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丝滑地度过眼前的危机,也为了在丰城安家后可以过得平顺一些,我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首先,我决定拿出‘求上进好员工面对老板时’的态度,来面对裴玉珩。
——只要给我升职加薪,老板您就是我的现世活祖宗,您哪怕放个屁,小的也乐意满脸陶醉地闻着。
其次,对于今天无视门禁放肆晚归的行为,我十分果断地将自己判定成了需要承担全责的过错方。
——不找理由不作辩解,他给的任何惩罚,我都欣然接受,即便心里再不服气,也绝不表现出来。
当然,俗话说聪明人不打无把握之仗,为了让一切尽在掌控,我设想了不下十几种裴玉珩会有的反应。
然后针对每一种可能性,我都准备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只是由于时间太过仓促,方案都不够完善,最多也只能保住小命,至于会被扒掉几层皮,那就不一定了。
结果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甚至还超越了我想像力的极限……
在冷月清辉下,男人并没有对我疾言厉色,而是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见状不由得一愣,但好在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用意——他这是打算换个地方再收拾我呢!
毕竟这里是整个裴园人口最集中的主楼,现在又还没到熄灯就寝的时间。
所以我们的出现,立刻就引来了一众晚间劳作者的关注。
不仅是那些以传主家八卦为己任的佣人正眼冒精光地偷瞄着我们,就连值夜的保镖们也都在立等吃瓜了。
于是机智如我,当即将已经滚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然后赶紧抬腿跟上。
不过无论他走得多慢,我也始终保持着落后他半米的距离。
——除了开车的司机和开路的保镖,谁敢给老板看自己的后脑勺?就算要并排走,也起码得有个股东的身份吧?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裴玉珩的身后,从跨入院门、穿过花园和客厅再到上楼,他不开口我就也不作声。
俨然是一对闷葫芦傍地走的既视感。
但这样的沉默,并没有让气氛变得凝重和尴尬,反倒还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温馨,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了,人就会什么事都不自觉地往好处想的缘故吧?!
直到他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时,我才脚步一顿,不禁有些迟疑了起来。
自搬到主楼后一住就是大半年,我一次都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每回他想行使自己的契约权利时,地点都是我的房间,后半夜拿着钥匙悄悄地开门进来,做完就走从不留宿。
然而在沫苑,我曾经若干次睡前在走廊打地铺,醒后却都躺在了他的床上。
除了他本人搞鬼以外,根本无需另作他想。
可就是这样无视我的意愿、也无视别人目光的他,到主楼却自动收敛了。
我猜测,大概率是因为主楼里有让他不敢放浪形骸的人。
也对,一个是有可能继任他裴太太之位的候选人、一个是他的女儿,他对她们的在意自然是我不能比的。
即便那对假母女不在裴园,他也会因顾及着人多眼杂而不敢造次。
所以,他今天这是吃错了药,其副作用是间歇性胆肥?
或者是碍于李停云成了我的靠山,凭他俩的关系他多少要给对方一点面子,这才会对我也稍微假以辞色的?
你看,连“禁地”都对我开放了,还不能说明他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么?
我一时间心念电转,但脚下却只停顿了两秒钟,就再次跟了上去。
管他什么原因,我只要牢记自己的目的就好——与他和解、为将来铺路!
然而,惊变似乎永远发生在人们最猝不及防的时候……
我先是感觉一小股微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咣’地一声——他竟然在我进门前关上了房门?!
要不是我因为条件反射而及时地后退了一小步,恐怕我现在已经被拍成了个“无鼻匪类”了!
我目瞪口呆地与门板面面相觑,心道别告诉我,这个傲娇又闷骚的老男人,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比如,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跟你玩了之类的?
站在裴玉珩的房门外,我一脸懵逼地呆滞了许久,怎么都想不通,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畜状况?!
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不打算追究我违反门禁的事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说明他对我的容忍度提高了,这倒是个好现象。
只是,我主动破冰的热情好不容易才点燃,都还来不及洋溢,就被当头泼了一大桶的冰水。
不但‘噗’地一下熄灭了,还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让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冷眼薄待的我,竟然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
第二天清晨天光乍亮,在经历了罕见的整晚失眠后,我浮躁不安的心绪终于沉淀了下来。
金主爸爸有资格随时随地给人甩脸色,一文不名还身负巨债的我可没有。
于是我决定去裴玉珩的房门外守株待兔,继续执行昨晚那个还没开始就被迫中止了的“和解”计划。
他不追究是他的事,我该认错还得认,反正道个歉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这种攸关自己后半辈子“安居乐业”的大事上,清高和傲气都是没用的。
我不否认宁折不弯是个好品质,但也得分什么事和看值不值,一味的强硬不低头,吃亏的往往都是自己。
更何况,万一哄得他高兴了,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机多提一些要求。
比如,我想去福窝巷所在的老城区租个便宜点的小房子,然后开始在停云画筑做驻店画师兼销售。
这就需要他彻底解除对我的软禁和监视,并允许我搬离裴园单独居住。
再比如,等正式毕业后,我还想在丰城找一份专业对口的管理类工作。
而且只要时间安排上不冲突,画师和销售我也会一直做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有三份收入了。
但这件事还得看裴玉珩能不能对我高抬贵手,毕竟这位爷在丰城及周边一带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觑。
他如果成心想给我使绊子,我就算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恐怕也很难在他的地盘上混饭吃。
因为再是不惧猛虎的初生牛犊,最终也都会被残酷的现实教会‘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当然,我也知道要想恢复自由,前提是我必须扛下优成岳欠他的债。
所以今天的谈判重点,就是跟他商定一个他能接受、我也能负担的还款计划。
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自己脱轨的人生,重新扳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
这么一想,我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地出了门。
说来也巧,我这边才刚关上自己的房门,下一瞬就听到‘咔哒’一声,隔壁裴玉珩的房门居然打开了。
他今天怎么也起得这么早,不会跟我一样失眠了吧?
然而,当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人时,我先是一怔,随即瞳孔一阵猛缩,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等再注意到对方此时不可描述的状态后,更是有一股无名邪火从我的心底窜起,直奔天灵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