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悟彻菩提,大圣归来(下)
帅帐之中,哈士奇攥着猴王双手,连哭带笑,呜呜咽咽的絮叨了半天,其余人则如众星捧月般,将猴王团团围在中间,四贱将轮番嘘寒问暖、问东问西。小灰个头太大,此刻只能站在旁边,张着双臂咧开大嘴,一个劲儿的朝猴王傻乐。半晌之后,猴王终于把手,从哈士奇掌中挣了出来,从戒中掏出个瓷瓶,倒了枚丹丸在掌心,喊了声“二哈张嘴”,屈指一弹,那丹丸便径直飞入哈士奇口中。待到丹丸入腹,哈士奇原本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浮上一抹潮红,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二哈,你这伤不要紧吧”,“大哥放心,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大哥,您这药哪儿弄得,我吃完怎么感觉,这浑身上下都是劲儿呢”,“是我那便宜小舅子炼的,等回了水帘洞,我让他给咱赤军,多炼几炉”。十余载未见,众人都憋了一肚子话,要同猴王说,可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猴王随意寒暄了几句,笑着说道,“哥几个,我外出学艺,被老恩师赐了个名字,记好了,如今你家大王,便姓孙,名悟空了”。孙奸挠挠头,吐了吐舌头,一脸憨厚的问道,“大王,你这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咋还随了俺们几个,也姓了孙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孙奸,你那核桃大的脑子,要是不用,就特么捐了它呗。我特么随你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特么到底是谁随谁的姓”,猴王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骂了句,又朝孙奸屁股蛋子上轻轻踢了脚。孙奸一个趔趄,被猴王踹了个狗吃屎,站起身来满脸谄媚的盯着猴王,舔着脸皮笑着说道,“大王莫怪,大王莫怪,是俺们弟兄几个,随了您的姓。”猴王目光扫过其余三贱将,那三人皆是低头哈腰的连声附和,“对,对,对,俺们都随大王您的姓。大王您是老孙,俺们就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
猴王勾了勾嘴角,随即敛去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明日一早,先杀那虎先锋祭旗,给弟兄们出口气,然后咱们便兵法水脏洞,找那混世鸟王算账。我倒要看看,这鸟王能有多少斤两,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哈士奇闻言,瞬间破涕为笑,仿佛打了鸡血似的,歇斯底里的高喊道,“大哥说的对,先杀虎先锋,再踏平水脏洞,给弟兄们报仇啊”。其余众人也是满脸亢奋的,跟着振臂高呼道,“先杀虎先锋,再踏平水脏洞,给弟兄们报仇啊”。“哥几个,且随我外出巡营,务必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俺老孙,回来啦”,猴王意气风发的挥挥手,迈步便往外走,哈士奇等人见状,急忙一窝蜂似的,跟了出去。
哈士奇、四贱将、小灰,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猴王出了帅帐,径直去了伤兵营。伤兵营中,猴王坐在马扎上,紧握着伤员的手,对他们嘘寒问暖、加油打气,又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嘱咐人用温水化开,自己捧着个陶罐,选了几个重伤员,作秀似的,一勺一勺亲自喂他们吃药。少顷,士兵们纷纷闻讯赶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伤兵营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垫着脚尖、抻着脖子,摩肩接踵的挤成一团。待看到猴王亲自给伤兵喂药时,也不知谁带头喊了句,“大王万岁,赤军必胜”,众将士群情激奋,全都跟着振臂高呼,“大王万岁,赤军必胜”,盘踞在营中多日的阴霾,被这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一扫而空。
猴王本还打算去巡营的,可此刻足有近千人,围在伤兵营外面,这营眼瞅着也不用巡了,索性对哈士奇吩咐几声。哈士奇领命,带着四贱将、小灰转身而出,好半天才在人群中,寻到一众校尉、各级军官,命他们各自整理队伍,将人带去大纛下的空地那边待命。少顷之后,猴王闲庭闲步的穿过人群,走到那面“替天行道”的大纛之下,在众将士的注目礼中,猴王一本正经的探出右臂,斜指向天,众将士见状,也是齐刷刷地回了个军礼。
“赤军的弟兄们,具体情况哈帅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一仗虽然打的艰苦,但也打得好、打得漂亮,最关键是,打出了咱们赤军的威风和气势。这就叫,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猴王双目熠熠生辉,对着空气挥舞手臂,掷地有声的侃侃而谈道:
