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和北方的匈奴已进行了多年的战争,两国均人困马乏,于是缔结和平条约在边境开展茶马互市并永葆万世太平。
当今天下无事,朝堂之上一片祥和。这日,不知何人将一封匿名信悬挂于刑部正门之上,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信封上写着“检举信”三个字。侍卫郑无量路过大门,觉得门上挂着东西不像样子,就将信取了下来,然后走进刑部大堂,把信呈给了刑部尚书冯真颜。
真颜问明缘由之后对无量道:“刑部乃朝廷部堂,若真有事自有理论之处,何须在此投递匿名信?况堂堂部院,岂容这等人物来此搅扰,再者,既是匿名信,就算我看了,又到何处找原告啊,这信就算了吧。”说罢,信也不接,直接让无量拿着信退了出去。
这一幕在门外正好被刑部侍郎周铭甲看到。铭甲这日闲来无事,于是对无量道:“无量,反正你要去扔,不如给我吧。”无量就把信交给铭甲。铭甲接过信立马拆看翻阅,片刻之后,铭甲的脸上不觉露出了惊恐之色,赶忙进入刑部大堂,找到刑部尚书冯真颜,对其道:“冯大人,这封信是举报茶马司郎中、员外郎、主事等人贪墨一事,信中所列人名、时日、数额等甚详,恐非空穴来风啊。”
真颜将头一转,听铭甲详说。铭甲继续说道:“下官以为大人还是理会一下为好,一来呢,依朝廷法度,大人主管刑名,自当理会,二来呢,此人既然知道得如此详尽,定是朝中之人,大人若不理会,大人在明他在暗,以后若是此人在官 场上使绊子,大人不好办啊,三来呢,下官以为此贪墨一事多半是真,大人有了这封信,算是有了茶马司的把柄,将来若是有事和茶马司打交道也更容易了,就算这次茶马司一干人等被查,将来茶马司有新官上任,也可以此威赫。”真颜听后微微颔首,但又不敢擅作主张,于是拿着信进宫面圣。
皇帝贺全淳正与大学士吕念议事,命真颜进来,真颜禀明此事,圣上看完信后把脸一沉,道:“茶马互市关乎国本,岂容贪墨?只是这信不知真假,也未必可信,如果有真凭实据,据实奏来也就是了,为何要如此行事。”真颜道:“陛下说的是,是微臣唐突了,不该理会这无头之信。”
吕念道:“匿名举报,必有难言之隐,此事也未必不真,依微臣之见,查上一查倒也无妨,只是朝廷法度,稽查必要有人举报,单凭一封匿名信就稽查朝廷命官似有不妥。陛下,可委任一朝中官员以钦差之职,命其前往茶马司巡视,只说是核查平日公文,巡检边境安宁,以体现朝廷对边境苦寒之地之关切,另再给其下一道密旨,命其暗中调查。”
全淳道:“那就查吧,你们说说派谁前去合适啊?”吕念道:“此事还是由刑部尚书定吧。”真颜道:“就由刑部侍郎周铭甲去吧,他的官阶够高,平日断案也没出过差错。”全淳道:“那就让他去办吧。”
真颜回到刑部急忙找到铭甲对其说明原委,道:“周大人啊,你说要理会这封信,没想到这件事落到你头上了。皇上说了,这件事你去办。”铭甲道:“哦,卑职一定竭尽所能。”真颜道:“那就好。据信中所说,茶马司购买马匹价格八十六两银子一匹,但呈报给朝廷的价格是九十四两,这就少了八两,你到了熙和马市之后看看是否属实,另外,去了以后你要独立决断,不要相信那里的任何人。圣旨马上就到,你速速去准备吧。”
铭甲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若价格真有问题,派人暗中去马市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何必这么麻烦去调查呢?”真颜道:“你有所不知,这茶马互市并非每日都有,因是两国官家交易,每次动辄都是十万以上的货,轮车转运,马匹迁移都需时日,因此两国约定每两月一市,每次五日。上次互市已经结束,下次互市还有五十余日,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太多,若是迁延日久恐其生变,比如若是写匿名信的人遭遇横祸,岂不是我们的损失,或者朝中有人听到风声给贪墨之人通风报信,我等又当如何。另外,朝廷有制,这马匹交易随市增减,价例不定,若是等下次互市时查看价格,不一定就是八十六两啊。”
铭甲道:“那也容易,我们派人去匈奴找到上一次互市时交易的人查访一下即可。”真颜道:“每次互市,匈奴方面或是由大将领队前来,或是由大都尉领队,这些人分属左右谷蠡王,互相之间并不隶属,而且属地距离遥远,不一定知道上次互市的情况,就算知道,你要找人恐怕要到匈奴境内去找了,为了一个国内贪墨案,到匈奴找证人岂不是笑话,退一步讲,就算有了证人,那证据呢?难道要匈奴左右谷蠡王帮你调阅匈奴文案吗?我想,茶马司郎中等人也正因如此才敢贪墨。”
铭甲道:“原来如此,那我此番前去从何入手啊?”真颜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封信,你尽力而为吧,若查不出来也无可奈何。”铭甲道:“我定不负使命。”
