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办公楼，正是高峰时间，大堂电梯口等着上楼的人很多。
电梯来了，人群一窝蜂挤了进去，逼仄的空间里立时一色职场人士，一色职场表情。
外表精神十足内里仍睡意萎靡的安进糊里糊涂被挤到了角落里。
透过电梯的全景玻璃，远处马路上一辆汽车车窗反射来一道耀眼日光，正晃到安进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点刺激让大脑微微有了些反应。
电梯就快到了。
安进打了个哈欠，目光无意间扫过周围：身边满是和他大同小异的职场人；观景电梯外，楼下无数慢慢移动的小点，还是人…到处都是人。看着就让人犯困，脑瓜止不住地又要进入休眠状态。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进觉得自己即便摘除了大脑也能完成每天的工作，那些事情只需要智力，并不真的需要大脑，一切只要按人情世故和职场规则的条件反射运行即可。
总感觉大脑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但又从来说不上那是什么，于是大脑更多时候反倒像是个累赘，只能徒增人的无穷思虑和烦恼...
“叮”，电梯停在了十九楼，离公司还差2层。
忽然，一个略显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可视线依然在远处游荡的安进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就好像他知道这想法会在此刻不请自来，那想法让他蓦地发现，所有视野里一个个看似不同的人，其实都只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跟上”，跟上大流。
这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意义乃至所有可能的意义，而他们在拼命“跟上”的同时，也以是否“跟得上”大流、及在大流中的位置来评判身边所有人——从挺立潮头的所谓成功者，到被甩出大流的Loser，所有人在这幅“跟上大流”的图景中都有其相应的坐标...
“叮”，终于，二十一楼到了。
奇思怪想们都退下吧，该轮到自己像往常一样“跟上”了。
踏进公司，安进立马进入职业状态。
“Jonathan，过来一下。”
刚走到自己办公桌旁，站在小会议室门口的顶头上司Luke便叫住了他。
安进一边答应，一边瞥了上司一眼，Luke面无表情，这和平日里这个时间点的他有些不大一样，会是什么事呢？
对这丝反常迹象的猜疑让肾上腺素立时开始活跃，某种预感告诉安进，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虽然大脑可以不全力工作，但内分泌系统却好像分外敏锐，一刻不停地根据外界状况分泌出各种激素，操纵全身神经做出回应。
小会议室面向办公大厅的百叶窗全都关着，安进和Luke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两天身体好点了吗？”说着，Luke在安进身后把门关上。
“恢复得差不多了。”
从进这家公司以来Luke就是安进上司，这个处女座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但合作久了，安进发现他其实是个可以同甘共苦的人，两人现在私交已然不错，眼下Luke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明下面要谈的问题有点严重。
想到这儿，安进心跳不由加快，但丝毫不会带动脸上的表情。
Luke看着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安进，而是依旧盯着电脑。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Luke摸了摸下巴，结束寒暄直奔主题，“你这几个月的业绩好像少了一点，昨天Joe找过我，专门谈了一下你的问题，考虑到你最近的身体情况，前两天才没找你。其实你也知道，我们早就把你这个季度的业绩指标下调了10%，不过即便如此，我查了一下，看上去你还是要加把劲才能完成。”
Luke的发型是新做的，难怪这胖子今天看起来神气十足。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这当口，安进却止不住有点走神，对Luke说的事他多少有些预感，毕竟这几个月他总觉得霉星一直高悬在自己头上，手头办的事儿不知怎的就会出岔子。
早先试了各种转运的办法，包括那些即便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迷信无稽的偏方。
可霉运依旧当头，甩都甩不掉。
前些天和広东一个挺要好的客户无意中聊到这事儿，那老兄倒是热心，向他推荐了一种什么石头，说是只要把它放到枕头下睡七个晚上，准保可以转运。
聊胜于无，那就试试吧，反正人家正好要来这儿出差。于是安进便答应了。
谁知这老哥带着那块宝贝刚到机场就碰上一场広东十年不遇的大雾，航班被耽误了不说，刚到申海，托运的行李又找不到了，费了半天周折好歹找回东西，公务都快赶不上了，等这仁兄急急忙忙总算办完差事，回程的飞机都快起飞了，他火急火燎间又稀里糊涂带着石头回了广州。
后来他还为了这事儿一个劲和安进打招呼，人家本是一番好意，安进也有点过意不去，想着随便叫个快递把东西送来自己就很感激了，可跟広东佬一提，那人却说这石头大有讲究，装运的方式要是不对，它的灵气就会跑掉。
安进听着都晕，要是那玩意儿真那么灵，怎么就没给带着它的人一点好运？
可对方的话都说到这儿了，也只能按他的意思办，那就等着吧，可这一等，那转运石便再没了下文...
“怎么样？有问题吗？”过了半天也没听到安进回应，却见他低着头一脸沉思状，Luke问了一句，语气中已暗含质问。
“呃，没问题。”
虽然Luke的话就是一种变相警告，但当预感中的坏事真发生时，安进心里反倒踏实了，更何况这情形也没像想象中那么坏。
“那就好，有什么事需要协助，尽管跟我说。好了，你去忙吧。”Luke收尾的语气稍稍平缓，多少回到了两人平时私下说话时的状态。
安进起身正要离开，Luke又问了句：“夏门那份意向单怎么样了？”
“他们沈总说好明天给我答复。”
“有什么进展，随时和我说。”
“好的。”
回到工位上，安进略松了口气，趁着电脑开机的工夫，泡杯茶先。
虽然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有中年大叔之嫌，但谁让最近办公室里正流行这个呢，自从那个从什里兰卡出差回来的妹子带起这股潮流后，公司里连00后的小姐姐都端起了茶杯，安进便更无需顾虑了，何况那茶的口味确实不错。
开工在即，心里安稳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