好做啊,所以他就想开了,不让乌雷去淌这浑水了,安安心心做个王爷也甚好。”

芙蓉也道:“对,咱们这一家人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着,就很好,不惹是非,不生是非,一世平安,家宅安宁,和顺安康,长寿喜乐……”就这么叨念着,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冯氏再看时,芙蓉已经睡着了。冯氏不禁摇头而笑,轻轻地把她扶了躺好,替她盖好了衾被,让常嬷嬷调暗了灯光,便也躺下,轻轻拍抚着芙蓉,助她梦实,自己却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三十

七日后,晨时,张祐回到府中,向冯氏禀报:“高阳王已经回到京城,现将太子之牌位列入太庙,再向皇上禀报,约午后便可回府。”

冯氏很是欢喜,让张祐再去宫中随侍,打探,有事情,即时回报府中。张祐答应了去了。

芙蓉也是喜欢,坐立不安,不停地朝门外探看,冯氏和常嬷嬷看着她,只是微笑。冯氏也曾悄问李红艳现在何处?

常嬷嬷道:“安置在抱嶷手下,在典衣仓听差,严令抱嶷了,无事不许外出,要看管好了,也让王遇听她使唤,都安置妥了,左孺子请放心就是了。”

冯氏点点头,道:“也不能委屈了她。”

常嬷嬷道:“哪敢呢,这可是将来的贵人,谁敢得罪了啊。”

冯氏道:“把控好分寸就好。在芙蓉那里,就不要多张扬了。”

常嬷嬷点头称是。

冯氏也是奇怪,这拓跋濬说好是午后就回府的,现在已近黄昏,却还不见回,张祐也不见回来报信,正在烦燥间,只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然后就见拓跋濬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冯氏在正寢门口依门而望,旁边是芙蓉扶着她,也是一脸的笑容,一脸的企盼。

只见拓跋濬,虽是一身的重孝,满面的风尘,却是神采奕奕,龙行虎步。芙蓉见了也是高兴,虽是扶着冯氏,自己却是忍不住地跳动着。冯氏也是看着她,只是笑。

拓跋濬走到冯氏身前,拜倒,先向母亲请安。

冯氏叫起。

拓跋濬起身,又躬身向常嬷嬷请安,常嬷嬷还礼,向拓跋濬道辛苦。

芙蓉向拓跋濬施礼请安。拓跋濬笑意盈然,叫免。

迎男向拓跋濬请安。

拓跋濬疑惑:“这是何人?”

芙蓉道:“她就是迎男。”

拓跋濬点点头,叫免。

其他的众奴仆向拓跋濬施礼请安,拓跋濬叫免。

见完礼,拓跋濬走过去,扶住冯氏,扶着他往正堂进。

冯氏拉着拓跋濬细看,道:“晒黑了,这趟送灵还顺利么?”

拓跋濬一边扶冯氏坐下,一边回道:“回母亲的话,此行总体尚顺,主要是事急突然,并无准备,父王的陵寢还需时日方能完缮,东园、温明、辒辌车、黄肠题凑等相关秘器也需赶制,只是父王的梓宫已经安放妥当。儿子因为心念母亲,因此就早早赶回,留东园匠们在金陵赶制,收尾。”

冯氏擦着泪道:“是啊,你父皇这事谁也没有想到啊,真是……”又问:“你到宫里怎么要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拓跋濬道:“是,儿子将父皇的牌位归祔太庙后,便去向皇祖父禀报,请安。皇祖父与儿子交谈了一些时候。”说时朝四周看了看。

冯氏让众奴仆退下,只留下常嬷嬷,迎男,张祐侍立。

拓跋濬道:“皇祖父让我们回到东宫去居住。”

冯氏有些紧张:“你是如何回复的?”

拓跋濬道:“我回皇祖父说,我们遵守父王的遗训,既然已经出宫了,就不想再进宫了,日后就安心在外效忠大魏,孝敬皇祖父,侍奉母亲,安安稳稳地过生活,不再存有他意了。”

冯氏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皇祖父一直是想让你接他的大位的,只是这个皇帝,我是怕了,不想了,咱们踏踏实实就做个王爷也不错,该有的荣华富贵也都不少,却是少了许多的纠纷,你那几个皇叔,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大家都还顾及着脸面和亲情,若真的争将起来,可能就是刀箭无情了,你父皇就是不想你们这样,最后才下了死命让我们离开宫城的,我也不想你们走到那一步,所以,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想了。”又长叹一声道:“皇帝,皇帝,你当皇帝那个位置是那么好坐的?”

