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吃饭了！”就在这时，从厨房里传来了李阿姨大声的召唤声。
“来了，来了！”雪婉也大声答应道。说着她先起身，出了客厅，朝厨房走去。
张俊山等其他三人也都纷纷起身，来到厨房门口，等着帮忙拿碗筷，端菜上桌子。
“学军，守春，你们两个把过厅里的那个餐桌拉开。它合起来是一个圆桌，拉开就是一个长桌。”李阿姨吩咐他们道。“俊山，你到雪婉房间里，把她的那把椅子搬出来。一会儿，你万叔叔出来，你去书房把那里面的那把椅子也搬出来。”
四个人都答应着，开始行动了起来。
楚学军和徐守春把餐桌上的桌布拿下来，然后沿着圆桌中间的缝隙，两个人使劲儿往两头拉。原来组成圆桌子的两个半圆被拉开了，中间的两条宽木板露了出来，分别接在那两个半圆的直径线上，形成了一个长桌。
与此同时，张俊山跟着雪婉来到了她的闺房，然后将她的那把白色的椅子，搬到了餐桌边。
这时餐桌的桌布已被重新铺上了，几个人又一个一个分批到厨房里，把已经做好了的菜，餐具，酒等纷纷往餐桌上端，很快餐桌上就摆满了菜肴，碗筷，杯盘，还有一瓶白酒和一瓶葡萄酒。
对张俊山来说，这种阵势，只有在过年时才能看到。
李阿姨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几个年轻人都站在桌子周边等待着，马上又吩咐道：“雪婉，去书房叫你爸出来吃饭。俊山，你跟着去，把书房里的那把椅子拿来。”
等万叔叔出来时，张俊山也把椅子搬来了，摆在了餐桌旁。
“大家都坐吧，不要客气了。”万叔叔伸出双手示意众人都入座。就这样，万叔叔、李阿姨和雪婉坐在长桌的一边，楚学军，徐守春和张俊山则坐在了长桌的另一边。
万叔叔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那瓶白酒，用瓶起子极其熟练地三下两下就把瓶子打开了，然后起身给另外三个青年倒上酒。接着又把那瓶葡萄酒也打开了，给李阿姨和雪婉的高脚玻璃杯里各倒了小半杯。
接着，大家都起身，各自端起自己的杯子，万叔叔笑哈哈地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众人纷纷碰杯，然后各喝了一口，便都坐下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学军还有不到半年就毕业了啊，毕业后，要努力工作，争取多为国家做些贡献了。”万叔叔说着，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学军他们这一届大学生，是最不容易的了，总是赶在需要扛大梁的时候。”李阿姨十分同情地说。
楚学军听了稍稍犹豫了一下，道：“万叔，我毕业分配时，还想请您帮忙……找找关系，把我……留在斯望。”他最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跟万叔叔讲，想求他帮忙的事。
“哈哈哈哈，你爸爸现在是你们老家市委副书 记了，他比我本事大，根本用不到我帮忙的。”万叔叔吐了一口烟，伸手把烟头上的烟灰，轻轻地弹在了桌上的碟子边，一边笑着说。
楚学军听罢，沉默了片刻，然后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他放下酒杯后，嘴巴咂巴了几下，道：“我爸要找人把我分到北京去，我不想去北京……我……我想留在斯望。”
李阿姨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侧头瞥了一眼雪婉，然后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楚学军道：“我觉得你爸爸说得对，北京是首都，条件比斯望要好。斯望虽然说是个省会大都市，但毕竟不如首都，你爸爸让你去北京，肯定有他的想法。”
楚学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了。
一旁的徐守春急忙起身，抓过桌子上的白酒瓶子，又给他的杯子里满上了。
“现在还有时间，你跟你爸爸好好商量商量，他可能对你的未来早有安排了。”万叔叔抬头，透过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瞥了一眼对面的楚学军道。
张俊山刚才听到万叔叔说，楚学军的父亲是他们城市的一位市委副书 记，心里有点儿吃惊。楚大哥的样子，无论是谁都很难会想到，他会是一位副书 记的儿子。
从刚才李阿姨的神情来看，楚大哥应该是为了雪婉才想要留在斯望的了。可是，显然万叔叔和李阿姨都不希望他留在斯望，所以他想求万叔叔帮忙去做一件他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无异于“痴心妄想”了。
看着楚学军那失望而又忧愁的神色，张俊山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他，还是应该感到“幸灾乐祸”。虽然楚大哥对雪婉来说年龄偏大了，但是如果雪婉也喜欢他，那别人也就无可厚非了。
