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 狂癲入世藏鹤静,冷眼观天笑童顽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回目注, 顽wán,十五删。
回目解:鹤静,鹤性安静﹐不躁动。有时泛指清静。
以夫人雪蓁为首的众高手此时正围拢在泰山玉皇顶上,截杀从阵中逃亡之众!除偶有九锡门虎贲军落网之外,最大收获莫过于拦截枏儿、阿奴、桑妜、禹驰一众人马。
“妹妹竟在此处!”
“禹驰!”
“你这些日子怎还胖了些许?”连城与夫人一众上前相迎,尽皆失笑。禹驰嘟起嘴一笑:“什么胖!说得好难听!九锡门主好吃好喝伺候,本姑娘岂有不笑纳之理!”
众人闻言无不大笑。
连城为禹驰诊脉,缓缓摇头:“你的伤还需回到山海界中,找大姐才能医治,我等爱莫能助。”
禹驰得救,自在一旁与众人嬉笑。夫人缓缓走到阿奴身前,便欲将其捆缚。而桑玥看到熟悉面孔惊喜上前:“姐姐!你竟还在世上!”
桑妜亦喜:“妹妹!”
桑家姐妹二人聚在一处,立时相拥而泣。
“汝二人便是九锡三女中的郭姑娘和枏儿姑娘吧?”夫人神色冰冷。
“不错,要杀要剐,任凭夫人处置便是!”阿奴冷然,闭目待死。
夫人微笑瞅着枏儿,本还想假意将她捆缚做戏一番,谁知枏儿朝夫人嘻嘻一笑,上前挽住她臂膀:“雪姐姐!”
“你这丫头!”夫人略觉不妥,却仍旧搂住枏儿,而后又转头对阿奴温言,“念你有孕在身,暂且饶过性命,这些日子且安心养胎,来日产下孩儿再行定夺吧。”
阿奴惊闻枏儿话音,眼泪怔怔落下,怒喝道:“原来你便是阿哥身边的细作!”
枏儿歉然道:“阿奴姐姐,我……”
“你我姐妹缘分已尽!不必多说了!”阿奴收拾心绪,侧身走到大石旁依靠,不再理会众人。桑妜轻轻推开妹妹,似乎对夫人心存芥蒂,与阿奴坐到一起。桑玥冰雪聪明,轻声道:“姐姐,真正贪图你美色,进而害死姐夫和咱家人的并非夏王,甚至也不全是萧玧之责,这背后一切阴谋尽皆出自九锡门主元俌!”
“不可能的……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是这种人……妹妹,你是不是搞错了……”桑妜如遭五雷轰顶,面色煞白,侧头看向阿奴。阿奴睫毛颤抖,神色愧疚。
“姐姐!”桑玥上前搀扶,低声述说原委。桑妜神情激动,面色又突然一红,扶着大石呕吐起来。连城一直在旁观看,神色略微惊讶,夫人亦起疑心,二人为其诊脉,暗暗叹息摇头。
仇禁恶虽是粗犷汉子,却为人忠厚,又心思细腻,当即取来厚衣递给二女:“你两个都有孕在身,现在已到酉时,一会夜寒极重,还是披上吧!”
桑玥大惊:“姐姐……你……”
桑妜神色温柔又复悲苦,手摸腹肚,含泪点了点头。阿奴拉住她手:“姐姐,我阿哥对不起你……”
“阿奴妹妹!这都是命!我不怪他!就只怪我自己是个祸水!” 桑妜泪如雨下,掩面痛哭。
正在此时,九锡门内金光大放,无尽波涛汹涌四溢!若非九天御阶上尚留下两重门户,此时大洪水便已冲到众人身前禁制之上!
“不好!”
“这大水到底从何而来?!”
地辰明大惊失色,起身近看!众人面面相觑,心惊不已!
“这怎办?”连城神色慌乱,瞅着丈夫,昌邑神色坚毅,提起夷山剑:“不如我进去一探究竟!”
“王大人和羽先生都在里面,莫说是昌邑兄弟,纵然咱们这些人都进去也未必能济事!!况且外阵若有缓急,再削减人手,恐不足用!”地辰明冷汗淋漓,强自镇定,“可惜我五弟不在此处,以他才智,或有对策!”
“小诸葛不在此处,女中诸葛不是尚在?” 昌邑大笑,手指夫人雪蓁。
众人无不侧目看去。夫人只神秘一笑,轻拍手掌。
“老弟休慌,不如让我两个老家伙来帮帮忙!”