拓跋濬道:“儿子明白,因此上才婉拒了皇祖父,就是为了图个平安,不让母亲您和……”说时转视芙蓉,道:“你们担忧。”

芙蓉的脸上露出害羞和幸福的笑容,不禁满目含情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笑了笑,又皱眉道:“只是,儿子从皇祖父的口气中探知,他老人家对国史案颇有悔意,只是,这是他亲手定谳的,他不便平反,从他的意思中看,他是想让我来为国史案平反的。”

冯氏与芙蓉对视着,陷入沉思。

拓跋濬看着芙蓉,道:“芙蓉,你父,亦我之舅父,你全家,皆因国史案而受牵连,你应该是最想为之平反的人了,你说,我当如何处置为妥呢?”

芙蓉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不禁流泪泣声,过了一会儿才收泪道:“达人云:俯仰之间,皆为陈迹。我父一案,我当然希望能够平反召雪,而且当然也希望是越快越早越好了,只是,那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平反也只是图个安慰罢了,但是,却不可为了一个曾经的安慰,而又造成现今的祸害,这就不合算了,也不智也,所以,姑姑,乌雷,芙蓉认为,你们只顾按照你们确认的路走,别的人,别的事,若能兼顾则是最好,若不能,也只能是缘分未到,顺其自然了。”

冯氏伸手握住了芙蓉的手,朝她点头微笑,又转向拓跋濬,道:“一个人,不可能事事兼顾的,能把眼面前的事做好就不错了,不要多想了,以后就安安份份地居家过日子了,不作非份之想了。”

拓跋濬施礼称诺,却又笑道:“只是,皇祖父还记得芙蓉,他还特地问起我,问我几时成亲?他老人家要亲自到场为我们主婚的。”

拓跋濬之一语,把芙蓉说的脸色飞红,却也意外:拓跋焘竟然会如此重视拓跋濬,看来拓跋焘想传位给拓跋濬真不是虚言了。

冯氏也很高兴,但是她又道:“这事急不得,你父王这既是家丧也是国丧,要等到丧期结束方能商议婚事的,不然就是失礼,就是罪过,这是不行的。”

拓跋濬笑道:“皇祖父知道母亲您就会这样说的,他老人家说了,咱们鲜卑人不讲究这些,就算按汉礼,武帝时就已经明确过了,以日易月,原本的二十七月改成二十七日,也就是一个月后这丧期就算是结束了,就可以平常喜乐了,不然,真按二十七个月来定丧期,不许婚礼,这国家还要不要人口了。”

冯氏和常嬷嬷都不禁笑了:“还是父皇开明,这个事呢,我是知道的,只是,事到临头了,父皇不开口,我等作晚辈的亦不好说罢了,现在既然父皇这样定了,那么,咱们也就择个吉日,把你与芙蓉的婚事办了吧。”

常嬷嬷开心地拍手道:“左孺子您放心,我现在就着人去挑日子,一定要挑一个大吉大利大喜庆的好日子,给芙蓉和乌雷。”

一席许,说得芙蓉羞得抬不起头来,拓跋濬却只是看着芙蓉笑。拓跋濬的笑容却更是让芙蓉害羞无地,便直是往冯氏怀里钻。

冯氏宠溺地拥着她,又对常嬷嬷道:“一个月后,一个月后的日子就可以随便挑了,就不用忌讳了。咱们先拟定个日子,然后呈报给父皇,其他的就交给他老人家来处置吧,他的大皇孙成亲,咱们不用操持,他会让太常,宗正和祀部来办理的,你们只管照着吩咐做就是了。”

常嬷嬷笑道:“左孺子有经验,左孺子教教孩子们就是了。”

冯氏笑道:“经验?什么经验?告诉你们,经验就一条,到那个时候,你们就象是一个傀儡人似的,被线牵着,叫你怎么走就怎么走,叫你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切照做就是了,一套仪式下来,那真是叫累,唉,累。”

芙蓉听了又是神往,又是害羞,不禁又滚倒在冯氏的怀中,只得抚着脸,任由她们调笑。

 

三十一

正平二年二月初五日,晨。

高阳王府一片喜气洋洋,明日,正平二年二月初六,大吉日,高阳王拓跋濬与冯芙蓉大婚,太武皇帝将携赫连皇后,要亲临高阳王府为新人主婚,礼部的官员几乎就住在了高阳王府,府内外是一片的忙碌,当然,更是一片的喜庆。

高允,源贺,拓跋丕,尉迟元,步六孤丽,长孙渴侯,独孤尼等,与太子拓跋晃生前交好的官员皆先行送来了贺仪,或是亲自登门帮着操办。

拓跋伏罗,拓跋翰等诸皇叔,也都因为父皇要亲临,亦都提前过来作安排。

拓跋濬皆亲自出迎,尽礼,恭请各位大人,皇叔安坐。

拓跋濬也奇怪怎么没见六叔?

