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在旧城堡生活了一个月,这是父母去世以来,他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月。但是插曲般的幸福终将落幕,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意料之中,安迪选择了加入反叛计划。他无依无靠,无欲无求,只想为他的恩人、他的朋友献出一份力。
远在王宫的莱恩接到埃莉诺最终杀害了安迪的消息,舒了口气,心里却不完全舒畅。
连魅惑过母后的安迪都没能取代达卡,说明对埃莉诺来说,达卡有多么特别,他的地位有多么的不可撼动。
透过窗户,莱恩遥望旧城堡的方向,他的眼中盛满深思和急切。
必须尽快让她回宫,尽早安排她的婚事。
金及王国国王即位仪式在先王后被害的两个月后举行,由于先王没有兄弟姐妹,故由先王后的弟弟、现任埃德加公爵作为莱恩的监护人主持仪式。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埃德加公爵正式宣布新国王陛下的诞生,莱恩坐在权力之椅上,手握权杖,接受直系亲属的吻手礼。
菲珂恩第一个上前,向莱恩宣誓了忠诚。
接下来……
莱恩的目光落在前排的埃莉诺身上,他力排众议,要求把她与菲珂恩同等对待,这意味着他承认了埃莉诺的皇女地位。
尽管如此,埃莉诺上前时,仍有不少贵族窃窃私语,她都当没听见,也不在乎,因为任何贵族都不会比成为了国王的莱恩更难应付。
当埃莉诺柔软的嘴唇挨上莱恩的手指,莱恩不自觉地轻吐出一声叹息,皮肤相触的接点好似窜起了火苗,滚烫的热度令他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菲珂恩看懂了莱恩的眼神,他为哥哥和自己一样陷入到异常的感情而讶然,而萌生了一种嘲笑的冲动,对哥哥,也对自己。
达卡也看懂了莱恩的眼神,他以前以为莱恩对埃莉诺紧追不放,仅仅是出于源自不同母亲的天然恨意和对王位的潜在威胁的杀意。他以为他想孤立她,控制她,直至毁灭她,谁想得到呢,这其中居然还掺杂了龌龊丑陋的爱意。
先王后、莱恩、菲珂恩,没救了,这一家子。
仪式结束后,莱恩单独会见了旁织国的大王子撒奇。旁织国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收获节,国王和王后抽不开身,不得已委派了撒奇作为代表出席,还让他带去了国王的一封致歉信。
趁所有人忙着社交的当儿,埃莉诺欲返回寝宫休息,廊道上遇见了塞尔维,他正等着她。
“殿下,请移步花园吧。”塞尔维说。
无人经过的花园里,塞尔维依然压低了声音说:“殿下,确如您所言,凯特的状态很不对劲,我私底下旁敲侧击,她就是避而不谈。我想,恐怕有些事她不方便对我说,我实在无能为力,还得劳烦殿下亲自出马了。”
埃莉诺同意道:“可以,不过得找个时机和她单独见面。”
塞尔维问:“我可以以团长的身份叫她出来。”
“不可,今天莱恩即位,没有比庆祝新王诞生更重要的事了,再说菲珂恩看凯特看得紧,今天不是好时候。”
塞尔维略一思忖,说:“过两天有骑士团的集训,所有在王宫的骑士必须参加,是个机会。”
埃莉诺想了想,问:“菲珂恩会不会去看?”
“没来看过,菲珂恩殿下也许久不曾练习剑术了。”
埃莉诺挑了下眉,有点对菲珂恩恨铁不成钢,但她自觉不该产生这种无用的想法,笑了笑,说:“就那天吧。”她敲敲达卡的胳膊,“他参加,我去为心爱的骑士鼓劲。”
达卡被她一敲,惊得一弹,暴露了他在神游的事实:“什么,殿下?”
塞尔维略显责备地说:“说要你参加骑士团集训,两天后,她也会来。”
达卡对此兴致缺缺:“嗯,好的。”
商量好了这件事,塞尔维返回了主殿,他不能离席太久。埃莉诺改变主意不回寝宫了,和达卡在花园里散步。
天高气爽的秋季,花园里开满了清香四溢的花,埃莉诺来到香气最浓郁的桂树下,捻了几粒小桂花,打算带回去。
达卡默不作声地折了一枝下来。
“呀!这可怎么好!”埃莉诺没想过折断树枝,有些惶恐地左顾右盼,好像会遭人指责似的。
达卡无所谓道:“折都折了,带回去养吧。”
也只能这样了。
埃莉诺接过那枝桂花,拿在手上转着玩儿。
两人沿花园往寝宫的方向走去,浓烈的秋意包裹着他们,埃莉诺一时忘了自己身处危机四伏的王宫,不由放下了端庄的姿态,小跑小跳起来。
达卡没有忘,也不可能忘,因为他的心思老是飘向那件事上去。他扯住了埃莉诺,说:“殿下,当心别人看见。”
“这里实在太舒服了,我想起了我们在树林里游玩的时候。”埃莉诺对他笑。
她的微笑冲击了达卡内心里脆弱的一隅,他再也不想独自神伤了,于是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殿下,莱恩殿……不,现在是国王陛下了,他对您——”
不等他问完,埃莉诺就拿食指贴到他的嘴上,说:“不要说,当心给你定个污蔑王族罪。”
“可是……!”
“莱恩是个聪明人,做不出出格的事。”
达卡头一偏,不开心地嘟囔:“万一呢。”紧接着他的脸就被一双手捧了起来。
视野里出现了埃莉诺满含信任的双眼,她说:“我还有你啊!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然而这次,达卡却不那么肯定了:“可他……是国王陛下。”
埃莉诺像是受到了打击,捧着达卡的手触电般放开了,夹在臂弯里的桂枝掉落在地。她后退了两步,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执意想要,你就会将我拱手相让吗?”
达卡猛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争辩:“不、不是的!”
“又或者,如果我不幸地遂了他的意,我就没有了保护的价值,是吗?”
“不是的,殿下!我错了,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要拉回埃莉诺,可她躲开了他,剧烈的疼痛撕裂了达卡的心窝:“殿下……!”
埃莉诺怅然若失地看了好一会儿地面,终于想通了什么,当再次抬起头面对达卡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了表示亲近的放松与活泼,而是决绝与疏离。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计划,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我已决意将自己的全部奉献出去。所以,就算你没能保护我,也不必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殿下!”达卡痛苦万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想要守护,守护她的身体,也守护她的心灵,可为什么却是最不希望她变成这样的他,让她说出了这番话呢?
“如果过程中出现不得已的牺牲,我也不会畏惧,哪怕那意味着前方有无尽的深渊迎接我。但是,我相信他会给我解脱的。”埃莉诺又退了一步,朝达卡露出了一个幻梦般飘渺的笑容,“安里他,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的。”
“殿下,求您了,别这样!”达卡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不该,不该说那种话的。就因为对方是国王,就退缩了,就任凭忧虑超越了守护的意志吗?就算短暂的有,他也不应该说出来,更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埃莉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说:“今天你回训练场吧,两天后我会去看集训。”许是觉得话说得太僵硬了,她加了一句,“要加油哦。”加深了虚幻的笑容。
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枝桂花,达卡感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