众人闻声而抬头,树上跃下两位头发已然花白的蒙面老者。
桑玥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生气,侧过身瞪眼怒视那左首老者。老者微笑:“闺女还在生我老人家的气!”
“老先生为老不尊!我可不愿与您相见!”桑玥赌气不理,面上却带笑。
地辰明方才与二老目光对视便已知其身份,大喜上前,紧紧握住二老手臂:“您就是那位仁兄!”
两位老者拉下蒙面,那高个老者正是龚去疾,而矮个老者面目却很生,众人都不认得。仇禁恶却仿佛见鬼一样,大叫:“爹!是您!”
那老者正是本应早已死去的铁衣门末代弟子仇戴天!
仇禁恶如同少子一般,扑过去给仇戴天磕头,激动落泪道:“爹!原来您尚在人世!”
仇戴天笑道:“我儿前次险被奸人蛊惑,今日可愿戴罪立功?”
“愿意!愿意!”
“随我来!”
仇戴天也不对众人解释,拉起仇禁恶跃到远处,顷刻不见踪影!
龚去疾对众人笑道:“思远!下来吧!”
“是!爹爹!”
王思远自树上跃下,上前拉住夫人手掌。夫人大喜:“姐姐竟也来了!”
“爹爹不放心,这几天我眼皮也跳个不停,又担心乂儿这孩子,便跟着爹爹来了!”王思远与雪蓁谈话时,而后依次与众人见礼。
“幸会!”
“幸会!”
地辰明、昌邑、连城纷纷上前抱拳行礼。此时长生与杜衍侯自后山本来,二人神色有些阴沉。夫人快步上前与二人交谈。
“什么!他……”
“此事绝密,先不要对众人说!”
三人说话声音极其微弱。王思远与众人见礼后,侧目一撇,忽而看到阿奴,心底惊讶,缓缓上前。
“这女人面相为何如此熟络!”阿奴亦心惊不已,起身朝她走来。
桑玥走到地辰明身边:“大哥,他两个怎么长得这么像,莫非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虽不中亦不远矣!”仁德微笑摇头。
“还卖关子,大哥快说给人家嘛!” 桑玥嘻嘻一笑,小女儿态甚是可人,仁德瞅着她怔怔出神。
“大哥……”桑玥神情羞涩,不敢直视他。仁德自知失态,忙在她耳边述说。桑玥大惊,不知所对。
而王思远与阿奴早已聊在一处,二人似乎甚是投缘。
“姐姐,你家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阿奴与她聊了半响,终于问到关键之处。王思远略微迟疑,皱起眉头回望身后。龚去疾和夫人微微点头,她这才叹了口气,在阿奴耳边道:“我祖父胶东王郭珑,父亲是郭琼。”
阿奴恤然惊骇,面色一白,身子朝后便倒。王思远忙扶起她。阿奴朱唇颤抖,奋力推开王思远,扫视场中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王思远脸上,神情肃穆,缓缓道:“汝为我族苗裔,不思报仇雪恨,如今反而与夏贼朋党为伍,可对得起我大周列祖列宗,可对得起以一死殉社稷之先帝!”
王思远并不恼怒,叹息道:“妹妹难道当真是……”
阿奴擦干眼泪,昂首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这些夏人搜山检海欲除之而后快的所谓大周余孽,常山王之孙,郭汭儿!”
众人中除王思远并不知情,神色微惊以外,余人尽皆淡然。禹驰和连城走上前去,安慰道:“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王……”
“别碰我!”阿奴近乎癫狂大吼,发髻亦有些散乱,续之有些眩晕,踉跄几步,被桑氏二女搀扶住!夫人与王思远正待上前为她施救之时,阵前金光大盛!萧虺如金甲神人一般,持剑横空而来!
“萧虺!”枏儿神色略带惊喜。阿奴悠悠转醒,惊觉此变,侧首观看众人神色!岂知萧虺竟大步上前,欲一把抱起阿奴:“我护送小君一道离去!”
(注,小君,国君夫人称作小君,这是春秋时期的叫法。萧虺之所以如此称呼阿奴,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因为阿奴在九锡门中拥有实权,可以调动虎贲军,除元俌之外,确实是实质上的君。)
阿奴心念急转,大为感动:“不必管我,剑尊速速逃命便是!”
“我受神主……大恩……”
萧虺来不及说话,身后长生、地辰明、崉砊、昌邑四人七把长剑已到面前:“奸贼如此猖狂,不如一道留下吧!”