拓跋翰冷笑道:“这段时日,老六和宗爱走的很是有些近,也神神秘秘的,又不知道得了哪家的田宅,躲到哪里饮酒庆祝去了。”

拓跋濬也只是笑笑,便急忙请拓跋翰等入座,吃茶,歇着。

拓跋翰看到拓跋伏罗,施礼,问安,然后奇怪道:“二哥,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拓跋伏罗道:“怎么会?这是我大侄子的大婚,我这个做二叔的,怎么可能不来?”又是一叹道:“兄长不在了,我这个做二叔的就是长了,我大侄子的大婚,天塌下来也得要以此为重啊,怎么可能不来呢?瞧你这话说的。”

拓跋翰也觉得心伤,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刚才看到京师的几个门都加强了防守,护卫们急匆匆地跑来跑去的,我以为你在忙这事呢,得要到明日正日才能来呢。”

拓跋伏罗一怔:“加强防卫?我不知道此事啊?你怎么知道的?”

旁边拓跋丕也插话了:“是啊,我刚才来时也看到了,卫兵们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连我的车队还都避让了呢,我以为皇上有什么事,怎么,你不知道?你是京师留守,整个京师的防卫都是你管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众人正觉得奇怪,高允却突然惊道:“不好,可能出事了。”

源贺也是一脸的警惧,源贺即叫过拓跋濬,并叫过张祐,让张祐进内堂,通知所有的女眷即时安宁,不得胡乱进出,就地安定住。

又叫过仆人,叫李奕进来。

李奕急忙忙从门外进到正堂,向诸公施礼。

源贺道:“李校尉,你带领好高阳王府的卫队和宫里派给的羽林,守护好高阳王府,任何人不得擅闯,有违者,立斩。”又想了想:“我也有十几个卫兵,全部留在这里,供你调遣。”又对拓跋濬说:“王爷,您请安坐,咱们也皆安坐,我着人进宫去打探。”

拓跋濬:“让抱嶷去吧,一则他之前就在东宫任过职,对宫中颇熟,二则,他人也机灵,让他以我婚事的名义进宫觐见皇祖父,问礼,也不突兀。”

源贺朝高允看了看,高允点了点头。

拓跋濬便急叫过抱嶷,命他急进宫探听动向。

抱嶷称诺,正要离开,却听得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钟声,刹那间,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只有那一阵阵的钟声飘荡在大魏的天空。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都怔住了,拓跋丕不禁大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此时怎么,怎么会有钟声响起?”

拓跋伏罗大叫一声:“赶紧进宫,赶紧进宫。”说罢朝拓跋濬一挥手,便直往外跑,跑到系马桩处,解开缰绳,骑上马,打马便往宫城跑去。

拓跋翰也与拓跋濬打了一个招呼,也跟着骑上马跑了。

尉迟元也要走,被源贺拉住,他转眼看向高允,只见高允坐在案前,只是捋须沉思,拓跋濬在旁侍立。

高允发觉众人在看他,他便停住了沉吟,看了拓跋濬一眼,对源贺和尉迟元道:“源将军,尉迟将军。”又向拓跋丕等施了一礼,道:“诸公,一会儿进宫,我等当设法保护好高阳王爷,勿使有失,不然,百年之后,吾等皆无颜以见太子殿下矣。”说罢不禁泪下。

众人亦觉黯然,亦皆纷纷表明,死保高阳王。

拓跋濬满脸的感激,向诸公深施礼以谢,道:“高公,我们现在就进宫吧,这钟声,这,难道皇祖父,这怎么可能?咱们快些进宫吧。”说时便去扶高允。

源贺又问张祐:“王爷有软甲么?”

张祐看了拓跋濬一眼,道:“有,有。”

源贺道:“取过来,给王爷作内穿了,外罩长袍。”想了想,道:“刀剑之物就不要带了,不便也。”

张祐答应了,急忙从内室取来软甲,替拓跋濬先脱下外袍,将软甲在内穿了,又将外袍穿上,罩住。

源贺看了拓跋濬一眼,又环视了一周,道:“出发。”

众人拥着拓跋濬朝门外的系马桩走去,各自骑上马,临出发前,拓跋濬回看了府内一眼,只是冯氏一脸的担忧目送着他,芙蓉也是一脸的担忧,扶着冯氏,目送他行。

拓跋濬对李奕道:“景世,守护好王府,不得有误。”

李奕躬身称诺。

拓跋濬朝冯氏与芙蓉挥了挥手,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纵马向宫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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