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与雪婉一家人去看了电影之后,张俊山与雪婉之间的心理上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大步。
虽然还没到搂搂抱抱的程度,但两个人之间的拘束程度,已经明显地减少了许多。相互之间也更像“老”朋友了,除了还不能打情骂俏之外,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说”了。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等待着能单独一起出去玩儿的机会,就如同上一次他们两个人跑到楼下打羽毛球一样。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来年一月份的冰灯游园会,雪婉很想带张俊山单独去看冰灯。
“我要是跟我妈说,我想去看冰灯,那她肯定要跟我一起去的。”雪婉浓眉微皱,脸上挂着一丝忧虑。
在这个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把整个房间营造成了一种温暖祥和的氛围,使得雪婉的那一丝忧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如果你说,我没看过冰灯,你想带我去看冰灯呢?”张俊山觉得,这个理由应该能阻断李阿姨也要来的念头了吧。
“没用的,她肯定要来的,她就是对我不放心。”雪婉显得愈加愁眉苦脸了。
张俊山低头想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抬起头兴奋地对雪婉说:“啊哎,让你表姐来叫你去看冰灯怎么样?这样你妈妈总会放心了吧?”
“哎,对呀!”雪婉双手握拳,猛地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砸了一下,一脸惊喜的样子回答道。“最好冰莹也能找一个男生一起去,这样我妈就不好意思来跟咱们掺和了。”
“那你去问问冰莹呗,你们先商量好了,再去跟你妈妈说。”张俊山建议道。“最好……如果你能事先跟你爸爸也打个招呼,先争取到他的认可,这样他也会帮咱们说话的。”
“好!就这么定了。”雪婉兴奋地回道。
张俊山回到仓库宿舍后,还专门跑去问了两个家在斯望的同学。其中一个说,他每年都去看,已经看过两次了,今年还要去。经询问后,张俊山才知道,斯望的冰灯游园会在文革期间停止举办了,一直到了七九年才恢复的。
另一个同学告诉他说,去之前最好不要喝水,因为外边太冷,水喝多了老要上厕所, 很麻烦的。他还提醒张俊山说,去的人很多,要他注意不要走丢了。
这个星期,张俊山也没有好好上课,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在想,不知道雪婉那边办得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又熬到了星期天,早晨起来一吃完饭,他就忍不住又跑到了雪婉家,想尽快知道她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到雪婉家,她家里是有电话的,但是他自己没有电话。而且那个年代,家里有电话的人极少,而且几乎都是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家里才会安装电话的。
一见张俊山来了,还没等他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来,雪婉就迫不及待地围着他“叽叽呱呱”说起来了。
“上个星期天晚上,我就去我二姨家了。冰莹原来还没有想去不去呢,一听我说要带你去看冰灯,她立刻就想去了。”雪婉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俊山想了想,回道:“她想……有个伴儿一起去呗。”
“哈哈,这个不是主要的。”雪婉摇了摇头,显得很神秘的样子,又道:“她是看到咱们两个一起去,她也想找个男生一起去。”
“哇——还真让你猜对了!”张俊山感叹道。“她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雪婉兴奋地说。“冰莹他们班里有个男生她一直挺喜欢的,可是那个男生以前对她爱理不理的。她说最近几个月对她可好了,她一问想不想去看冰灯,那个男生立刻就说很想去。”
“他是哪儿的人?”张俊山好奇地问。
“听冰莹说是湖北的,从来就没有看过冰灯。”
张俊山一听,忍不住笑了:“湖北的呀!那别说冰灯了,在他来斯望之前,可能连冰都没有见过吧。”
“那是肯定的了。”雪婉说着,坐到了床边。“别说外地的了,就是咱们斯望这里的人,可能很多人也没有去看过冰灯的。”
“可是与南方人相比,还是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的?”雪婉好奇地问道。
“最简单的吧,比如在冰上走,咱们都没问题的,可是南方人就不行了。” 张俊山笑着说。“俺们冬天上体育课,如果在室外上就是学滑冰。学校提供冰刀鞋,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没学过,只有很少的几个同学会滑。我小时候只见过滑冰,自己从来就没有滑过。
老师教的第一节课,就是让大家穿上冰刀鞋,先在冰上走。北方来的同学,都能走起来,虽然有些战战兢兢的,南方来的同学可就惨了!
他们好不容易穿好了冰刀鞋,有人还能站起来,有的人站都站不起来,一起身就滑倒了,到后来不得不让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想走起来就更惨了,基本是脚下稍稍一动,就是一个跟头!第一节课下来,那些南方来的同学可都摔得老惨了!”
“真的?”雪婉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不骗你的。冬天咱们从小就在冰雪上玩儿,俺们玩儿冰爬犁、冰鞋了,打出溜滑、抽冰嘎儿了,在冰雪上行走,已经习惯了。南方人没经过这个,他们得从头儿学。”
“啊——是这样的!”雪婉听他这么一说,感到很奇妙,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随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不说话了。
“哎?雪婉,你怎么了?”注意到雪婉情绪上的变化,张俊山连忙问道。
“咳——看到你和冰莹都上了大学,能遇到那么多不同地方来的同学,真羡慕你们。”雪婉仍然低着头,不无伤心地说道。
一听她说这些,张俊山心里也一下子凉了起来。
他没想到雪婉对于上大学是如此的上心,可是她也确实身体有病,无法像其他高中生那样起早贪黑地复习、准备高考。但是即使如此,也应该在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去参加高考,虽然考取的可能性很小。
想到这儿,他安慰雪婉道:“你不是还在努力吗?只要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后的结果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至少我们不会有遗憾了。”
“咳——我是担心,我妈可能都不会让我考的……”她说出了真正担心的地方。
“不会的吧?我想,考还是能考的。”张俊山坚定地给她打气。
“咳,算了,不想那些了。”雪婉好像一下子把考大学的事放下了。她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喜悦的目光,道:“哎,我妈给我买了一件羽绒服,我……穿给你看看,怎么样?”
张俊山一听,稍稍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好哇。”
这可是雪婉第一次,说要试衣服给他看,这让他心里十分激动。他知道女孩子天生都爱美,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但是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们才会试衣服给他们看的。
这说明,雪婉已经不把他当作外人了!
这时雪婉猛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声“你等着”,说着便兴冲冲地冲到了门边的衣物间,拉开了拉门,从里面横杆上挂着的衣物中,拿出一件雪白的羽绒大衣来。
张俊山看了,心想,这衣服肯定老贵了。他自己穿的冬季的棉衣裤,还是母亲亲手给他缝制的棉袄和棉裤。那时候能花钱买棉衣的,尤其是羽绒服的,那肯定是很富裕的家庭了。
“哎,怎么样?”没想到雪婉转瞬间就穿好了,正歪着头站在他面前问他。
只见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搭在身前,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在白色的羽绒服的衬托下,显得如黑宝石一般发着光。她那红色的高领毛衣,则如雪中红梅一般耀眼夺目。
张俊山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一阵冲动,差一点儿就冲过去,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了。
雪婉看到他眼睛里那异样的目光,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还在微笑的脸庞,瞬间微微泛红,变得羞涩起来了。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然后转过身去,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慢慢挂回到衣物间的横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