枏儿大惊,方欲喊话,被夫人一把按住口鼻,而后持剑横加脖颈:“萧虺,快快束手就缚!否则我先将汝妻子杀了!”
“要杀便杀,关我何事!”萧虺出言讥讽,枏儿心底恼怒,却仍旧担心其安慰。夫人紧紧捂着枏儿嘴唇,传音道:“别怕,以他的武功该可全身而退!”
萧虺力敌四人,临危不乱,一击荡开昌邑神兵,而后斜击崉砊双刃空隙,再转身斜撩长生中线,而后自上而下当头猛斩地辰明!
昌邑手臂酸麻,崉砊衣襟破裂,长生侧首闪躲,地辰明被一击震退!
一柄长剑连消带打,只顷刻间逼退当世四大绝顶高手!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阿奴又惊又喜,又自落寞:“阿哥,可惜你却看不到还有人如此忠心。”
“夫人还不快走!”萧虺方才一招已竭尽平生所能,当下已微微喘息,舍命挡在阿奴身前!阿奴摇了摇头,神色坚决。
地辰明缓缓上前,冷笑道:“萧虺,夏王亦为汝师,昔年待汝亲厚之极,而欧阳云升兄又视汝为亲生儿子一般,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汝却颠倒行事,澜翻正邪,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云升兄?”
萧虺狰狞冷笑:“我纵然此时投降又能如此?夏王老师当真还能容我活命吗?如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遗臭万年!”
“你!”地辰明大怒,长生冷笑:“仁德兄何必与他客气,合力除灭此贼便是!”
“杀!”
崉砊山鬼、雷煌双剑合一,成一把巨剑,兼具剑之迅疾,刀之刚猛,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轰下!萧虺骇然,万不敢硬接,侧身闪躲时便欲举剑刺其后腰,谁知风雷二气滚滚而来,一击将萧虺轰出丈许之外!
风雷二气滚动急速,两把长剑快得全无踪影,自外观之仿佛一直径丈许之剑气雷球,雷球滚动疾速,时刻散溢万千青紫剑气!萧虺以快制快,见招拆招,手中剑亦快得只余残影,三剑顷刻间连绵交拼千百击,竟然难分高下!而一明一暗两道气息自二人左右升起,似能裹挟世间一切劲力,寻隙猛攻萧虺破绽!
“糟了!这双剑客如此了得!”萧虺大喝一声,手中剑再变,径自直上直下,横冲直撞,将风雷二气与明晦二剑破开,纵然浑身挂彩,却伤不致命,更有余暇乘机反攻!长生、仁德招招落空,无不面色阴沉。
萧虺得意大笑,岂知身后剑气再起,夷山剑以倾山荡岳之势横斩!剑锋未至,剑气已足戕敌!萧虺无从防备,虽拼尽全力躲闪,仍旧被罡风震得口吐鲜血!他就地十八滚,一转身斜剑猛刺连城!岂知靖海剑早已后发先至,直刺其喉!
“小娘们长得国色天香,没想到竟是个带刺玫瑰!”萧虺狰狞邪笑,只数招间连城便落入下风!
“城妹!”昌邑大急,持剑协防!长生、仁德、崉砊亦纵身而去,岂知萧虺冷笑,持剑一封,倒纵而出,将全无防备的桑玥挟制:“还是这位小美人听话!是不是,我的美人?”
“你这淫贼!”桑玥大急,转头对仁德道,“大哥,不必管我,杀了此贼!”
仁德迟疑不前,大急:“你别伤她!”
“哈哈!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萧虺伸出舌头便往桑玥面颊上一香,放肆大笑:“果然香!”
桑玥心生死志,竟朝剑刃上撞去!
刹那间一只大手握在那长锋之上,热血不断落下!桑玥大惊,落泪道:“大哥!你又何必这般待我!”
萧虺持剑,却被仁德以手握住,局面僵持,他冷笑道:“我只需微微用力,这小美人保不保得住性命难说,你的手却定然废了!而我怕也要死在你们几个高手手里!不如咱们两家罢兵,我带夫人离去,再归还这美貌姑娘!如何?”
夫人冷笑:“你的姘头还在此处,难道不要了么?”
枏儿点了点头,不停对萧虺使眼色。阿奴仔细观看二人神色,又凝视萧虺,眼中现出极怒神色!
“哈哈!这指天椒我才不要!再说她早就与我老师偷偷勾结,乃是首鼠两端之人,以为我不知道?神主将她许配给我,便是要我监视此女!不要!你们谁爱要便送谁!”
