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林德之后,来的是一名女骑士,名为苔丝。据她所言,莱恩令她侍寝而她不从,遂下放至此处。
埃莉诺面露惊异:“莱恩才十五岁吧?”
“是的,殿下。”苔丝答。
“十五岁就让你侍寝?”
“是的,殿下。”
达卡笑道:“殿下不也是十五岁找的费里阁下吗?”
“但我那是假的!”埃莉诺捶了他一记。
达卡以为这一捶不痛不痒,哪知打得实在,他也不逞强,揉了揉被捶的地方,说:“莱恩殿下也可以是假的。”
苔丝一脸不相信:“怎么会,他跟黑口蛇似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像演的。”
“黑口蛇?”听到了新鲜的词,埃莉诺和达卡异口同声道。
“是一种黑色的蛇,不仅蛇鳞是黑的,连张开的口和吐出的信子也都是黑的。”
“没见过。”双双摇头。
“我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这种蛇有剧毒,我们从小被教育要躲着走。”
埃莉诺饶有兴趣地听着,觉得用黑口蛇来形容莱恩挺贴切。她问达卡:“你为什么觉得莱恩也是装的?”
“……只是直觉。”达卡觉得可能跟他留在了城堡有关,但他没有根据,不便妄言。
见埃莉诺嘟着嘴有点苦恼的样子,苔丝探寻地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埃莉诺把头微微一抬,像只留意到声响站起来听的兔子,本想立即说点什么,又犹豫了,最后有点抱歉地说:“我以为留着达卡,王宫就不会派人来了,想带他去旁织国和未希国转转的。”
苔丝恭敬道:“我可以陪同,留守也行。”
“我当然会带你一起去,但是得想个让你活得久一点的理由。要去好久呢!”
“不能按照您以往的频率对外宣布死讯吗?”
“不可以,他们又会派新的骑士来,我们不在没法保证洛特尔和斯特拉的安全。”
“那么我留守……”
埃莉诺举起一根食指摆了摆,说:“你休想窝在城堡过清闲日子。”
“我没有那个意……!”苔丝以为被误会了,慌忙解释,但是眼睛一瞥,捉到了达卡没忍住的笑意,剩下那个字打了个旋儿降下调来,“……思。”
达卡对苔丝笑道:“你已经完全理解了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了。”
苔丝连连摇头:“不敢。”也对着达卡笑。
眼见两人相视而笑,埃莉诺猛地灵光一现。正如她会因费里的举动而悸动一样,达卡和苔丝之间也可能因为某种契机而萌生出别样的感情,当沉迷骑士的公主发现自己的骑士和另一名女性骑士暗生情愫时,她会怎么做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莱恩?你不希望我的身边,出现特殊的存在,对吗?
“哼哼哼嗯。”埃莉诺笑出了波浪的音调,起身大声说,“我想到了!”
达卡和苔丝互望一眼,同声问:“想到什么了?”
埃莉诺转到苔丝身边,说:“我想好剧本了。”她在苔丝和达卡之间来回绕,说到谁就绕到谁那里:“苔丝刚到我这,惶恐不安,与她同病相怜的达卡非常照顾她,你俩日久生情。而我!每当发疯要杀苔丝的时候,达卡就会想方设法救她。久而久之,善妒又不讲理的埃莉诺公主发现了你们的私情,最后还是将苔丝残忍地杀害了。”
埃莉诺从苔丝的背后圈住她的脖子,做出切割的动作,问:“怎么样?”
公主的亲近让苔丝微微一怔,她下意识捏住了埃莉诺悬在她身前的手,反应过来后立马松开,说:“殿下觉得可以,我就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埃莉诺旋了个圈儿,快活地去找洛特尔和斯特拉了,她要请他们帮忙准备出行的行李。
远远地听见达卡在问:“殿下,我的意见呢?好歹也是个当事人,不重要吗?”
