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七见解耀先不肯走,急得直跺脚:“先生快走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退一步海阔天空,一点也不磕碜!老叔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生留得有用之身,日后可相见。警察说话就到,再墨迹警察就到了。等警察把后窗户一围,到那前儿想跑都来不及了!”
老叔真的不再墨迹了,洪钟似的声音大喊一声:“王国志、蔡满囤、那老七,你们仨护着先生从后窗逃走,跑得越远越好!其他人跟我在这旮沓缠着警察,拖延功夫!”
“中!”王国志和那老七答应了一声,立刻冲到解耀先身边。一边一个,架住了解耀先的胳膊,不由分说向工人夜校的后窗拖去。张二邋遢已经先行一步,打开了后窗户。
解耀先很为难。就凭王国志和那老七是控制不住他的,可是他又不能暴露出他一身的功夫。解耀先只能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拼命的挣扎着,却无法摆脱王国志和那老七四只铁箍般的手,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地被王国志和那老七连拉带拽的拖到后窗边。
解耀先边假门假事的挣扎,边央求王国志和那老七:“王叔,那叔,俺不能走!俺这一走,可就成了不仁不义之徒了!老子曰‘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满洲国是个讲法律的地方,俺就不信警察厅的警察能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居然也能干出指鹿为马,草菅人命,祸国殃民,千夫所指的恶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胡作非,岂不有失民心?”
解耀先嘴上央求王国志和那老七,心中却大骂高胜寒这个鳖犊子,恨不得留下来和他朝个相,杀了这个大汉奸:“他娘的!‘笑面虎’着实可恶!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俺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四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留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一直躲在墙旮旯的黑影里,全神贯注盯着解耀先的宋笑貋,听解耀先满嘴胡说八道的跟王国志和那老七穷酸,心中不由得好笑,却不由得对解耀先的机智佩服的五体投地。宋笑貋暗想:趁着警察狗汉奸包围工人夜校之前,工友们护送解耀先从后窗逃走,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宋笑貋也不能在工人夜校里呆下去了,他的任务是保护解耀先的安全,在此非常时刻,宋笑貋必须时刻守在解耀先身边。趁着工人夜校里乱作一团,宋笑貋悄悄地尾随了出去。
可是,那个叫做蔡满囤的工友却没护着解耀先撤走。蔡满囤双手掐腰,站在工人夜校地当腰,梗着脖子大叫道:“先生有王国志和那老七他们几个护着就足够了,多我蔡满囤一个不多,少我蔡满囤一个不少!还有没有站着撒尿的敢跟我俩把警察堵在大门外边?”
索三儿一拍胸脯,大叫道:“蔡满囤,就你是爷们儿咋的?我索三儿和你一块堆儿去大门外边挡着警察!谁他妈的要是尿裤兜子了,谁他妈的就在炕头儿上让雷给劈死!”
张二邋遢目送王国志和那老七拖着解耀先跳出后窗户,在几个工友簇拥下消失在黑暗之中后,他并没有跟着跳出后窗。这时听蔡满囤叫板,心中不服气,紧随索三儿嚷道:“蔡满囤,你臭嘚瑟啥呀,咋哪儿都显着你呢?还有我张二邋遢呢!咋的,就你蔡满囤彰诚呀?”
“这谁呀?牛十三吹得当当响,啥彰诚不彰诚的,吹牛十三不上税咋的?”工友们转身望去,只见工人夜校的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穿警察制服,身配警佐警衔的人。这人中等身材,面如冠玉,俊眉朗目。只是背稍驼,栽楞个膀子,左手插在兜里,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拎着左手的白手套不住的摇晃着。这个人的身后站着两个犹如双胞胎兄弟,都是长得獐头鼠目的人。只不过长得黑不出溜,面无表情的人身配三等警监警衔。另外一个脸色白得吓人,要是五更半夜冷不丁遇到了非得吓个半死不可,犹如黑白无常的人身配三等警正的警衔。
蔡满囤说到做到,跨前几步把这些警察挡在房门外。索三儿和张二邋遢毫不示弱,一左一右站在蔡满囤身边。老叔认识打头这个人,这个人正是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特别行动队队长周毅普警佐。老叔咳嗽了一声,正想走向前搭话,却被几个工友一闪身挡在了身后。
周毅普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说道:“我先向大家伙儿介绍一下!我左边啦这位是大满洲帝国警务部高级参事官,兼哈尔滨警察厅特派员三等警监余震铎余先生。右边这位是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副科长,三等警正昭仓树仁先生。我呢,大家伙儿可能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我是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特别行动队队长,警佐周毅普!”
周毅普介绍余震铎的时候,余震铎就像没听见,依然眯缝个眼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介绍昭仓树仁的时候,昭仓树仁却是十分客气的跨前一步,颔首轻微点头,呈15度倾斜,向工友们行了一个“会釈礼”,中气不足的说道:“我是昭仓树仁,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昭仓太君问大家伙儿好呢!”对于昭仓树仁这种“脚盆鸡”似的客套话,周毅普没有翻译,而是开门见山的接着说道:“余长官和昭仓太君今儿个不辞辛苦到你们这旮沓来,是想认识一下在你们工人夜校教书的穷教书匠战智湛!他人呢?别给脸不要脸,麻溜儿利索儿的出来和余长官、昭仓太君唠会儿嗑儿。嘿嘿……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伙儿你好我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