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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在《中国历代诗词选》里看到了陆游和唐婉的两首《钗头凤》,我想起有人曾为这两首词谱过曲,我还学唱过。吃过晚饭后我一边散步一边重温学过的那首曲子。
“你在唱什么?”有人在我身后说话。
听得出来是李明惠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我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
李明惠说:“你唱得太投入了。从食堂出来时就听见你在小声地唱,我想听听你在唱什么歌,就跟在你后面。你到底唱的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戏曲又像是歌曲?”
“我不知道这首歌的来历,文革时在一本旧歌曲集里见过,这可是一首老掉牙的歌。”
我和李明惠一边走一边聊,信步走出校园的大门,走了一段马路,然后下了马路,走上一条小路,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小溪边有几块大石头,还有几株婀娜多姿的垂柳,经常有农家女在那里洗衣服。我和李明散步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白天这里没有人洗衣服,非常幽静,我们俩常常到这里练口语。此时,见这里没有人,我们在河边找一块石头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
“你怎么忽然唱起这么老的歌?”李明惠问。
“这首歌是用陆游和唐婉的词《钗头凤》谱写的,今天在《历代诗词选》里看到了这两首词,就想起了这首老歌。我估计很可能是古人谱的曲,所以听起来像戏曲。”
“《钗头凤》是什么?”李明惠问。
看来李明惠对中国古代文学还有许多盲点,我只好耐心地给她补课:“《钗头凤》是词牌子名。词牌子有很多种,每种词牌子对字数、平仄变化和押韵都有不同的要求,作者须按照规定去写,所以写词又叫填词。毛主席诗词中的《沁园春》、《满江红》就是词牌子名,不是词的标题。据说,最初的词都有固定的曲调,填上词以后就可以唱。后来词演变成了一种与诗歌相对的文学形式。”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明惠说,“陆游我知道,可唐婉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唐婉是陆游的表妹,嫁给了陆游。两个人婚后相亲相爱,如胶似漆,陆游无心科考,他们的举动惹恼了陆游的老母亲,逼迫他们离了婚。几年之后,一次陆游到绍兴的沈园游玩,与唐婉邂逅相遇。因为这时唐婉已另嫁他人,是与丈夫一同来游玩的,见面后,陆游虽有满肚子话,也不好说出来,两个人匆匆而别。那次见面之后,陆游在沈园的墙壁上了题写了一首《钗头凤》。”
“我只是在中学课本里学过一首陆游的诗,对陆游的其他作品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还有什么《钗头凤》。”在我面前李明惠毫不掩饰自己文学知识的贫乏。
我继续给她讲解:“后来唐婉在重游沈园时看到了陆游题写的《钗头凤》,她在陆游的词后面又和了一首《钗头凤》。”
“他们的最后结局怎么样?”李明惠问。
“在沈园题写了《钗头凤》之后,唐婉抑郁成疾,不久就离开了人世。陆游一直没有忘记唐婉,晚年辞官还乡之后,他又多次来到了沈园,并在沈园留下了几首怀念唐婉的诗。”
“我还真不知道陆游经历过这样的爱情悲剧。他也算得上一个痴情的男子。你把这两首《钗头凤》背给我听听。”李明惠请求道
“好吧!”我把两首《钗头凤》背给她听。
听我背诵一遍之后,李明惠说:“唐婉的词我多多少少还能理解,可陆游的词不太好懂,你给我讲解一下吧。”
我只好把陆游的《钗头凤》逐字逐句地讲解给她听。
听了我的讲解,李明惠说:“这两首词的内容太伤感了,让人心碎。虽然你唱的歌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我喜欢陆游和唐婉的词,也想学会这首歌,还得麻烦你当一回老师。”
我先把这两首《钗头凤》从头唱一遍,然后教她唱。
河水在我们面前流过,潺潺的流水声就像乐器在给我们的歌声伴奏。
教会了李明惠那首古老的歌曲,我们又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谁给你起的名?”我问道。“‘明惠’这两个字像是出家人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是我妈妈还是我爸爸给起的,反正我挺喜欢这个名字。不过我可不想出家。”说到这里李明惠笑了,接着又说道,“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想问什么就问吧,何必这么客气?”我说。
“人真的有来生吗?”李明惠看着我,期待我的回答。
我还以为李明惠会问什么高深的问题,原来是问这个,于是回答说:“人有来生是一种迷信的说法。实际上人不可能有下辈子,每个人只能来这个世界一次。”
“是这样!”李明惠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有来生,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反问了一句。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最大的愿望还要上大学。不过,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学外语了,学外语太累,我要学音乐。”她又问我,“如果有来生,你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如果有来生,和你一样,我还想上大学,也和你一样,决不再学外语。”虽然我是在开玩笑,却故做认真地说。
“我希望你也学音乐,咱们还是同学,还坐同桌。”李明惠也很认真地说,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心里话。
我想了想,说:“我不想学音乐,我想学文学。”
“这么说下辈子你不想再和我同桌了?”李明惠的脸上没了笑容,就像我们在谈论一件将来肯定会发生的事,而我的回答让她很不满意。
“下辈子如果有缘的话,就像今生这样,我们还可以报考同一所大学,虽然我们学的专业不同,因为在同一所大学里学习,上公共课的时候还可以坐同桌。”我安慰道。
“现在我们学英语,你自己选修了中文,如果有来生,你上大学时除了学中文,你还会选修什么?”
“作曲!”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学作曲?”李明惠不解问。
“我自己学会了作曲,到时候我自己写诗,自己谱曲。如果那时你成了歌唱家,我们可以合作,我专门为你量身打造,写出世界上最优美、最动听的歌曲让你演唱。”
“你说的这些要是能够变成现实该多好!”李明惠转过脸来看我一眼。在她看我的那一瞬间,我发现她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我们的谈话似乎引起了李明惠无限的遐想,她不再说话,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坐在那里沉思。
河对岸是一片菜地,坐在河边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我没有打扰正在沉思的李明惠,只是在侧面偷偷地打量着她,她那沉思的样子非常可爱。看着她,我突然有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李明惠突然手指着西边的天空惊喜地喊道:“你看,晚霞多美呀!”
我抬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眺望,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晚霞像红色的锦缎铺在西边的天空,映红了李明惠的脸庞。望着火红的晚霞,我突发奇想,对李明惠说:“晚霞要是锦缎就好了,将来你结婚的时候,就用它给你制作嫁衣、布置新房,那将是多么热烈和浪漫的景象!”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奇特的想像力!”李明惠面带羞涩问道,“你愿意成为那个用晚霞给我做嫁衣和布置新房的人吗?”
“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肯定会为你效劳。”
“到时候就怕你有能力也不能为我效劳了。”
“何出此言?”我困惑地问。
“你当然知道原因,何必问我?”李明惠望着西边的天空继续沉思。
天色越来越暗,晚霞褪去了艳丽的红色,又变成了灰白色的云团。
我看看手表,对李明惠说:“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李明惠默默站起来,和我并肩走回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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