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三个清醒过来,才发现正站在西溪湿地外围的路边,周围都是荒草野地。王姐立刻找车子,那车子停在远处的公路上。王姐这时才发现,手上还拿着几颗血红山果,吓得赶紧扔掉,嘴里说: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呀!太吓人了。”徐海峰见王姐扔掉了, 也不敢吃, 也赶紧扔了。我却吃着那山果,津津有味,很显然,这是从山里刚采摘的。
三人到了王姐家里,已是三更半夜,那个本来约好搓麻将的邻居,此时早已经睡觉了。徐海峰说:“王姐,我们现在回去太晚了,要不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也就天亮了。”王姐惊魂未定的颤声说道: “今晚我都快被吓死了,这么大房间叫我晚上一个人怎么睡?你们今晚可不能走! ”她丈夫工作出差去了,孩子住在学校,家里客厅、卧室、书房好几张床,由于受了惊吓,她最好我们能留下。
她睡主卧,我们睡客房,各人匆匆洗了洗,倒头就睡。今晚的遭遇对我来说刺激太大,我的头脑很乱,也很疲惫,昏昏沉沉渐渐睡去。身边的徐海峰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见王姐那屋灯还亮着,就跑去敲门。
王姐开了门, 问有什么事情,迷迷糊糊听见徐海峰说了一句: “睡不着,过来聊一会儿天。”王姐就把他让进屋去。
俩人就在那屋里聊天,深更半夜的,容易遇见知音,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聊不完的话。聊着聊着,那屋没了声音,不知道在干啥。我的心思却不在他们那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晚上丽姐说的话,始终不明白。又想起宾馆里看到亚萍的那一幕,终身难忘,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昏昏沉沉之间,隔壁又开始响起王姐的声音:“...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子的...”接着就是身体在床上翻滚的响动,同时夹杂着男女粗重的气喘声。听着这动静,基本可以确定俩人在干啥了。现在的人,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狠人哪,你懂的。
王姐起先还比较克制,硬是没发出声来,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哼哼。后来就不行了,随着卧室里“噼噼啪啪”的响声传来,女人的那种声音也同时叫起来了。大概忘记了我的存在,深夜里的王姐变得很风骚,那种不要脸的叫声弥漫整个房间,全不顾隔壁还有我在睡觉呢。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以前的世界,人也不是以前的人了,一切都那么陌生,连我自己看自己都是那么陌生。
我的心情依然低落到了极点,终究沉沉睡去,听不到了隔壁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世界的声音。
日子一天天从指缝间溜过,一如口琴章所吹奏的琴声,人们仍然没听明白,那花儿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红。
这天,雪燕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我们的岛被人买了,有人投资几个亿,要搞旅游开发。”这可是件大事啊,我当晚迫不及待的约她出来,我们像往常一样漫步在那条行人稀少的街道。
当初要不是我们 6 个人闯进那海岛,岛上的村民们,到现在应该还在过着无人打扰的平静生活。我说: “你们岛卖了,那你们住哪里? ” 雪燕幽幽的说: “说是给每户人家一套房子, 外加 70 万安置费。”我说: “不划算!本来你们几十户人家拥有一个海岛,现在,几十户人家只拥有几间火柴盒大的房子,亏大了!本来漫山遍野都可以放羊,还可以在岩石边滩涂上养殖海产,现在啥都不能养了。”雪燕说: “是啊。”我又问: “那你们搬到哪里呢? ”她靠着我的肩膀: “搬到海对面大陆的渔港小镇,石浦镇。”
烟花三月,蝴蝶纷飞,正是少男少女们,触景生情,莫名落泪的季节。杭州如美丽西子,吸引着各地游客纷至沓来。雪燕和我都请了假,第一次去看她在海边渔港石浦小镇上的新家。那是一幢崭新的住房楼, 蓝色花岛的人都住在这幢楼里。
到了新家, 雪燕爸妈早就准备好了午饭, 我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小菜, 只是少了一碗野生羊肉。正吃饭的时候,不断有人敲门进来,听说杭州客人来了,便全都跑来,正如我们第一次登岛时候的热情。
当初,杭州客人登岛, 那可是轰动全村的大事件, 是全村人一生都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我也成了蓝色花岛人回忆中的一部分,无法分割的回忆。对于他们来说,人生的价值不是拥有多少钱财,而是接待远方来客时的那一份喜悦,一生帮助了多少需要帮助的人。我们一直是村里人心中,最尊贵的客人。
屋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很随意,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来是看看燕子,二来是来请我吃饭的。我刚来蓝色花岛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从晚上到明天后天的饭,都被每家预定了,都排着队呢。我突然想到,我要从杭州带点土产来送给他们的呀?唉,怎么又忘了?我无地自容。他们已经把我当成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了。是的,蓝色花岛的弟兄姐妹们,你们的家就是我的家,你们的神就是我的神。
吃过晚饭,村里人有聚会祷告,在楼房旁边的一间矮房子里。雪燕问我去不去,我说: “去! ”进了那房子,合村的人都在那里,台上有个从外地请来的牧师在做祷告: “天父,慈悲荣耀的主啊!愿你将你的恩典丰丰富富的赐给我们,愿地上一切有疾病的人都得医治,愿你赐下圣灵给地上每一个人,使我们都得着属天的新生命。愿你的国早日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我也跟着旁边的人说: “天上的神啊,愿你的国早日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奉主圣名,阿门!”