枏儿泪如雨下,转身朝后山而去。夫人大急追她。
长生皱眉,凝视萧虺道:“你放了桑姑娘,我让你离去!但那郭汭儿太过重要,不能放走!我数三声,你若不同意,大家便鱼死网破!一!”
萧虺大惊,一边与地辰明角力,一面注视战局!
“二!”长生再喝。
萧虺大怒:“你们这些正道出尔反尔,现在我夏王老师在里面被困,进退维谷,是我念着旧情,这才让雷鸣那小辈破阵,夏王亦许我来日免死!大家同仇敌忾对付诸葛鸿,现在你们竟食言而肥!”
长生冷笑:“大哥是大哥,我是我!且汝方才不由分说便欲劫持郭汭儿,功过已然相抵消。能容你活到现在已是仁慈!我最后在数一声,你放不放,不放便一拍两散!”
萧虺神色惶惶,不住观看众人。
“三!动手!”
长生话音方落,众人便欲出手!
“好!咱们就鱼死网破!”萧虺剑上用力,仁德手掌创伤极深,已难为继,谁知一只大手自仁德身后悄无声息探出,死死握住剑尖!
萧虺惊的口不能言,桑玥大喜:“仇老侠客!”
“恩公,你撤手吧,救这闺女的事交给老仇!万不会让这破铜烂铁伤桑姑娘!”
仁德心下松了口气,后退半步,崉砊与长生急忙观看,眼见他手掌伤处深可见骨,愕然道:“没有金精玉骨膏,这伤处若不救治,恐落下残疾!”
“不碍事!且看他二人激斗!”仁德满脸春风,甚是喜悦,竟对伤势浑然不顾。
萧虺此刻无比震惊,手中长剑竟被仇禁恶大手攥住,而那只大手竟闪烁金色光华,与剑刃摩擦时发出铮铮之音,竟然拔之不脱!
“老狗功力竟如此厉害?哎呦!”萧虺分神时被桑玥一口咬在他手上,痛的大喊!仇禁恶见桑玥脱困,一掌朝萧虺面门轰去!萧虺右手长剑被死死握住,又不敢用左手硬接,当下变化剑指猛刺仇禁恶双眼,岂知仇禁恶全然不顾,一掌已到其面门!
“老狗疯了!”萧虺大惊,急忙回臂格挡,被沙包般大的拳头轰到,登时痛彻心肺,“再挨上两下,手臂定然难保!”
阿奴惊骇,抽出长短剑疾刺仇禁恶要害,岂知刚锋到其腰间时竟如桥拱起,刺之不如!
“纵然陈刓也不敢对我这一击等闲视之,没想到这老人却如此了得?”阿奴又惊又怒,挥剑欲刺之时被崉砊从旁阻挠。而萧虺与仇禁恶已拆了十余招,以拳掌招式而论虽不处下风,却终究吃亏,大声求饶道:“老侠客!饶命!饶命!”
仇禁恶手下不停,怒喝道:“当日你这王八蛋和另外四个奸贼一起抢夺老夫儿子,现在又欲害恩公和桑女侠,我老仇不把你打的筋骨寸断,绝不停手!”
仇禁恶还欲建功,耳中传来声音:“仇老哥,萧虺今日也算助正道有功,且放他离去吧!”
“这!”仇禁恶一惊,闻听是宗主通过禁制传音,方欲松开左手时,岂知那剑上竟生出一股竟自行滑脱,当下又惊又奇,凝视萧虺:“你这是什么怪招?”
“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萧虺嘿嘿冷笑,退到石壁之旁不住喘息。
“太好了!萧虺,你快逃命去,不必管我!”阿奴大喜,侧身挡在他前面。萧虺咬紧牙关,只得丢下阿奴独自逃命,山间传来咒骂声:“什么名门正派,都是一群以多为胜的伪君子!”
阿奴闻听萧虺骂声,心中竟似燃起一股希望,旋即又惨笑:“阿哥已然死了,纵然还有人誓死尽忠,又有何意义。”
桑玥得救后,缓缓走到人群中,凝视仁德,却不开口说话。
长生等众嬉笑间一哄而散,地辰明有些狼狈:“妹子……我……”
“让我看看你的伤!”桑玥侧身,坐的离他极近,却不看绑着绷带的手掌,而凝视其眼眸,良久后动情呼唤:“大哥!”
“妹子!”仁德心房跳动剧烈,当下再也不愿忍耐,紧紧握住伊人玉手。
桑妜和阿奴二人虽沦为阶下囚,却也不自禁替二人欢喜,二女亦结伴离去。只留下二人静静靠在一起,抬首望月!
