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书架旁,宛央翻出无影僧人留下的册子。此前她曾数次清理落在上面的灰尘,倒是从未仔细翻阅。今夜的宛央毫无睡意,就着烛火便翻开无影僧人的纸上苍生。
整本本子由几十张牛皮纸和一根麻绳装订而成,封面整洁,只有底部三分之一处画着一根粗细不一的黑线,一位僧人盘腿而坐于横线之上。
无影僧人生于早前的战乱年代,他的父母是民族的秘密信使,在炮火之下用生命传递信息。年幼的他时常看见父母就着国仇家恨慷慨激昂,出门之后,为了不暴露目标,又佯装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然而掩藏行踪不是易事,他们人前虽若无其事,身后却慌慌张张地搬过无数次家,其中多隐于市井,偶有几次还曾住到远离人世的河堤之上。
九岁那年,战争席卷他的家乡,父母亲双双因行踪暴露死在敌人的枪支之下,留下在橱柜里目睹一切的他。在此之前,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叔叔伯伯三大家子足足十余人,不是战死沙场,就是死在无情的炮火之下。他坚韧不屈的大堂哥,更是被悬挂于城墙几日几夜,全身血液自如筛孔般的枪口流出之后,尸体便被丢到荒郊野岭等待自然风干。
那天躲在橱柜里的无影僧人待日夜无光之后,在无声寂静里紧紧捂住父母凝结着血痂的伤口,试图将消失的血肉塞回弹孔之中,即便这一切注定徒劳无功。
直到窗户外再次响起枪声,举目无亲的他拼尽全力将父母的尸体掩于木板之下,走出家门才开始形单影只的逃亡。
拽着父母留下的几件宽松衣裳,他跑过爷爷奶奶的墓地,那里埋着他们拼凑起来的尸体。随之穿过倒塌的房屋,跨过叔叔婶婶同样因行踪暴露而失去生命的尸首,一路寻至军营想为保家卫国贡献他们家族最后一份力量。然而由于年龄过小,且一族只余有他唯一血脉等缘由而屡屡遭拒。无奈之下,无影僧人听从建议带着悲恨一路南下。
战争持续不断地在各地发起,他的逃亡之路也由预估中的半月延续成了数月。一路上,每路过一棵旱柳树他便折下一枝旱柳叶背到肩上,每听到一声枪响便躲进草丛或干草垛。而后在藏匿于草丛的深夜,披着父母留下的旧衣裳,撕下半截旱柳叶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以此扛过阵阵饥饿。
以旱柳叶充饥的次数增多到一定程度之后,有时一看到旱柳叶他嘴里就会泛出一股酸涩的苦味。那时候无影僧人便会到有灯火的人家讨一口热饭,然而幸运时刻不常有,无数人们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于是在饥饿的促使之下,他便会揪起路边不认识的野草或树根疯狂咀嚼。食用最多的,仍旧是能够轻易扛在肩上的旱柳叶。
后来即便战争结束,无影僧人每次站到旱柳树下,仍会无意识踮起脚尖,折起一根柳叶放到嘴里。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直到他失去生命的前一刻。那天意识已然模糊的他将无烟寺收拾整齐后,拄着拐杖寻了一路旱柳叶,折下半截放到嘴里后,才带着笑容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
逃亡之路可谓山高水险,他遇到过数不清的敌军,有时三五成群,有时万马千军。曾险些成为俘虏,也目睹无数生命消逝在脚边几米处。白日里,他总是坚定不移地向前奔跑。夜里咀嚼旱柳叶时也不忘屏息凝神,每当望见乌压压的枪口,反射着月光的刺刀,还有狰狞面容上搜寻的目光,他便想起哥哥曾教过他的憋气方法,胆战心惊地在心底倒计着分秒。
渐渐地,他意识到战争比野兽更加令人不寒而栗,行走的道路也从羊肠小道变换成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他用爷爷曾传授给他的草药知识包扎伤口,学着奶奶展示过的树藤编织方法制作草鞋。而后踩着湿润的泥土,听着脚底树木的折断声和山虫鸟兽的啼鸣,夜以继日地攀爬在林间。他睡在树上,或蜷缩于石头缝里,若是听闻炮火声,便踉跄着埋头往上。
幸运如神明指引,疲于逃命的身体虽时常被带刺的植被和尖锐的土块刮伤,胸口和脊背在无情的刺刀之下伤痕累累,好在仍保有一命。
在不知今夕为何日的某一天,一路避开炮火声的无影僧人来到颇似荒山野岭的无烟山,偶遇了一群同样在此寻求庇护的人们。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已步行数百里,来到距离家乡好几座城市的青城。