“我去南瞻部洲学艺时,曾听过当地一个故事。说是,每到剑客在与对手狭路相逢时,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就算面对天下第一的剑客,明知不敌,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即使是倒在对手剑下,也是虽败犹荣,这就叫亮剑精神。事实证明,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军队,往往具有培养英雄的土壤,任何一支军队都有着它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性格、是一种气质,更是这支军队的军魂。赤军建军,从弱小逐渐走向强大,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种军魂,纵是敌众我寡、纵是身陷重围,但我们赤军敢于亮剑,也敢于战斗到最后一人,说白了就是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亮剑精神,便是我赤军的军魂,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上至哈士奇、四贱将,下到每一个底层的军官、士卒,对猴王口中的亮剑精神,只懵懵懂懂的,听明白了个大概。当然,就算完全不知猴王所云为何,也不妨碍这群厮杀汉,全部化身成,猴王最虔诚、最狂热的信徒,他们也许听不懂,何为传统、何为军魂、何为亮剑精神,但他们无比坚信,这位花果山美猴王,绝对有本事,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我意已决,明日一早开营列阵,先杀虎先锋这厮祭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然后便要兵发坎源山,踏平水脏洞,刮了那混世鸟王,彻底灭此朝食。好教世人知道,敢犯我赤军者,虽远必诛”,猴王眸中寒光四射,周身杀气蒸腾,言简意赅的把话讲完,周围听众早已是,如痴如醉、目眩神迷。哈士奇带头鼓掌,用力拍着巴掌,扯开嗓子,中气十足的呐喊道,“兵发坎源山,踏平水脏洞,敢犯我赤军者,虽远必诛”,紧跟着便听见,山呼声经久不息,鼓掌声宛如雷鸣海啸。
半晌之后,猴王向下压了压手臂,待到众人止住喧哗,便大喇喇的盘腿往地上一坐,招手将哈士奇、四贱将、小灰,还有军中各校尉喊来,让他们团团围坐在自己身侧,众官兵见状,也纷纷席地而坐。残阳如血,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除去下不来床的伤员和执勤的哨兵,赤军所有官兵,此刻都聚集在大纛下的这片空地,伙头军早已将晚饭送来,众人皆是满脸轻松,有说有笑、边吃边聊。
赤军建军时的二十四校尉,如今健在的,仅剩十八人矣,军中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马革裹尸的,实在是不知凡几了。斯人已逝,而盈虚者如彼,念及于此猴王心中略感惆怅,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装作无事一般,笑吟吟的与老部下们,东拉西扯、谈笑风生,回忆着自花果山开创基业以来,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正所谓,携来二十四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诸君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帘洞击水,浪遏飞舟?
及至月上中天,星汉迢迢宛如一道银色匹炼,营地中升起点点篝火,大纛之下人头攒动,谈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个别胆子大的,手把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就连那些卧床不起的伤员,也强撑起半边身子,探头探脑的望向帐外,眼中满是艳羡。忽有一阵清风拂面吹来,猴王顿觉福至心灵,下意识从戒中取出马头琴来,手指波动琴弦,略一沉吟,便开口唱道: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敌人闯进我家乡。啊赤军们啊,快带我走吧。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啊赤军们啊,快带我走吧,我实在不能再忍受。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美丽的花朵,
啊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朵。
歌词通俗易懂,曲调朗朗上口,猴王只弹唱了几遍,待到副歌部分,整个营地数千人,便异口同声的齐唱着那句,“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宛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