仇禁恶与长生几人走到九锡门被破开那门庭之前,对众人道:“事急矣!不如我老仇去,诸位仍旧在外面接应?”
崉砊、长生都觉凶险。仇禁恶急道:“方才我爹将自己假死时所领悟铁衣门最高一层金缕境神功悉数传了给我,我一人进入,不损外围势力,且老仇我水性尚可,颇能自保,最不济不过是不敌!却可接济内阵群侠!”
“也好!”
长生勉强同意,与崉砊随即送他踏入九锡门,而后打开第八重门,站在第九重大门之前,三人隔着厚重门庭依旧可以感到内里海水之汹涌!
“仇兄,现在九锡门内被尚书令大人以古阵法加以封禁,从外面断然无法开启禁制。”
仇禁恶大惊失色:“那岂不是谁人都进不去了?”
崉砊肃然道:“这阵法便是当年禹王镇压古魔神之‘四方台印之阵’,亦称为‘众帝之封印’!之所以不可从外开启禁制入内,就是怕有九锡门漏网之鱼从外面接应。可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却作茧自缚了!”长生叹息。
“那怎办?”仇禁恶急得来回踱步。长生左思右想,忽然昂首答道:“还有一法,一会我和崉砊兄二人打开眼前这第九重门庭,届时你便快速入内,以免大水过多流出!”
龚去疾、仇戴天此时正好赶来,闻听道三人对话后,忙道:“我二人也来推门!水力极大,二人怕甚难推开!”
仇禁恶面貌粗犷,却心思如发,颇觉不妥,沉吟不语。崉砊拉住河西王,急劝道:“不可!不可!长生兄,此门厚重之极,又自内而开,且不说我们四人能否推开这被大水加持下的万钧巨门,纵然推开了,可若大水汹涌之势不可阻挡,连这门一起冲毁,又该如何?”
“这……当真未想到此节!”仇禁恶大惊,思绪豁然贯通。
长生从来果断,听闻此言亦陷入沉默,转头对仇禁恶道:“仇大侠,崉砊兄所言极是!我看暂时还是不要开门为宜!”
“可……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联系内阵之人?”仇禁恶亦知轻重缓急,询问几人后,见长生无言,崉砊摇了摇头:“‘众帝之台’霸道之极,内外气息完全阻隔,若内阵主阵之人不愿,外阵之人绝无办法入内!”
仇禁恶叹息,眼巴巴望着门庭内,那一对金色眸子似乎能穿透厚重石壁,望见无尽汹涌之大水。
正在当众人束手无策之时,那门户最上方竟显出涟漪,继之变作一三尺长宽之门户,海平面似乎只略低于门户不足半尺,不时传来风呼浪激之声。
“仇大侠可入内!快!” 忽然之间,王仲明声音自门户内传出。仇禁恶大喜,纵起身子穿过那层涟漪。
长生、崉砊等四人激动。
且说仇禁恶终靠阵法之助再度进入九锡门中,眼前所望竟当真是一片汪洋,不由得又惊又怒:“九锡贼如此狠毒,敢冒天和!”
“仇大侠!请上船!”周宿沙亲自驾船来接,仇禁恶双足踏水,稍一借力便跃上船只:“周帮主,眼下哪里最急?不妨带我前去。”
周宿沙尚未回话,雷鸣与部分盐帮弟子已然自正南而来。帮众远远看到帮主,立时喜悦高呼:“大哥!第一战赢了!雷掌门果然少年英雄,不过片刻就击败了萧虺那厮!”
“当真?”周宿沙与仇禁恶尽皆大奇,雷鸣却一脸黯然:“周帮主、仇大侠!”
“雷掌门为何这般神色?”
二人发问,雷鸣叹息:“并非是我克敌建功,是那萧虺故意战败,甚至助我击碎了‘大梁’神柱!”
在场众人尽皆大奇:“这是为何?”
“我们先去驰援别处,路上与各位细说。”
“甚好!”周宿沙下令,一众人马驰援东南角齐鲁剑门而去。雷鸣则将方才经过娓娓道来。
一刻钟之前,雷鸣与荆楚剑门一众弟子在盐帮船只护送之下抵达正南,因九锡门已俨然成了一处‘海域’,黑夜之中又有狂风大雨,方位甚难辨认。谁知远处海面之上竟有光芒冲天而起,众人望去,不明所以,而先前探路人马回报,前面乃是一处殿宇,众人喜出望外!