无烟山脚下的村庄也曾多次被敌军扫荡,数以百计的生灵被残忍地杀害。自那时起,幸存的村民们里除却年轻者自愿参军外,其余人一听到炮火声便纷纷逃至丛林茂密、只余有一座破败无烟寺的无烟山上。
纵使如此,无烟山也曾被狡猾的敌人试图扫荡,自那时起躲避于此的人们开始轮番值守。每当远远瞅见敌人的身影,村民们便躲到更加茂盛的后山,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村庄。
无影僧人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群老弱妇孺挤在佛堂的模样。他们三三两两拥抱着,脚边是堆成一团的被褥和衣物。为首的大队长是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一看到扛着干枯的旱柳叶、面黄肌瘦的无影僧人立马将他带到口粮不多的炉灶前,给了他数月以来的一顿饱饭。
那天蹲在柴火面前的无影僧人,端着满满一碗米饭泣不成声。战火连绵不断之时只想着逃命,而今短暂松懈下来的他开始想起还未来得及下葬的父母,弹孔穿透带给他生命的躯体,血液迸射在他们曾无比坚信和平即将出现的土地。还有时常挂在他身上的堂弟堂妹,那天他们就倒在断壁残垣旁,一身衣物破烂不堪。而今数月已过,想必尸首早已腐烂,恐怕还爬满难以想象的蛆虫。
假使战争从未出现,他的父母仍会是饱读诗书的文字工作者,一边关注国家的文化底蕴,一边注重对他的教育方式。那曾在饭桌上出现的无数晚餐,菜式也几乎不重样,而今没有他们的庇护,一碗米饭竟也如此来之不易。
众人听闻无影僧人的哭声,纷纷移步到他跟前出声安慰。大队长说起自己同样献身于战争的父母,他们举起常年陪伴自己的锄头就勇于为后代的安宁反抗。老妇人说起自己尸首异处的儿女,还有他们笔下不败的信仰。还有几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孩童,用自豪的语气说着父母的光荣事迹。说着说着,众人又开始寻出生活里的幸福点滴试图逗笑无影僧人。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无影僧人反而越加悲痛欲绝,为着被战争夺走一切仍不忘寻找希望的人们,还有自身的遭遇而不断声泪俱下。一直到将压抑着的悲伤从胸腔里悉数吐出,才在聚集的人群之中找了个容得下自己的空位,将父母亲的旧衣裳披在肩上,双手抱膝听着众人偶尔的嬉戏声,数月以来真正进入梦乡。
恍惚之间,无影僧人听闻身旁的阿嬷在轻声给自己两岁的孙子讲着以往的故事,关于她们如何用新鲜采摘的桂花用以制作糕点等等,以此安抚孙子的梦魇。小婴儿听得津津有味,无影僧人仿佛都能想象出他眨巴着的双眼。
对面携手走过半生的老夫妇,轻笑着回忆起年轻时青石板路上的风光,还有对方曾羞怯的脸庞。话音刚落又提起初为人父母时的手忙脚乱,笑倒在彼此身上。
凌晨时刻在众人的等待与闲聊声中越来越近,就在人们笃定这也会是平静的一夜,刚想放松心情进入甜蜜的梦乡时,远处的炮火声再次骤然打破午夜的宁静。将大地震得人心惶惶的声音持续很久且越来越近。众人猛然从睡梦中醒来抱成一团悉数竖耳倾听,随即无数双手掌一致紧紧交握于胸前,向面前的佛像进行无声祈祷。
大地仍在颤抖,硝烟逐渐弥漫,炮火声长时间持续不间断,众人开始焦躁不安。无影僧人望着在月光之下平静祥和的佛像,盘起双腿将父母亲的衣裳紧紧缠在肩上。
如若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次真正实现愿望的机会,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他的期盼都是再见一面完好无损的父亲与母亲。
正当众人坐立不安,有人小声提议躲至后山之时,炮火声又意外地开始飘向远方。得到值守人员反复确定的消息之后,众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哭着笑着跪拜起佛像,紧紧拥抱身边的人之后又手舞足蹈地庆祝多活了一场。
之后的生活也是这般,敌人完全失去踪迹之后,村民们便相互搀扶着回到自己的村庄,只余有无影僧人只身留守无烟寺,将它当成第二个家乡。
