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刚才的小厮回来了,站在门外说道:“殿下,陪嫁的宫人带到。”
“让她进来。”辰王面沉如水,旁边的幕僚一个也不敢说话。
北狄人是昨天下午到的,说是公主的陪嫁宫人新婚夜刺杀北狄王。北狄王一时不查,被刺中了手臂。刺客是公主从辰王府带去的贴身丫鬟,一刺不中反手用刺杀的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还没等北狄王回过神来,她就断气了。
慕容筱则当场被吓晕,其余陪嫁宫人也一个个腿软地动弹不得。在说出了刺杀女子名叫银霜后,就和慕容筱一起,被关进了地牢里。
然后北狄王指派了五百人的小队,随便带了一个陪嫁宫人,来到辰王府讨要说法了。如果辰王府给不了说法,他们就要去京城找皇帝。如果连皇帝也给不了说法,那么睦北关从此以后,就别想有和睦的日子了。
辰王因此烦恼不已,只要睦北关一燃战火,就算皇帝不废黜爵位,辰王府也会沦为粮草供给地。更不要说刺客还是出自王府的丫鬟,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了。
因此昨天一听说那丫鬟的名字,他马上叫来了王妃彻查丫鬟的情况。他还记得王妃跟他说过,这次陪同女儿一起去的二个陪嫁丫鬟,都是家生子。为此,他们还将这两家人免了奴籍,放了他们自由身。怎么想,他们也不会让女儿去刺杀北狄王的啊。
所以他一边让人去找这两家人的下落,一边让人将在路上被颠晕了的陪嫁宫人带来。他要好好问一问,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书房的门帘被揭开,一个嬷嬷搀扶着一个装扮怪异的女子进来,双双跪在房中。然后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惊慌中带着恐惧,颤着声音说道:“奴婢叩见王爷殿下,请王爷殿下赶紧派人去救救公主吧。北狄人将公主关在地牢里,说是王爷一天不给回话,他们就在公主身上割上一刀,要让她鲜血流尽而死。”
这个声音让方谨心吃了一惊,她定睛朝女子看去,不敢相信,这不是方柏心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刚才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北狄王要折磨死和亲公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想到城门外驻扎的北狄人,方谨心心中突然升起了许多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就朝慕容骜看去,却见慕容骜的目光紧紧盯着辰王身后的一个幕僚,看起来还在回忆这个幕僚的身份。
方柏心说完,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肩膀抖动着,却竭力压抑着哭声。
辰王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许久,才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一一道来。不许漏掉,更不许撒谎。不然,别说是你,就是你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方柏心怔了一下,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抬手抚了抚胸口,稳定了一下心绪,这才说道:“奴婢等人到了北狄之后,就被告知斋戒七日后洞房。被选中洞房伺候的,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银霜姐姐和银翘姐姐,奴婢等人则被指派在院子里伺候着。
“洞房那日,刚过戌时大王就进来了。奴婢们还替公主高兴呢,大王这样急着来见公主,想来是喜欢公主的,这样公主在北狄的日子,也就不会太难过了。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点心酒菜,说是大王要跟公主喝一杯。”
“这种细枝末节就不要说了,说要紧的。”辰王不耐烦道。
“是,大王和公主喝了有大半个时辰,一直好好的在说说笑笑。可就在大王让人收拾桌子,传水沐浴的时候,里面突然就乱了起来。奴婢……奴婢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看见一群侍卫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将奴婢等人全都绑了起来。
“不一会儿,公主也被绑了起来。她出来的时候大喊冤枉,说是从来没有指使银霜刺杀大王。然后……然后奴婢就看见银霜姐……银霜她被两个侍卫拖了出来,身上血肉模糊的,但是脸色却是青黑的……”
“脸色青黑?那不是中毒而亡的症状吗?”刚才说异象的幕僚突然惊呼了起来。
辰王横了他一眼,淡然问道:“那又如何?”
“那就说明……刺杀并非临时起意,乃是有备而为。”幕僚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不是,谁能没事将毒药带进洞房啊。那可是洞房,又不是刑房。所以如果带进去了,就只能是有预谋的。
辰王的眸光沉了沉,看向方柏心:“你可知道那丫鬟是怎么死的?”
“听说……奴婢听说,那匕首上有毒,大王也差点被毒死了。所以奴婢等人在地牢被关了三天后,才有人来审讯。”
方柏心说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王爷是不知道,那地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黑魆魆的,只有一层稻草铺在地上。每天的吃食就是又臭又硬的肉干,喝的水是狱卒随手在门口捡的冰碴子。公主待不到半天就染了风寒,这才得了一些热水。”
“没有郎中给公主看病吗?”辰王的眉头越皱越紧。
“奴婢不知道,奴婢被他们带走的时候,听到庄家姐姐在求狱卒找郎中来给公主看病。”
“庄家?”辰王目光投向幕僚。
有幕僚上前一步,附在辰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辰王点点头,又看向方柏心:“所以他们带你来,是要你跟孤来说,若是孤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要杀了孤的女儿是吗?”
屋顶上,方谨心也有些不解,压低声音问慕容骜:“庄家小姐?是不是简王妃的哥哥庄敬周的女儿啊?”
“应该不是,应该是旁支的。”慕容骜也低声道,“京中但凡有些身份的京官,哪怕是庶出的女儿,都不会送去做和亲陪嫁的。北狄风俗野蛮,大宁朝又不是不知道。谁家好好的女儿,愿意给人当畜生一般糟蹋啊。当然,那种想要攀龙附凤的旁支远房愿意的就多了,赔上一个女儿赌一把家族的命运,他们觉得还是划算的。还有就是你妹妹这样的罪臣的女儿,横竖在大宁朝也是贱籍,不如和亲去碰碰运气,万一被北狄的皇亲国戚看中,又能生下一儿半女的,说不定就翻身了,这也是有的。”
方谨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房中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的方柏心,曾经因为她和罗姨娘杀害方椿心而对她们的厌恶之情,似乎淡了一些。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长叹一口气,继续听着房中的动静。
“北狄是什么意思?”辰王没有理睬方柏心,坐到位置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问道。
“北狄使者的意思是,让我朝赔偿粮草二百万石,铁器二万斤,盐二十万斤,布十万匹。那么公主谋害北狄王一事,他们就不计较了,甚至还可以将公主送回来。”
“就这些?”辰王的声音平静无波。
回话的幕僚有点吃不准了,期期艾艾道:“还……还有就是,他们要女子一千名,年龄在十岁到二十五岁的。工匠五百人,要出身匠籍,有祖传手艺的。”
“一千个女子倒是不在话下,只是五百名工匠,哼!这群北狄人在想什么呢?”辰王冷哼一声,又叹息道,“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怪孤自己,这些年把他们的胃口喂大了啊。”
“可若是不给,他们一旦进京,皇上岂不是正好有理由废黜了辰王府的爵位?”
辰王沉默了,轻轻用碗盖拨弄着碗中的茶叶,没有说话。谁都知道,破坏两国和亲,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所以,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究竟是谁,又是谁指使她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