“定是那里!我们快走!”雷鸣战役高昂,催促众人。一众船只乘风破浪驶去。不过极短时分,众人便踏上未被海水淹没之殿阶,而后迈步进入内殿。
雷鸣眼前一黑,顿觉身旁之人竟一个都不剩了!
“这是何故?”雷鸣大惊,抽出兵刃全神戒备!
“你便是荆楚剑门新任掌门?”一道声音在远处阴影中响起,雷鸣面无惧色,缓缓上前:“正是!”
那人自阴影中走出,说中扔出火折,那物飘飘荡荡绕殿一周,依次点燃殿内蜡烛,而后再度回到那人面前,照亮其面庞,竟是九锡门四剑之首的萧虺!
偏殿之内满布剑气,雷鸣惊叹其修为,却岿然不为所动:“阁下修为超卓,在下佩服!”
萧虺冷笑道:“想来汝亦能猜到我身份!可叹我纵横天下十余年,今日竟然要陪你这乳臭未干之小儿比武,简直可笑!”
雷鸣勃然大怒,却不敢轻视与他,疾速拔出七尺长剑!
“好小子!不吃激将法!爷爷我倒是小瞧你了!”萧虺大笑,毫无征兆起手便是一剑,剑气瞬间笼罩雷鸣周身,竟让他进退失据!
“这!”雷鸣虽有准备,仍被这雷霆一击惊骇得手足无措,只得强行持剑一挑还击,萧虺并不追击,暗暗点头,旋即又刺一剑,似乎全无章法,却能笼罩其上身十余处要害!雷鸣倒退半步,只能斜剑砸落,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剑法!”
“能赢就是好剑法!”萧虺神色洒脱,刺过一剑,左手射出一道指力,连消带打,攻其右肩。雷鸣惊愕万分,绝料不到他竟从此方位攻来,且全无章法,怒道:“这又是什么功夫?莫非汝仗着功力高深戏耍于我?”
“二人较技,我赢了便是真功夫,你输了便是假功夫!”
萧虺轻笑,持剑又刺,至此三剑,每一击都在其意料之外!雷鸣惊恐,不得已,又退半步,强行揭剑再起!
萧虺摇了摇头,手中剑得势不饶人:“荆楚剑有进无退,汝父雷徎难道没有教过你?”
雷鸣被逼到角落,当下暴怒一击,勉强前进半步:“你这四大剑门的叛徒,有什资格对我说教?”
“汝气机已乱,如何赢敌?”萧虺挥剑撩拨,使出一招‘参差玄黄’,将那七尺长剑撩开,却并不刺向对方!雷鸣空门大露,心下却惊喜万分,不自禁为这招喝彩:“‘参差玄黄’为我荆楚剑门入门一式,然比之寻常门派入门招式繁复了十倍有余,单此一招就可生出六十四种变化!纵然我爹在日也不可能只舞动一剑,便笼罩九宫,最多只能涵盖‘五八之数’!这萧虺竟能演化出‘八八之数’?这怎么可能?”
萧虺见他看的出神,旋即变作‘离合水火’!招式之繁复,已如天云万象,但在荆楚剑门外之人看来,不过仍是一揭一打,一起一落!雷鸣却早已惊呆了,如饥似渴一般凝视萧虺步法身形,而后起手演练!萧虺看他领悟极快,再变第三式‘颠倒乾坤’!
“原来是这样!”雷鸣直如醍醐灌顶。原本被夏王补全,传给雷徎的荆楚剑门失传招数,却未来得及仔细交给门中弟子。此时萧虺施展开来却洞开武学殿堂大门,仿佛无数天光涌入雷鸣心中!
正在此时,大殿中显出一只竖瞳,而殿内立时传来诸葛鸿怒喝声:“萧虺!你做什么?”
“自然是拒敌了!”萧虺对嘻嘻一笑,转头又对雷鸣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你我对练一番!”
雷鸣收起心绪,持剑来攻,原本生涩而割裂之剑术渐有融会贯通之相!萧虺持剑再刺,雷鸣斜身一撩,七尺长剑一寸长一寸强,刚猛霸道之剑气立时将殿壁划出裂痕!萧虺暗暗点头:“雷徎一代宗师,可惜却不会教导徒弟,埋没了这大好苗子!”
“参差玄黄!这一招还多谢你所赐!哼!”
