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延汗没接他的话，只是抖了抖长袍，交叠起双腿，面上波澜不惊与他对视着：“本王只说一次，本王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消磨。”
乌梁王气得牙根痒痒，可待看到他平淡的目光深处的狠厉，心中又一阵发慌。
“兆图，奇达特，你们听到了吧。”乌梁王对着一处兵卫喊道：“不如一起出来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那些兵卫从中分开两边，从后现出两个男子，两人走到乌梁王旁边。
达延汗眼睛从奇达特身上扫过，落在旁边那人脸上，目光意味深长。
“王叔，你也来了？”
兆图对上达延汗的眼睛便别过脸去，只“嗯”了声。
奇达特朗声道：“现在我们都在这，达延汗你有什么想说就尽管说吧！”
达延汗目光依次扫过三人，然后道：“乌梁王，当年你乌梁部口口声声称愿意臣服，却又暗中勾结外族对抗我燕然，直至大势已去时，你才主动率兵来降。可即便如此，在灭了乌梁部后，我还封你为王，让你依旧坐镇乌梁素海一带。怎么，你竟还不知足，竟不是真心归附？”
一听到这，乌梁王便气的将手指着他：“达延汗，你这个人心性残暴，我当初就是中了邪才会信你，你灭我乌梁，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什么乌梁王？什么坐镇乌梁素海？无职无权，在你眼里连狗都不如！”
“确实不如狗。”达延汗淡淡道：“狗我喂它吃块骨头，它还能冲我摇尾巴，不像人，贪心不足又没本事，只能空叫唤。”
达延汗站起身来，乌梁王不自觉退了几步，却见他只是在原处踱步。
“我父王说过，背主之人绝不可用，哪怕是于己有利，最多用过便弃。当初你带头反攻，亲手杀了乌梁罕济尔，献上整个乌梁地图，我念你有功，才留你至今。你可别忘了，那时乌梁屡屡生乱，他们反的不是我，是你，若非我以重兵镇压，你能安然至今？那时你怎不见有这觉悟？”
达延汗说着冷呵一声，道：“至今已过十四年，你现在才想起造反，是不是太晚了？”
乌梁王被怼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一甩袍袖道：“我是中了你的计！我也不和你辩了，现在我要光复乌梁，要你把地盘都还给我。今天你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没错。”奇达特道：“达延汗，要不是兆图屡次劝说，让我们不要同类相残，我们早就动手了，留你到现在，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达延汗瞧了他一眼，道：“当初我父王尚在，你乞颜部便提出以联姻与我燕然合并共治，可在我父王身逝，我燕然陷入内乱时，你们便置盟约不顾，不仅作壁上观，还欲趁机分一杯羹。这一切我都不曾与你计较，在我燕然再度兴盛后，我依然守约娶了你女儿，保留你乞颜部旗号，可谓仁至义尽了。可你如今行为置整个乞颜部面目何在，又让王妃如何自处？”
奇达特怒道：“少跟我提王妃，你如今迷恋中原妖女，哪里还有空想得起王妃……”
“我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达延汗脸色瞬时阴了下去，“要说我，不如先算算自家后庭养了几个，怕是都记不清了吧。”
达延汗常年在外征战，在王帐之时也大多浸沉在军务中，于男女之事并无多大兴致，除了被人诟病行事雷厉，手段狠辣外，生活作风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奇达特哼了声，便也转换了话题：“当初说好合并共治，可你却大权独揽，凡大小事都你一人说了算，我插一嘴都不行，连我调动本部人马还要你经过你允许，简直欺人太甚。”
达延汗道：“军国大事，太过操劳烦心，我见你年纪大了，怕你吃不消，才让你在国中做个富贵闲人，如此不好么？”
达延汗口上悠悠地说着，可眼中却满是讥诮，看得奇达特心中窝火。
“什么富贵闲人，根本就是看你脸色。去年除夕，你让士兵强行闯入我家中，将我侄儿赤格绑走，无论王妃和我如何哀求，你都毫不理会，当众将赤格斩首，这账如何算？”
“赤格的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他淫人妻女在先，与人互殴后不忿，还杀人全家，杀的还是军中的人，军中将士联名闹到我这来，我岂能不管。”
“那人不过是下士，杀了又如何，打一场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怎么不见你心疼？”奇达特气得挥舞双手：“何况死的是我们乞颜部的人，自有我们乞颜部土官来管，轮不到你插手。”
“既然共治，那乞颜部的事我便管得。战场上有损耗难免，可在国内过的是太平日子，我军中的人哪怕只是下士，都不是你们能轻贱的。”达延汗冷冷道：“此事我看在王妃面上不曾追究到你头上，你倒还有脸提了。”
奇达特更怒道：“我乞颜部可是漠西有名的大部落，我堂堂一部首领谁见了我不低头，当初联姻时你还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现在竟有胆骑到我脸上来。这些年要不是看在王妃面子上，早留你不得。”
达延汗面色又阴郁了一层，目光从奇达特身上扫过，看得他立即声音轻了些。
“你可别忘了，我本就有实力灭了你们乞颜部，之所以愿意采用合并共治的说法，只是不想双方白添损耗，顺势给你保留些许颜面。联姻也是为了让你放心我将来不会出尔反尔，可没想到你竟会错了意。”
达延汗斜睨了奇达特一眼：“你真以为自己有与我谈判的资格么？”
奇达特被噎住了口，毕竟在老汗王手中时，燕然便已有实力与梁国一较高下，后来达延汗接手，修生养息恢复国力，不过十年，便已强盛过往昔了。
而乞颜部近几十年却有衰退之势，纵然没有燕然，被其他部所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才不得不抱紧眼前这条大腿。
但他眼瞅着眼下自己人数量占有压倒性优势，心中坦而无畏，因此不愿落下口风，便叫喊着道：“当年我乞颜部纵横漠西时，你们燕然还只龟缩在燕然山脚下，靠着只有十几个人的骑兵外出打猎，吃了上顿没下顿，老远看到我们乞颜兵，就吓得落荒而逃，你祖上见到我都得磕头，没成想生出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