但是埃莉诺已经拐过了墙角,一小会儿后,从墙后面伸出来个脑袋,长长的黑发如绸缎般垂落,她捉弄似地看着达卡,怪声怪调地回答:“不——重——要——”又跑走了,一串轻灵的笑声在城堡里回荡。
苔丝有点羡慕达卡,也庆幸自己被选来这里,不禁说出了心声:“没想到殿下是如此可爱开朗之人。”
达卡赞同道:“我也是。当初我刚到这儿,还差点杀了殿下。”
“听说以前也有骑士刚下马车就提剑冲向殿下。”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杀殿下而来的。现在想起来,幸好,幸好当时我思绪万千,拖延了动手时间,否则一旦得知真相,我一定会追悔莫及。”
苔丝从达卡的坦白中感受到了点另类的东西,开口时不自觉地流露了惋惜:“你喜欢殿下吧。”
达卡的神情动摇了,眼神闪烁了,但是想通了以后,他仰面迎向穿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说:“是啊,我喜欢她。很喜欢。”
待一切准备就绪,埃莉诺挑了个阴天出发,凉风习习,天干气爽,只要不下雨,倒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
灰蒙蒙的天幕下,阴翳蔽日的东部森林显然更加沉暗阴森。达卡和苔丝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警戒着随时可能突发的危险,埃莉诺则满不在乎地阔步向前。
“我走过好多次了,不会有事的。”她沿记忆中的路线走在最前头。
苔丝发问道:“殿下,既然有密道,为何我们还要走这片树林呢?”
快到树林边缘了,埃莉诺小跑了起来,回头喊道:“当然要备条出路,以防万一啦。”
一行三人跑出树林,眼前出现了高地,高地上站了一个人,正等着他们。黄灿灿的头发,翡翠色的眼睛,标志性的眼罩,正是“惨死”的克雷尔。
埃莉诺发出喜悦的呼唤:“克雷尔——!”
克雷尔也眼前一亮,喜形于色道:“好久不见了,殿下啊啊啊啊啊请等一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也很想念您,但是请不要再过来了求您了!”他双手置于身前作外推状,成功抵挡了扑过来的身影。
苔丝戳了戳身旁的达卡,悄声说:“你的路还很长呢。”
“我知道,别再说了。”达卡的眼神已如死水一般。
相互打过了招呼,克雷尔说:“你们跟我走吧,最近加进来一些新人,还不认识你们,安里阁下担心他们会为难殿下。”
埃莉诺左顾右盼,问:“费里呢?没让他来吗?”
克雷尔轻轻笑道:“一会儿就见到了。”
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达卡和苔丝在后面一声不吭。他们正经过一段满是裸岩的下坡路,风呼呼地吹,极目望去,尽显萧瑟和孤寂。
快到中午到的时候,地上逐渐出现连片的草丛,不久,繁茂的树林也近在眼前,一行人开始能听到风以外的声音,脚步更轻快了。
进到树林里,克雷尔有意提高了音量:“殿下,出了这片树林,再往东走一点,就到了旁织国的边火镇,费里阁下在那里等您。”
林间传出几声窸窸窣窣,像是躲藏在暗处的人撤了下去,达卡和苔丝搁在剑柄上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克雷尔把埃莉诺一行送到了边火镇的附近,告诉他们往镇里走。三人沿镇子的主路往里走,走着走着身边多出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人,大大的帽子遮掩了样貌。达卡和苔丝惊得要拔剑,却听那人压低了音量说:“跟我来,别引起注意。”随即拐进一条小巷。
埃莉诺的脸上一点点绽开了笑容,她毫不犹豫地紧紧跟上了斗篷人,小蹦小跳地随他七弯八绕地走,像在玩捉迷藏游戏。斗篷人在一间小屋子前面停下,埃莉诺没有停住脚步,而是跳过去抱上了他。
“费里!”
伴着欢欣的一声呼喊,斗篷人回过身,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投奔而来的埃莉诺,斗篷的帽子被带起的风掀开,露出了与埃莉诺的红色眼眸相互照应的一头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