那时空影僧人年纪尚小,尚无能力建造家园。只是将村民们留下的被褥和衣物收拾齐整,将寺庙来来回回打扫几遍,再慢慢地按照记忆里关于家的印象,将其恢复成一派整洁的模样。山后有不少野菜,饥饿时他就到无烟泉取来几瓢水,一边浇灌一边采摘。闲暇之时,不是躺在树枝上假寐,就是将人们埋藏于寺庙小小地窖里的经书拿出来翻阅。许多不懂的字眼,还是靠着大队长费尽心思给他找来一本字典,一一对照着方才认清字义。
那些年,回到村庄里的那名大队长对他有诸多放心不下,时不时就会背着粮食和馒头走上无烟山,在午后帮着无影僧人修补瓦片或就着阳光闲聊。也因此无影僧人时常爬出来的孤独与对家乡的思念寻着消失的方向,稍有空闲他也会跟着下山,帮着秋收时节或缺乏人手的家庭劳作。
山下本就质朴又和蔼的人们,在经历战争的残酷之后,更加珍惜来往于身边的生命。许多老人一度将无影僧人视为己出,腾出一间空屋就要给他居住。不过无影僧人总是摆手婉拒,披着父母亲的衣裳就回到无烟寺,带着家人留下的回忆一起生活。
此后数年,战争仍旧不断。士兵们在沙场奉献生命守护着这个国家,无烟山也仍旧庇护着山脚下的村庄。
十四岁那年,驻扎青城的士兵们开始了与敌军漫长的拉锯战。人们储藏在无烟寺的粮食很快就见了底,山后的野菜也逐渐寻不着影迹。面对如此现状,曾受众多村民数年如一日照顾存活下来的无影僧人,当即想到自己曾经为传递信息丧命的父母亲,骨子里的使命感令他站到众人面前毛遂自荐,提出愿意下山寻找粮食的建议。
尚未等到众人同意,无影僧人就扯起父亲的一件衣裳,顶着断断续续的炮火声跑到记忆里的村民家,翻箱倒柜将食物放至肩上的背囊。被留下的食物本就不多,愁眉苦脸的无影僧人又跑至田间翻找,在泥土拾起被村民遗忘的玉米和来不及收获的南瓜。
恰逢小队敌军折返回村庄搜刮财物和粮食,一心想着寻找食物的无影僧人没听到逼近的车轮声,险些与他们正面相逢。
尚未来得及思考,当即他便迅速沿着河流跑进转角处的村民家,寻了个黑暗的地窖藏身其中。敌人沉稳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声声踏在他急促的呼吸里。
盯着头顶倾泻下来的一丝光芒,无影僧人按住自己因饥饿而发出咕噜声的肚子,如同当年般屏息凝神地张望。直到耳边慢慢恢复宁静,听不见声响的无影僧人随即盘腿打坐,无声诵读起当时并未完全参透的经书,同时在脑海里一一绘制眼前不断闪过的画面。
为了扛过阵阵饥饿和不知尽头的漫长等待,他还给饥肠辘辘的自己绘制出一本长达十页的食谱,想象的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母亲曾摆在餐桌上的样式。
直到天色昏暗,无影僧人正想顶着夜色回到无烟山之时,村庄内再次响起枪声。枪声持续不断,许多脚步声快速踩踏在他头顶半掩于土地的木板之上。提着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无影僧人再次做好拼命护住粮食的准备。他无比清楚,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山上数十条生命。
好在仍旧有惊无险,在村庄回归平静之后,已躲在地窖里一天一夜的无影僧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在众人的期盼和担忧之下,带着完好无损的食物回到无烟寺。
有了搬运粮食的前车之鉴,后来战争全面爆发之时,无影僧人索性走下无烟山,为奋力作战的士兵们带去自己所能找到的粮食。有时是田间村民们来不及收的高粱,有时是装在罐子里的咸菜。若是路过山间新鲜的野菜,无影僧人也会捎上几颗。
然而士兵们行踪不定,无影僧人便迎着炮火,啃着拾来的树根,背着满肩的食物,脚踩草鞋不辞艰辛地一路北上。
那时候,满目苍夷的土地里,饿得头昏眼花的他时常能看到手牵着手的父母亲,还有站在他们身后躯体破碎的一大家子。他们时而朝无影僧人露出亲和的笑容,时而脸上盛满担忧。不改的是,他们的血液里也都流淌着对和平的渴望。
他先是找到位于穷乡僻壤的伤残军人集中安置区,在那里帮忙照顾受伤的士兵。待大部分士兵们伤势稍有好转之后,又掉头寻找食物,再走上另一条分叉道,往前寻找掉队的士兵或正在沟壑作战的部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后,无影僧人再次掉头,寻找食物或其他派得上用场的物资。如此往复,一直到战争结束。
