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婉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两个拇指相对相互摩擦着、似乎在漫无目的地“缠斗”着。
她踌躇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她两条浓眉微锁，露出一丝愁容，目光略显忧郁。她看着张俊山轻声道：“我……我心脏不好，不能劳累，所以……所以可能不能参加高考了……”
说完，她又低下了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个消息，张俊山内心十分震惊。他原来觉得雪婉那么小，就失去了生父，命运已经称得上是不幸的了。好在她那时还小，表面上对她本身的冲击和影响可能不是很大，但对她妈妈和其他亲人的影响，应该是巨大的，从而也会对她本人产生间接的巨大的影响。
现在又得知她患有心脏病，有可能无法参加高考，对于一个向往着大学生活的高二女生来说，这个打击可能是很难接受的。
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儿时，不知为什么，就很喜欢她了。可能是因为她的美貌，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神态和声音，亦或是她的家庭，他说不上来。喜欢就是喜欢了，不需要一定要有个理由吧，他想。
或许上天真的是公平的，给了她惊人的美貌和优渥的家庭条件，却要剥夺她的生父和她上大学的机会。而对于自己，虽然生活在偏远、贫穷的地区，却也给了他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这也是所谓的“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却又会给你打开了一扇窗”吧。
可是无论如何，身体有病，可能无法参加高考，从而失去上大学的机会，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要帮助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做起。
他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了她刚才说的，她很羡慕他能上大学的真实含义了。
“可是……我来你们家也有几次了，并没有看到你生病的样子呀？”他似乎不甘心她就这样身患疾病，而宁愿这只是臆想。
“我这个心肌病平时是没有症状的。”雪婉平静地回答道。“但是这个病怕累，不能生气。如果太累了，就会感到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浑身无力，再严重一点儿会感到胸痛，甚至会猝死。”
“哦——是这样啊！”张俊山听了心中十分难过。现在他才明白了为什么李阿姨总是怕雪婉累着了，又不让她做家务，而且也不让她出门。学校有活动时，还要陪着她去照顾她。
雪婉似乎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心里很难过了，于是又连忙补充道：“其实，这个病平时根本看不出来的，也不影响生活。就是注意不要太累了，不能生气，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一般的运动是没有问题的。”
“哈，看起来这是公主病呀！只有公主才能得的病呀。”张俊山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你真会说话！”雪婉也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开心。
看着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张俊山心里十分高兴，可又隐隐地有一丝心酸。这么年轻漂亮、单纯善良的女孩儿，怎么会患上这么一种病呢？
“高考复习还是很累的，尤其是临考的前几个月，很多学生都要熬夜的。”张俊山回忆道。“你当然不需要跟其他学生一样拼命，只要按自己的节奏，复习准备就行了，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一听到准备高考的事，雪婉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那丝愁容又爬上了她的眉梢。
“我知道我考不上大学的，但也想尽自己的努力试一把。”她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只是……只是我妈妈可能不会让我考的，她怕我累着了……”
“啊？”一听这话，张俊山忍不住脱口而出。“只要不发病，应该让你试试的，我觉得……”
他觉得，去参加高考，没有考上，那是一回事，毕竟参加过了，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了。这跟不去参加高考，从开始就放弃了，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很难理解，如果李阿姨真的会不让雪婉参加高考，这对雪婉来说，会是一个终生难忘的遗憾的。更何况，她让自己帮助雪婉补习英语，不就是帮助雪婉准备高考的吗？
“你妈妈不会不让你考吧？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呀。”他不无疑惑地问道。
雪婉抬起头来，看着张俊山道：“她现在还没有说不让我考，可是，我觉得到时候她会说的。”
“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想的吗？”张俊山又想起了他的迂回战术。
“我的事，我爸爸基本都不管的，都是我妈妈管我。”
张俊山听了无语了。他很想帮助雪婉，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无权过问别人家的私事。
他也能理解万叔叔对于雪婉的事，采取放手不管的态度。毕竟他是继父，还是交给她的生母来管最好了。
如果从李阿姨的角度来考虑，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的生父又不在了，她的全部身心便都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了，事无巨细地处处关心照顾她，唯恐女儿有什么闪失，也就能理解了，只是这种爱护方式究竟是对女儿的成长是否有利，则不得而知了。
他搜肠刮肚，想找几句话来安慰雪婉一下，可是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雪婉急忙跳下床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阵喧哗声立刻传了进来，还是那一众人在客厅里的喝酒吆喝声。
门口站着的是雪婉的二姨，她是来招呼他们两个出去吃饭的。张俊山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了。
雪婉转过身来，向他招手。他于是急忙起身，跟着雪婉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嘈杂声很大，划拳、行酒令之声不绝于耳，显然那些领导们都灌了不少“迷魂汤”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各个都显得很亢奋的样子，跟平时看到的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
李阿姨还在厨房里面忙活着，过厅里的圆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菜，还有两碗米饭和两双筷子。二姨招呼他们两个过去吃饭，然后便又钻进厨房帮忙去了。
张俊山和雪婉两个人闷声吃着饭，因为客厅里的声音太大，他们即使想要说什么，也必须大声地喊出来，才能让对方听到。
两个人很快便吃完了饭，张俊山要帮忙洗碗，却被二姨拦住。二姨让他们不用管了，由她来收拾。
二人又回到了雪婉的房间里，房门一关里面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了。偶尔还能听到一点儿嘈杂声，但已经安静得很多了。
回到房间后，雪婉却不想继续复习了。她忽然突发奇想，问张俊山道：“哎，你想不想出去打羽毛球？”
张俊山一听眼睛一亮：“想呀！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打过。”
“没事儿的，很好学的，我教你。”雪婉脸上挂着笑，信心十足地回道。
“可是……你的身体能行吗？”他想起了她说的她的心肌病，不无担心地问道。
“咱们只是轻轻打，又不会拼命打，没事儿的。”她似乎很有经验，对自己的身体也很了解。
“要不要跟你妈妈说一声？”他还是有点儿担心。
“不用了。”雪婉很坚定地说。“如果我去问她，她不让咱们出去怎么办？咱们偷偷溜出去就是了。”
虽然张俊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觉得雪婉说得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也很想跟雪婉出去玩儿。如果是平时，他们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他于是点头同意了。
雪婉兴奋地走到门边的衣物间前，伸手拉开衣物间的拉门，然后从衣物间的角落里，拿出两只羽毛球拍和一个装着一个羽毛球的透明塑料袋来。
“走！别让我妈看见。”她说着把球拍和塑料袋递给了张俊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