萧虺分心接招,仍旧挥洒自如,雷鸣持剑全力猛攻,眼见对方欲近身缠斗,手中剑立时变招,力道亦蛮横已极,当头一斩,一道数丈长剑气裂地而来,萧虺躲闪,‘大梁’神柱显出数寸深的裂痕!
“这是离合水火!再接我一招逆乱阴阳!”雷鸣大喝一声,脚下斜身进步,持剑一洗,剑气横空四散,遇物既毁,更击在‘大梁’神柱之上!却仍旧被萧虺轻易躲避!
诸葛鸿怒不可遏:“萧虺,你竟通敌!枉老夫屈尊与你结为异姓兄弟,汝见形势不利,竟欲卖兄求荣?”
“卖兄求容?你杀我九锡门神主,又假意交好我四刀四剑,不过是欲成就汝元神与肉身之至人境界!汝赐给我们八人的神符中,暗含‘蚀魄之印’!但凡我们八人不敌,运功力灌入神符逃离九锡门,魂印便籍我等指端钻入肉身,在灵台刻下‘印记’,到时你这老匹夫再以道法操偶之术为之,我们生死不能自主,对汝惟命是从!是也不是?!”
萧虺纵声大笑,声震十里开外!九锡门内无论正邪尽皆听得一清二楚。
陈刓、羯兕、没藏玄苍三人此刻正在殿中盘膝而坐,因群侠距离稍远,还未与敌接战,闻听萧虺之言,尽皆大惊失色,起身朝殿外张望!
“萧虺!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陈刓亦运起精纯功力呼喊,音波籍海风传播,直射十里!
“陈刓,你我今日已是瓮中之鳖,左右是死,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陈刓惊疑不定。萧虺又传来人声:“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性命一试!哈哈!哈哈!”
“陈刓老弟,莫信那萧虺之言,此人一贯勾结四剑门,乃首鼠两端之贼!”
诸葛鸿阴谋被戳破,急的暴跳顿做,不停强辩,心中早已将萧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淫贼,他怎知老夫在符篆上做了手脚?”
雷鸣与萧虺激斗,亦听到众人对话,却不知此事前因后果。而萧虺能知符篆有异,全靠枏儿手中之符。原来诸葛鸿忌惮禹驰与朱雀帝之关系,不敢招惹,又怕所给符篆稍又不同,被众女查见差异,毕竟郭汭儿为上智之人,不容小觑,是以给四女之符篆并未做手脚。枏儿得了符篆,曾偷偷竖起给萧虺展示。萧虺距离四女最近,细看之下,惊觉与自己符篆并不相同,又想到禹驰身份与移剌瑞府中惨事,将诸多信息联系在一处,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未有确实证据而已,此时以言语欺术与诸葛鸿当面对质,眼见其气急败坏,立时印证自己猜想。
而陈刓、羯兕、没藏玄苍闻听二人对话,心底亦已动摇!
正在此时,夏王传音冷笑:“萧虺,你只要不再助纣为虐,朕念过去师徒之情,今日放你离去!汝罪孽亦一笔勾销,可好?”
“萧虺,别听夏贼之言,此贼阴险毒辣,一贯过河拆桥!你若当真听他的,待他击败老夫之后,定找你秋后算账!”诸葛鸿大急。
萧虺大笑:“老师,你要放我离去,空口无凭!”
话音未落,正南偏殿内显出一道门户。
“汝自去便是,我会与师妹和仁德兄说之,不再为难与你!”
“好!老师如此大度,萧虺便再送一份大礼!”
“不!不可!”
诸葛鸿大急,偏殿内一只大手显出,便欲阻挡。雷鸣心知不妙,使出‘颠倒乾坤’,朝大手斩去!而萧虺单手持剑,一股恐怖之极的剑气在殿内凝聚!
转瞬间天地大亮,海潮惊起!
偏殿之外,众人茫然不得门户而入,正驾船往来寻找,那正中竟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继之一道巨大金光冲天而起,照得海面亮如白昼!
“萧虺!你这小贼!老夫定要将你扒皮抽筋,解吾心头之恨!”海面上传来诸葛鸿气急败坏喝骂之声。
“诸葛老匹夫,你自己慢慢玩吧,爷爷我不陪着了!雷鸣小友,慢慢领悟剑招,老子还有要事,改日再会!”
“萧虺,你站住……你站住……”
雷鸣还欲阻止,萧虺已遁王仲明与夏王所开启之门户,消失不见!
“前事便是如此!”
雷鸣事无巨细,一一对众人述说毕,接着一声长叹:“那贼人武功高深莫测,我爹在日也远远不及!我又如何是他对手!”
