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王府的门口时,被一群侍卫挡住。
千里寻二话不说与侍卫打起来,她把每个侍卫看作完颜池,将所有怒气发泄出去。
全部侍卫被打趴下时,完颜池赶来,他服用过疗伤的药物,看上去精神许多。
“你要离本王而去?”
千里寻背对着完颜池:“老娘既然不忍心杀你,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奉劝你别拦着老娘。”
“你难道对本王没有一丝留恋?”
“哼!笑话!老娘为何要留恋你?”
完颜池心酸不已:“好,既然本王留不住你,放你走,你须记着,本王之所以放你走,是因为爱你。”
千里寻转过身:“呸!少拿爱说事!老娘不吃这一套!你打着爱的名义欺负老娘,别以为你得手,老娘会像其他女人一样黏着你,小鸟依人喊你一声‘小王爷’,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娘只会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人,而你,不在老娘选择的范围之内,即使你将老娘折磨得遍体鳞伤,老娘也不会屈服!”
完颜池被骂醒,嘴上仍旧不服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本王是你第一个男人的事实。”
对方再次戳痛她的软肋,千里寻本想打一架,为了顺利离开,她忍了,默无声息地转过身,向大门外走去。
完颜池后悔方才说出的话,一时善心大发,提醒道:“喂!大宋的仪王曾带着一千万两来过,本王骗他你死了,还讹了他一千万两,银票放在我屋里,不信我带你去瞧?”
千里寻停下脚步,泪水夺眶而出。他真的来救她,恐怕汴梁的王府和他名下的财产难保。他为她付出太多,而她已不是昨日的她,根本不值得他如此。
既然完颜池说她死了,就让他以为她已死,才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再说昨日的她的确已死。
完颜池继续说:“本王既然喜欢你,希望你离开后一切都好,去找他吧,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你跟他在一起,本王也可安心。”
千里寻并未理会,径直走出王府。
完颜池呆呆地盯着门口不愿离去,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不得已放她离去,他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陆远峰从外面进来,见小王爷一直瞧着门口,十分纳闷:“小王爷为何一直站在这里?”
“你师傅走了,悄悄跟上她,别让她发现,等她安顿好再向我报告。”
“她恐怕要回临安。”
“不管她去哪里,你都跟着,直到她安顿下来。”
“是。”
……
听到淑真已死的消息,夏老太太再也等不下去,咽了气,陈家人痛哭之余上上下下忙着办理丧事。
既失去娘子,又没了奶奶,陈浩宇受到双重打击,心力交瘁,依然坚持给奶奶守孝。
丧事有他父亲陈江林和两个叔叔操办,陈浩宇省心许多,他只需和堂弟陈浩飞跪在灵堂两侧接待前来吊唁之人。
两年前,陈浩飞参加了朝廷的殿试,考了个三甲。因夏老太太与姐姐的关系,梁师成并未因女词人之事牵连陈家。
怎奈陈浩飞是耿直之人,看不惯朝廷之人趋炎附势,拉帮结派,更看不惯官家昏庸,在朝中得罪不少人,经过一番思量后辞官回乡。
刚回来时陈江木和崔氏总是埋怨儿子,问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只为考功名,好不容易考上,为何轻易辞官?