次日,铭甲领了圣旨带了侍卫郑无量以及随从等人就启程了。熙和马市在一个小镇上,小镇叫熙和镇,因此得名,距灵州不过几十里,从都城长安过去只有八日路程,转眼即到。茶马司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等大小官员均在镇外迎接,铭甲宣了圣旨,和郎中等人寒暄几句后即到茶马司正堂公干。
茶马司正堂上,铭甲道:“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慰劳之意,诸位大人在这灵州苦寒之地为国尽忠,圣上一直牵挂,因此让我带来了这些许物品,有美酒、丝绸等物,卿等这就领了去吧。”众官员道:“谢圣上美意啊。”铭甲道:“另还有一事,我此番前来,要查看一下来往公文和交易账目,算是例行公事吧,回去也好给皇上复旨。”
郎中任铠道:“我这就去安排。”说罢,任铠至衙门内命主事等人整理各类文档以供钦差查看,之后,任铠又引领铭甲一众钦差前往马厩等处查看。当晚,任铠坐庄宴请铭甲等人,司内大小官员陪同。任铠对铭甲道:“茶马互市关乎国本,我等深知其中利害,无一日不殚精竭虑,这些年来未有半分差错,大人回京复旨定要美言几句啊。”
铭甲道:“不过例行公事罢了,任大人不必多想。”铭甲将头一转,继续说道:“看这满桌酒菜就知这灵州度日不易啊,美味佳肴甚少。”任铠道:“苦寒之地只能如此,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铭甲道:“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这才是为官的本分啊。”众人皆道:“是是是。”宴毕,铭甲至驿馆下榻,任铠回去后思忖半晌方才睡去。
翌日,任铠下属众人前往任铠住所商议,任铠道:“我等做事周密,并未有什么把柄,料也无事,只是以后不要再做这等事了,至于上面嘛,我去说明原委,上面会体谅我们的。”众人皆说:“大人说得对。”
任铠道:“不知上面是否知道周铭甲的底细,也没给我透个信。”员外郎道:“那应该是没什么事,不过为以防万一,是不是要给周铭甲送些金银打点?”任铠道:“你真糊涂,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知道周铭甲的目的,这么做等于自投罗网。”众人皆言:“听大人的。”众人都觉得不会有事,方才退去。
三日后,各类公文账目等未发现任何问题,任铠稍稍放宽心。又过了三日,铭甲思忖恐怕是查不出来了,若是就这样回去心有不甘,心想何不来个敲山震虎,于是当日在公堂上对任铠道:“这文书之中似乎有些问题,我还要再留几日详加审查。”任铠道:“不知是何问题?”铭甲道:“这还要等审查完毕才能知晓。”
当晚,铭甲对侍卫郑无量说道:“若真的没有贪墨之事,过几日就说这账目因尔等不慎算错了,因此多耽搁了几日,如果有贪墨之事,任铠这几日必有异动,我等留心观察。”郑无量道:“要派暗哨盯住任铠家吗?”铭甲道:“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是不要的好。”无量道:“听大人的。”
话分两头,此时任铠下属一众人又聚集在任铠住所商议,主事道:“那些账目我等花了许久才抹平,我敢保证真的不会出错。”员外郎道:“只怕百密一疏,万一露出马脚我等皆是重罪啊。”委署主事道:“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方可啊,若是周铭甲真的捉拿我等,我等该当如何?”任铠道:“若是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我等真的露出了马脚,我料他周铭甲也不会当场拿我们,而是会表面上不动声色,待他回京复旨时暗中将证据带回。因他此次前来是来慰劳的,带的侍卫不多,是办不了案的。”
主事道:“若是如此,我们要不要给上面透个信?”任铠道:“再等等,也不见得我们真的会出事,看看周铭甲这几日的动静再说。”委署主事道:“不对啊,若依大人所言,就算他拿到了证据也会不动声色,那为何要跟大人说账目有些问题?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任铠道:“这个我也想不通,想是这账目有别的什么问题?或者是他真的只是来慰劳的,并没有别的目的?若真的是来查我们的,怎么上面就没给我们透个信呢?说来说去,目前我们还是有一说一吧,依朝廷法度,账目有问题,他应该当堂质问我才对,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并没有查出问题,所以我们该干嘛干嘛吧。”说罢众人散去。