仇禁恶、周宿沙以及众人听闻此事,都觉匪夷所思。
“这萧虺怎会荆楚剑门之剑术?莫非也和那雷賸一般?”
“不!”雷鸣皱眉,“大师兄雷賸所会四大剑门各家剑术,似乎是以某种奇异内功强行催动,威力更胜我门弟子,细微处其实不尽了然。而萧虺是将我荆楚剑门剑术完全拆解,直溯本源,给我的感觉是……似乎……纵然没有心法……亦可运使自然!两者全然不同!”
“没有心法也可习练?乖乖!”周宿沙不大相信。仇禁恶却摇了摇头,心下暗暗思索:“这事倒有可能,比如我铁衣门神功,亦可运使别家武学,威力亦不逊色,可这是前面十余代先贤不断破旧立新,去粗取精之果,非一人之功。萧虺若当真以一人之力完全拆解四剑门剑技,便有些妖孽了!况且他刚才轻易从我紧锁之手下逃脱长剑,运力之法高明之极!”
雷鸣、周宿沙见仇禁恶低声不语,似乎又在小声嘀咕,问道:“仇大侠可有什高见?”
“没……没有!我也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仇禁恶扯了个谎,面色一红,暗道:“夏王保了那萧虺,多半还有其他深意,我还是不要胡乱说嘴,免得坏了大事!”
仇禁恶与众人聊时,荆楚剑门众弟子亦与雷鸣详谈。
“掌门师兄,这不可能!我荆楚剑门武功需循序渐进,怎可能无需心法?”
“翁师弟,我也不知!”雷鸣叹息不答。
“萧虺的武功似乎……”仇禁恶似乎又想到什么,雷鸣转头又问:“仇前辈,萧虺到阵外之后,是如何逃脱?”
仇禁恶一愣,笑道:“那萧虺武功稀松平常,他逃出去后,还欲逞凶,并劫持了桑女侠,众人投鼠忌器,而老夫趁其不备制住其兵刃,那贼人便百般奈何不得。后来情急之下拼命,我又怕伤了桑女侠,这才让他侥幸逃脱!”
雷鸣惊讶,赞道:“武学之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看来晚辈以后还想要仇大侠与众位叔伯多多请教!”
“不敢!不敢!”仇禁恶谦虚几句,心下侥幸,“险些说漏嘴!”
“前面就到了!”周宿沙提醒众人。仇禁恶与雷鸣远远望见一座散发阵阵金光之大殿,在海面上显得极为突兀!
“和刚才一模一样!”雷鸣皱眉,“就怕有人入内,而后不明就里,与敌单打独斗,这就糟了!”
仇禁恶仔细聆听,暗暗点头:“一会我上,雷掌门在后面接应。”
“不可让仇前辈独自涉险!”二人正说话间,龚大䍃火急火燎赶来:“雷掌门,仇大侠,你可看到我家乂儿没有?”
“果然糟了!”雷鸣心底一沉。龚大䍃察言观色,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说,且让我二人试试。”仇禁恶飞身而起,踏水前行。
“好轻功!”周宿沙挑起大拇指赞叹。雷鸣与龚大䍃却甚是诧异:“仇大侠身材这般壮大,少说也有二百五六十斤,没想到他的身法也这般厉害!?”
“龚掌门,先别管这许多,咱们想法子进入偏殿,火速驰援龚乂师兄才好!”
“可……可这里据大伙说来,并无门户啊,四周都是墙壁……我早些时辰在别处追杀九锡门余孽,和乂儿走散了,待这莫名其妙的大水来时,便成了这幅样子,幸亏盐、漕两帮有船只四下接应。莫非王大人早有准备?”龚大䍃一面发问,一面高举火把,在海面上仔细查找偏殿大门,不仅殿门不见,就连御阶不知何时竟然也消失了!
“难道是障眼法!?”周宿沙一声惊呼,忙呼喝手下围绕此处仔细查探,他自己则带领十余好汉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搜索。
龚大䍃水性不精,急得直冒冷汗,站在船上焦急呼喊:“乂儿!你在哪里?”
盐帮一众好手在下水搜寻时,惊见原本昏暗的水域下方似乎略有波动!众人大奇,揉了揉眼睛,那台阶竟一节节延伸开来!众人来不及大喜,便听闻水面上众人欢呼!
“简直邪门了!这殿门是何时现出来的?”雷鸣惊骇,踏步上前,仇禁恶一纵身挡在前面:“我先进去!而后汝等再速速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