陈浩飞不愿多加解释,一心一意跟随大伯和浩哥学起做生意来,他时常慨叹早知如此应该早些放弃考取功名的想法。
在临安新知府的管理下,陈家的生意虽没有以前好,总比整日混在官场勾心斗角来得实在,陈浩飞越来越安于忙碌陈家的生意。
女儿蹲了将近两年的牢狱,又被金人抓去,现在连人都没了,朱朱晞颜比谁都痛心,把自己锁在屋里不愿见人。
向夫人本来已好些,听到淑真没了,再次病倒。
陈文心既要伺候婆婆,还得揪心奶奶的丧事。安排好丫鬟后,才放心离开朱府带着朱景元去陈家奔丧。
夏老太太被葬两日后,朱家的老祖宗也圆寂。
秀珍嬷嬷前来报信时,朱晞颜才走出屋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秀珍嬷嬷说:“老祖宗走得十分安详,她是预知时至,让我告诉朱府老爷,不用为她大操大办,尸身火化后将骨灰葬在朱家的墓园即可。”
朱晞颜一切照办,葬了老祖宗后,想到女儿还葬在他乡,不免老泪纵横。
调整两日后,朱晞颜亲自到陈府拜访,告诉陈江林和姚轻琰,自家女儿没福分,希望他们劝说陈浩宇放下淑真,再找个姑娘进门。
陈江林和姚轻琰点头答应,等朱晞颜走后,都不好开口劝说儿子,两人商量等春节过后再说。
自从夏老太太的丧事办完,陈浩宇待在墨香苑把自己关进素心草堂,身边只有青瓜陪伴。
他躺在娘子睡过的床榻上,回想着他们的过往,一遍一遍回忆娘子在狱中吻他的场景,想着想着,他抱着枕头哭起来。
青瓜并不安慰,公子心里苦,哭出来会好些。
一连几日,陈浩宇除吃饭上茅厕,只知躺在娘子的床上,连陈家的生意都没有心情不理会。
家人能理解浩宇的心情,都不会主动打扰他。
姑娘入狱时,韦嬷嬷就开始发愁,将近两年的时间,她的黑发中已能明显看到白发。听到姑娘被金人害死,仅仅两日,有一半头发变白,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许多。
姑娘与姑爷的婚姻早已取消,她之所以和苦荞以及十个下人能继续待在陈府,是因大家都知道取消婚姻之举不过是瞒天过海。
现在姑娘不在,韦嬷嬷认为没有理由在陈府待下去,她先向大老爷和夫人请示,希望他们理解并允许她带着姑娘的下人离开。
姚轻琰瞧着韦嬷嬷憔悴样子,鼻子一酸,眼泪不由流出来:“此事还需浩宇同意。”
陈江林也说:“浩宇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你还是去问问他。他若同意尽可带人离开,他若不同意,留在陈家我和轻琰也高兴。”
姚轻琰擦干眼泪说:“老太太走了,家里冷清许多,你要是留下,也能多个和我说话的人。”
韦嬷嬷谢过老爷和夫人后回到墨香苑,站在素心草堂外面,向里说:“姑爷可还在里面?”
青瓜打开门,小声问:“嬷嬷有事?”
“我有事请示姑爷。”
“公子在里面躺着,谁都不见。”
“我在外面声音放大些说,姑爷肯定能听到。”
青瓜无奈,默认了韦嬷嬷的想法,为了让公子清楚地听到,他有意把门开大些。
韦嬷嬷朝里面大声说:“姑爷……现在唤您一声姑爷已不合适,可我一时改不了,先这么唤着。姑娘没了,婚姻也没了,我与姑娘的下人继续待在陈府不合适,想向姑爷请示,过几日带着苦荞和十个下人回朱府。”
苦荞在悦宁屋听到韦嬷嬷的声音,从屋内出来,她的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她来到韦嬷嬷身边:“我们真的要回朱府?我不相信小姐没了,她肯定还活着。”
“傻丫头,我也希望姑娘活着。消息是仪王带回来的,他比谁都希望姑娘活着,难道他说的会有假?”
陈浩宇从里屋出来,站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比韦嬷嬷和苦荞更差。
“安心待在墨香苑,一个都不许走,她永远是我娘子,哪怕人不在也是我娘子。”
韦嬷嬷劝道:“姑爷此言差矣,墨香苑迟早会有新主人进来,我们继续待下去不合适。”
“不会有人进来,永远不会……”陈浩宇嘟囔着继续进屋躺下。
韦嬷嬷对苦荞说:“本想我们主动离去,姑爷也好快些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启新的生活,可姑爷他……唉,算了,先住着吧。”
苦荞一边流泪一边说:“嬷嬷,红豆他们已经够难受,他们看到我的样子会更难过,能不能让我去你屋里坐会儿?”