那一年,无影僧人二十三岁。彼时他也忘了在路上跋涉多久,只记得编织的草鞋磨坏无数双。脚底和脚背时常磨起大大的水泡,捏紧一根木刺挑破之后,便用几片草药叶子包裹着继续前行。那张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的脸庞,随着日月更迭,逐渐显露出类似脚下土壤的颜色。
举国欢庆那天,无影僧人一路告别重返家乡的士兵,回到阔别许久的无烟寺。在众人重建家园之时,他便重建曾给无数人提供庇护的无烟寺。他举起砍刀,将合适的树木用来替换已经被腐蚀的横梁,又搭建起东侧的厢房,在屋后开垦出一片荒地用以种植瓜果蔬菜。
偶然在书架上翻到一本僧人留下的著作时,无影僧人才得知无烟寺早已屹立世间数百年。它用它的强大与包容,满足着不同年代里人们的不同需求。自那无影僧人自愿剃发修行,忘却尘世里的名字和过往,一心不二地将无烟寺的理念传承下去。
平日里他诵读经书,研读佛学,将所得所思都记录在册子之上,为着日后的传承留下些许感悟。除了守着这无烟寺,他时常还会下山帮助人们修葺家园,或是利用佛学安抚人心。
多年的战争将房屋田地毁坏得不成模样,虽说比起当初的老弱妇孺,这片土地已经多出许多荣归故里的士兵们。然而士兵们身上不是带有伤疤就是弹片,刀枪剜去他们的血肉,留下歪歪扭扭的伤痕。留在身体各处的弹片,时常会在潮湿的夜里带来钻心的疼痛。除此之外,受伤的心灵也成了影响人们后续生活的重中之重。
那段时间,无烟山脚下,一位身穿百衲衣的和尚不是冒着酷暑在李家村的房梁上挥汗如雨,就是在张家村老人的病床边双手合十。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人留下难以消除的创伤后遗症。家园重建的喜悦在白天足够将一切伤痛压制,可每至夜晚,曾失去的亲人与压制的情感便会敲响正在重建的家门。
林家村有一位双目失明的士兵,每至深夜都会听到窗边响着枪战声,因过于恐慌而夜夜不敢入睡。无影僧人则数年如一日,循环往复于他的家中。先是陪着他闲聊,说起战争间隙偶尔发生的趣事。而后举起经书给他诵读,或是讲述具体的希望。甚至有些深夜就在士兵的窗下打盹,只为了向偶尔惊醒的士兵证明战争已是昨日。
同在那片村落还有一位在作战后方出生与成长的婴儿,战争结束后,跟随同乡回到早已为和平献身的父母的故乡。每夜在唯一的奶奶身边,隔着灯火,他总能看到父母站在迈不进的门边,因此夜夜哭声不断。无计可施的奶奶找来无影僧人,俩人一同举着烛火守护他,给他讲述别样童年里的趣事,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诸如此类的事例还有许多,不仅无影僧人,还有许多能够共情他人之痛苦的人,一直为着抚慰在战争中幸存的人们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直到人们能和太平盛世共存,无影僧人这才重回无烟山,一边诵读经书,一边等待需要帮助的人们再次敲开无烟寺尘封的旧门。
生命的后半程,无影僧人已逐渐被世人所遗忘。借着世间众人都有美好生活的空闲时刻,腿脚不便的他托人带来各类小树苗,为无烟山的生态修复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其中包含防风固土的松树、给人类和鸟兽带来果实的樱桃树和核桃树,还有此刻给庙宇提供阴凉的三颗娑罗树。
宛央翻到此处,一本册子已接近尾声。其实除了无影僧人的自传故事、对佛学独到的见解还有曾遇到的受伤心灵之外,扉页上还在故事下画出相应的图画。有躲在橱柜里的男孩、随风飘荡的柳叶、空茫的无烟山、傲然屹立于风雨的无烟寺、田野上的夫妻,还有身处战争之中人们的恐惧和不幸。
抱着册子,宛央披着棉袄走入房间。这是太平盛世里难以想象的一生,人们仅带着对国家和乡土的热爱,就能安然接受一系列曲折离奇的安排。然而为何今日为寻求自我而不断奋斗的人们,却大多都死在最能改变命运的年纪?那群妄图脱离群众自立门户的人们,为何思想越深刻越是成为世界的囚徒?莫非理想主义者的土壤,早已被踩进城市高速发展的地底下?
宛央往后翻着,直到翻至册子的最后一页,上面只写有两个大字—信仰。
这是这样的年代极少出现的东西,宛央回想自己的一生,好似所有的奋不顾身都带着利我的目的。人们在钢筋水泥里,守着自己的欲望,为着微不足道的利益不断拉扯,而后疯狂叫嚣这就是一个糟糕的年代,腐朽的社会。
理想主义者的道路向来崎岖不平,只是带着不屈的人们自地底下走到高峰,才有了他人口中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