晚上睡觉,在梦中,有许多发光的小孩,拉着我的手和衣服,把我拎起来,向天上飞去。
早上,雪燕兴奋附在我耳边说: “昨晚祷告,神应允了我们的事情。”我说:“什么事情? ”她红了脸,轻轻打了我一 下:“就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呀。”我这才明白过来。
就这么简单,我们后来结了婚,孩子也有了,时间一晃五年过去了。
自从跟雪燕结婚之后,日子就过的非常平静,波澜不惊,再没有以前的青春不羁,惊心动魄了。用他们的话说,那叫‘平安’临到了这个家庭。我有种命运被谁改动过的感觉,这大概就是那冥冥之中,神的手指。我抬头仰望苍穹,不禁心生敬畏,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却充满这么多的痛苦和欢乐,罪恶与悔恨。
闲来无事,我打算把房间床底的箱子整理一下,一些旧东西,该扔的扔掉,该收的收藏,老是堆在箱子里,都生出蟑螂来了。整理相册的时候,翻到其中一张照片,停住了。那是一张背影照片,照片里的 4 个人全都是背影。我看着这张照片,心中一阵感慨,这拍摄地点是川藏线的新都桥,如果没有这趟川藏线之旅,我的人生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照片中的史千红,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愿她过的幸福快乐。另一个人是老王,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川藏线上跑车,正给人讲我们的故事呢。还有两个人,是丽姐和东哥,大概由于我的年龄增加了,东哥看起来变得年轻了,仍然健壮干练,丽姐风韵不减,气质优雅依旧。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赶紧拿出手机,翻看他们的电话号码,他们的号码居然还在通讯录里。我拨了一下他们的号码,是空号,永远打不通了。
我沉默了两分钟,又继续整理。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杂志,随手翻了翻,里面掉出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片枯干的树枝,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是哪来的枯枝。
我拿着干枯枝条反复端详,突然间,好似被雷电击中!记忆的阀门瞬间被打开了,回忆像开了闸的河水,向我涌来。这是‘南柯花’!没错, 是‘南柯花’! 5 年过去了,这花一直夹在书中,最后成了标本。叶子和花朵都已经碎成粉末了,只剩下枯干的枝条,仍旧倔强的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回忆,从遥远的时空向我走来,如迷梦般绚烂。夕阳下,那个曾经瑰丽的黄昏,诡秘奇幻的夜晚,惊心动魄的山桥,全都在我的记忆里复苏了。我这才想起,在我的生命里,还出现过一个叫幽梦芸的姑娘。梦芸当初叫我婚姻解除之后,立刻就去找她,她可一直在幽梦谷等着我哪,我却把这事给忘记了!
不知道蓝色花岛现在怎么样了,梦芸曾说她终身不再出幽梦谷,直等到我再来的那一天。可现在 … …,如果再见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一直想着再去蓝色花岛看看。我把去蓝色花岛的事情跟雪燕一说,她不去,说我太无聊。她现在的时间都投在建立教会,医病赶鬼, 救济穷人等事情上了,还要带孩子,赚钱养家,操持家务,每天忙的像不停旋转的陀螺。
被她一顿数说,在她光辉形象的照耀之下,我顿时自惭形秽,丑陋不堪,但是我仍想去看看那曾经魂牵梦绕的蓝色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