“也好,陪我说说话,省得我老觉得姑娘在唤我。”
韦嬷嬷的话更令苦荞伤感,她抹着眼泪跟在韦嬷嬷身后去了静宜堂。
……
金人大举南下入侵大宋,直逼汴梁,大宋的朝廷乱作一团,官家急忙派人赴金营议和。完颜宗望根本不吃这一套,一心想攻下汴梁,继续迅速南下。
赵佶手足无措,在大臣的建议下,传位于太子赵桓。
赵桓临危受命根本高兴不起来,父皇显然是撂挑子。他先是坚决不接受,又几次装作晕死过去,要么是大哭,都不奏效,最终在父皇的威逼之下走向皇位,大宋正式进入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正月,完颜宗翰率金兵东路军进至汴京城下。
太常少卿李纲亲自督战,几次打败攻城的金军;加之河北、山东等地义军奋起反抗,形势对金军十分不利,金军伤亡惨重,不得不撤退。
完颜宗望不死心,施行诱降的计谋。北宋的朝堂立刻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割地求和,一派则主战。李纲坚决反对割地求和,结果被赵桓罢官。赵桓此举引起军民不满,在大家的抗议下再次启用李纲。
李刚带兵守护汴梁,完颜宗望无法得逞,最终大宋提出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后金军撤退。汴梁保卫战获胜,可抵不住投降派得势,李刚逼不得已离开汴梁。
摇摇欲坠的朝廷得到喘息的机会,老百姓也暂时过上平凡的日子。
今年的春节过得毫无气氛,好在稀里糊涂也就过去。终于熬到开春,万物复苏,人的心情随之变得好些。
整个冬季,陈浩宇都没理会过陈家的生意,他一直颓废落寞,要么一个坐着喝闷酒,要么把娘子写的诗词拿出来读。
每读到娘子写下的一首诗词,仿佛能感受到娘子站在他身边一般。为了天天有这种感觉,他天天读娘子写下的诗词,竟然把大部分熟记在心。
他不用再借助纸张或诗集,随口便能念出。
他边饮酒边念着:“竹里一枝斜,映带林逾静。雨后清奇画不成,浅水横疏影。吹彻小单于,心事思重省。拂拂风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卜算子·咏梅》”
青瓜很担心公子,自从知道少夫人离世,公子从未走出过墨香苑,长此以往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想方设法劝公子出去散散心。
“公子,我们不如去瓦子里听听说书?”
“有什么好听的?哪有娘子的诗词好?”陈浩宇又饮下一杯,他猛然想起娘子曾说过想了解她,还有一个途径,便是去听千里寻才子写的故事。陈浩宇放下酒杯,站起来往出走。
青瓜见公子要出去,很开心,快步跟上。
他们来到桥头瓦,找到说书的勾栏,一打听才知说话艺人最近生病,好几天都没来。
陈浩宇很失望,打算回府。
青瓜建议道:“既然出来,公子不如到处逛逛散散心?”
“有什么好逛的?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哪一处我没去过?”陈浩宇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走出桥头瓦。
青瓜跟在身后,思忖着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公子心甘情愿逛街。他边想边感慨,以前公子从不着家,现在却想方设法劝他走出家门。唉,公子的变化都因少夫人。
想到少夫人,青瓜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有一处公子肯定没去过。”
陈浩宇并未搭理青瓜的话,来到停马车的地方,径直走上马车。
青瓜也跟着上了马车,坐下继续说:“花云楼公子可曾去过?”
凡是临安城的娱乐场所,陈浩宇没有一处落下过,花云楼他自然去过,只不过不是那里的常客。花云楼的姑娘个个才艺绝佳,交往的均是文人才子,最令以前的陈浩宇不齿,他去过几次后便再没光顾过。
公子虽不言语,那表情显然是去过。青瓜早料到这一点,好在他有准备。
“公子虽去过,却不晓得花云楼有位姑娘最擅长唱少夫人写的诗词,听说曲子是东方公子谱的。公子与其在家里一个人念少夫人的诗词,不如去听听花云楼的姑娘是如何把少夫人的诗词唱出来?”
陈浩宇想起参加东方诗会时花云楼的想绒姑娘唱的正是娘子的诗词,的确唱得好,估计青瓜说的便是她。
“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去过花云楼?”
“公子有所不知,我跟您在永泰茶楼忙时,有几位花云楼的姑娘来品茶,她们聊天儿时说起过,我无意中听到。”
既是唱娘子的诗词,陈浩宇决定前去听听:“去花云楼。”
终于劝动公子,青瓜很开心,对外面的车夫说:“去花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