可是从雪婉的态度和言语中，已经明显表现出她并不喜欢楚大哥，可他却依然坚持，只能说明他毫无自知之明了。即便如此，张俊山还是很佩服楚大哥的勇气，敢表白自己的感情，虽然可能是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李阿姨急忙转移谈话对象了，她对徐守春道：“守春还有不到一年，也要毕业了，你们学师范的，将来出来都是当老师的。当然将来分到哪儿去，就很难说了。”
“嗯。我爸想让我留在斯望，不想让我回老家，到时候少不了麻烦您们帮帮忙了。”徐守春也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大学里就缺有大学文凭的老师，中学就更不用说了。”李阿姨继续说道。听她的意思，似乎徐守春将来留在斯望是大概率的事了。
“那可太好了！”徐守春兴高采烈地说。可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停留几秒钟，就消失了，随即却是一丝忧愁爬上了眉梢。
“李阿姨…… 忘记以前……是不是……跟您说过……”徐守春吞吞吐吐地说。“我……偷偷找了个……对象……”
“哦？没听你说过呀，她是哪儿的人呀？”李阿姨脸上略显诧异，追问道。
“她长得好看吗？”一旁的雪婉突然插嘴道。
“她可没你漂亮哟，她是长得很可爱的那种。”徐守春回答道。接着他又回答李阿姨的问题了：“她是我们学校心理系的同学，也是明年毕业，她家是杜乐根县的。”
“哈哈哈哈，你这不止是学习没耽误，个人生活也没耽误呀，哈哈哈哈。”万叔叔哈哈笑道。
“她的个儿高吗？家里是干什么的？”李阿姨似乎兴趣不减，又接着问道。
徐守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忧愁，更忘记了他原本想要问的问题了：“她比我矮半头吧，她家是种粮的，自己包了一大片地，农忙时还要雇人帮忙。”
“哦 ——”李阿姨似乎若有所思。
“守春，你是咋找的？”半晌没有出声的楚学军，突然说话了。
“就是在学校里，一起参加团委组织的活动时认识的。”徐守春有点儿得意地说。“俺们师范大学女生稍多一点儿，不像你们理工大学，女生太少了。”
“就是。”楚学军叹息道。“俺们系学生会组织过舞会，还到别的系请他们的女生参加，可是还是太少。跳舞时很多都是男生跟男生跳。”
“找对象，男的个儿要高，像你万叔叔这样一米八的大个儿，走出去很有派头儿。”李阿姨似乎忍不住又说话了。“还有，一定要门当户对。不然，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生活习惯也很难弥合，即使成家了也少不了要吵架的。”
“妈啊，我们现在年轻的，都不那么想了。”雪婉似乎也忍不住插话了。
“你们年轻人还年轻，经验不足。我说的这些，都是老一辈人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李阿姨以一个长辈的语气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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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的对话，张俊山默默地喝着酒吃着菜，一边脑子里不停地翻腾着。
对于当时学校的学生谈恋爱，虽然学校没有明文禁止，但也是绝不鼓励的。他上高中时，学校里男女生之间几乎都是不说话的。
上大学似乎没有那么“严酷”了，但是男女生之间也基本没有什么互动和来往。理工科院校女生更是少得可怜，男女生接触的机会就更是微乎其微了。他现在的班里一共三十六人，只有区区五个女生。听说别的系里，有的班里只有一个女生，差不多就是“和尚班”了！
从刚才餐桌上的聊天中，他听到的最让他沮丧的话，就是李阿姨的那两条择偶标准了。
一个是男生要个子高，谁不想长得又高又帅呀？可是那是自己能决定的吗？那是先天遗传因素决定的，自己有什么办法？
另一个就是门当户对，这也是自己无法决定的呀。如果每个人都能自己选择出生家庭，估计没有人会选择平民百姓家庭，都会选到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家里了！
如果按照她的这个标准，楚大哥是完全符合的。楚学军虽然没有一米八的身高，但是一米七五应该是有的。他的父亲是市委副书记，属于高干家庭了，相对于雪婉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算是门当户对了，可是李阿姨显然没有让雪婉与楚学军交往的意思，虽然她知道楚学军喜欢雪婉。
张俊山之所以会对此感到极其反感、沮丧和失望，正是因为他个子矮，又出身平民。按照李阿姨的标准，他是绝无可能跟雪婉有任何进一步发展关系的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