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玉!你别再跟我吼了行不行?你自己被人骗了钱,老子辛辛苦苦上班赚的那点工资又得养你还得养家,哪来的闲钱帮你还!你醒醒吧你!”
“……什么叫我不借你钱!?我没给过你钱吗?我再继续给你钱,家都被你败光了我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厕所隔间里传来男人忍无可忍的咆哮。
隐约还能听见男人吼完后有声嘶力竭的女性的哭喊,但这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一个略有些谢顶的男人木着脸走出隔间,收起手机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地走到洗手台前面,打开水龙头清洗双手。
顺带用水泼一泼自己明明正直壮年却已经有些显沧桑的脸。
生活不易,他们打工人各有各的压力。
“要不然,离婚吧?”这个念头兴起在男人的脑袋里。
结婚后,他和妻子双方家里各出四十万置办婚房,但是还是差了一点,他就拿自己工作五年存下来的钱来补贴。
妻子是个家庭主妇,不上班,但也不愿意要孩子,他便没有勉强——可是他就不明白,自己生活起居家务事一个人也能完成,妻子整日赖在家也不上班没什么事做,靠他给钱供养……为什么被骗钱以后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吼他、责备他?
凭什么呢?
男人一想到自己妻子歇斯底里的声音,拳头就渐渐发紧,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男人突然庆幸自己原本就没有特别传统的结婚生子的观念,觉得没要孩子是明智的,起码现在自己还有机会逃离……
可逃离了婚姻之后呢?
财产分割,各过各的,也没有孩子,他们年纪也都大了,还有父母要养老……给人一种白活了二十年都错觉。
“……特么的,我竟然想不到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男人苦笑着洗完了脸。
水流声停止。
男人抬起头,正欲甩去手上的水珠时,却突然被镜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自己背后居然站着一个女人!
“诶那个!这里是男——”
男人的提醒声在转头后戛然而止。
他的双眼渐渐瞪大:
身后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但就在下一刻,他蓦地感受到一股大力捏住了自己的腮帮子,被强行扭向前方,看向镜子!
——镜中,身后的的确确是有个女人用她苍白且有着锐长指甲的手指捏住他的脸,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从他脑后露出半张的青紫脸上,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男人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继续思考。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脖颈一阵剧痛。
他眼里最后的画面,是镜子里女人掰下了自己的头,扔在地上,然后撕扯着自己的躯体……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也不错。
————
'哒哒哒……'
写字楼的19楼一片死寂,鞋底与地面的碰撞声格外清晰。
“……警察同志,就,就是这里!”
报案人带着慕容斌和付志成一队人来到19楼的公厕外,步子就不挪了,说什么也不带他们进去,甚至在一个刑警强烈要求后,他差点哭着跪下。
见他这个样子,接触案子最多的几人就知道,八成就是碎尸案——这种场面足够将一个正常人吓到短暂的神志不清。
所以,付志成摆摆手,让下属把人带去舒适一点点地方让其缓一缓,再做笔录。
公厕有分男女,死者是在男厕出的意外。
几人都还没走到里面,就在男厕进口外边瞧见了洗手池下方的一滩血迹……
厕所的灯是开着的。
一只从眼眶里脱落出来的被扯成两半的眼珠恰好对着门口,看得走在前面的两位刑警都一个激灵。
慕容斌突然道:
“你们守住外面别让人进来就行,勘察工作由我负责。”
付志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可是慕容组长,这不妥……”
“付队长,听组长的吧。”
陈佳琪给他使了个眼色,暗中指了指某个人。
付志成这才想起来他们出来的原本目的——本就是要试试这个'暮枭'的深浅的!
他意识到慕容斌是跟'暮枭'达成了某些没有告知他的协议,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在慕容斌的示意下,他和陈佳琪也成了守卫的一员。
……
林清琊背着行囊,站在血滩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镜子。
地图被他收在了包里。
这份地图还是离开宁城警察分局时让慕容斌帮他找来的,有助于让他了解这个城市的基本地理情况——起码他要让自己短时间知道,这个世界、这个城市的东西南北都是什么地方,不至于到时候找异常或者找人只能靠伸手一指……
“还挺惨烈。”
林清琊看了一会镜子后才低头,扫了一圈破碎的尸体,摇摇头,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
慕容斌此时也蹲在地上,戴着手套查看尸块,“尸体的状态跟上午于怡景花园发现的相差无几,都像是被什么野兽撕裂扯成块的。”
地上的鲜血混合着尸体内的分泌物,又腥又臭,加上还是在厕所里头,慕容斌查看了一会都有些想呕……
但他抬起头,却发现林清琊压根没跟着一起查看现场,还站在边缘四处张望。
慕容斌这下憋不住了:“暮先生,我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出事的?而且,你不是说要查看现场吗?”
“我正在查看啊。”
林清琊回的理直气壮,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对方,“而且我前面不是说了吗?'它出现了',既然出现,那肯定是要杀人的,不然出现做什么呢?”
“……”
“再者,你也不用觉得我好像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林清琊继续平静的出声,“我的视力很好,尸体的分割情况我看的很清楚,除了地上的血迹比我在之前那个单间公寓里看到的要少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慕容斌愣了一下,有点不信:“你,怎么看出这里的血比那边少的?”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
现在过夏入秋,气温不高不低,血液凝固的速度也正常……
林清琊淡淡的说道:“我看出来的。”
慕容斌:“……但这也算正常,每个人的血容量也不同……”
“人体血液总量,四升至七升都有,但两个死者本身都是男性、从尸块判断他们的体格也差不多,但留下的血量差距至少两升……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去让法医把尸体拼起来,再把这些血都捞回去称称看。”
林清琊说的有板有眼,慕容斌也有点噎住。
但林清琊的话还没到头:
“这次的案发现场和早上那边情况差不多,死者应该是上完厕所在镜前洗手的时候遭到袭击的。”
慕容斌提出了不同意见:“也可能是一进入男厕就被埋伏在这里的凶手杀害的吧?”
“……”
林清琊突然沉默,转头凝视着慕容斌。
后者被他看着都有些汗流浃背,警惕拉满,“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之前说的话都白说了是吗?”林清琊面无表情的翻了下白眼,“现在,丢掉你那些对于寻常案子的破解思路,先把凶手默认为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好么?”
慕容斌:“……”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点点头。
林清琊这才继续他的分析:
“不管他是什么时候被杀害的,总归就是进入厕所后、报案人发现尸体前的这短短十分钟。”
他们来之后马上就有技术人员调了监控,确定了死者遇害的时间。
“十分钟,你觉得人力有这个办法完成这么精细的分尸行动吗?你们之前应该也都没有在分尸现场看到任何属于作案者的脚印或者痕迹,那么你觉得,凶手是从哪里进来、哪里出去、又是怎么完成分尸这一行为的?”
“……”
“假设,你是死者,你是来上洗手间方便的,那么完事儿之后,来到洗手池这边净手,很合理,对吧?”
“……对。”
“那么……你发现什么问题了没有?”
“什么问题?”
慕容斌被林清琊问的有点懵。
他茫然着,就见林清琊指向镜子,声音平静的吓人:
“这个镜子,完全没被死者的血液弄脏呢。”
林清琊略微一顿,“说起来我也还没看那些卷宗,但我想……每个死者被碎尸的位置附近,应该都有面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