又过了几日,一切如常,铭甲在公堂上对任铠道:“我仔细核算过了,茶马司所有文档一应俱全,所有账目条理清晰,没有错漏,因账本繁多,核算难免出错,因此多待了些时日,既然公事已完,我明日就动身回京复旨了。”任铠道:“周大人多有劳累,其实也不急于一时,再多待几日吧,也好欣赏一下这灵州的景致,虽不比长安,可也别有风韵啊。”
铭甲道:“你我皆为官 场中人,为朝廷效命,将来必有再见之时,现在有圣旨在身,不敢多留啊,这灵州风景虽好,等将来再游玩吧。”任铠道:“那我就恭送周大人了。”
当晚,任铠回到住所,心情舒畅,晚膳过后不多时就安睡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屋内嘣的一声,任铠惊醒,急忙点灯看是何故,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屋内柱子上有一支箭,箭上有一封信,任铠急忙拆开看,只见那信上写着:“周已拿到证据。”任铠看后大惊,觉得周铭甲正如自己所言要将证据暗中带回京,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突然对外边大喊:“李豪,李豪。”
不多时家丁李豪进来道:“老爷有何吩咐。”任铠道:“你速去把那几个员外郎等人叫过来有要事商议。”李豪道:“现在吗?都已经子时了啊。”任铠道:“什么,你敢不去?”李豪道:“小的遵命。”说罢退出去了,这时任铠猛的一回首,喊道:“李豪,回来!”
李豪忙回到屋内,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任铠道:“不要去叫了,我现在写一封信,你连夜给我送出去。”说罢命李豪磨墨,不多时写好后道:“把信送到灵州巾子街徐府,要快。”李豪接了信立刻飞奔了出去。
李豪走后,任铠难以入睡,倒了杯茶边喝边发呆,过了好一会,突然,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任铠猛地站起身来急忙大喊:“来人呐。”不多时进来一个家丁,任铠道:“你快骑我的那匹快马把刚刚的李豪追回来!”家丁道:“小的遵命。”说罢立即出门了。
任铠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低吼一声:“啊--”,然后细细想了一遍,又开始收拾衣物,带了点随身物品在院内随便骑了匹马正欲出门,看到刚刚的家丁已经回来了,道:“老爷,因近来尘土甚大,刚刚李豪骑马出门一路上马蹄印非常清晰,我沿着印迹追去,马蹄印在镇门外不远处就消失了,消失之处地上有一大摊血,另有一大片杂乱的脚印,别无他物,想是李豪已经遇害了。”
任铠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罢任铠骑马出了门去,刚走到街口,就被几个虎贲侍卫拦了下来,那侍卫道:“任大人,要是不想死,还是跟我们走吧。”任铠叹了口气,只得下马,侍卫上前给任铠带上镣铐。
话说员外郎、主事等人住所离任铠不远,此时也已知晓外边情形,于是几人商议着是否前去营救,最后觉得胳膊还是拗不过大腿,不如各自逃命去吧,互相之间再不联系。商议完毕之后,所有人各自回家收拾,然后往镇外不同的方向逃去。哪知道在整个镇子周围已有数百名士卒拦住了所有的道路,分别将几人拿了,铭甲见所有罪犯都已落网,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所有事情均已了结,铭甲带领一班人马回京,所有罪犯俱用囚车押送。一路上甚是无聊,铭甲骑着马无人可以聊天,抓了罪犯又有些得意,就到囚车旁对任铠道:“你罪不至死,等将来出狱后做个良民,远离这官场是非地又有何不好。”
任铠道:“我若真的能活着出来,就回老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此一生。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周铭甲啊,你知道得太少了,你办案是把好手,但官场的水太深。总之那句话你是必须要信的:知道得越少命越长。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怀疑起我的?”铭甲心想:“此案果然不简单。”但表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并没有怀疑你,一直到昨天上午,我都以为你是个清官。”
任铠道:“那是……?”铭甲道:“是郑无量跟我说起的,说这边塞之地的下层官吏因久居荒蛮之地,对京城甚是向往,若是有人从京城而来,闲暇时必会攀谈,问一问京城最近有什么乐子,有没有哪个道士又在闹市显神通了,平康坊有没有新来的舞姬了,杂耍艺人能不能吞六只剑了,诸如此类的问题。而我等一众人刚从京城而来,在此地逗留时日也不短了,你那些手下跟郑无量也都认识,但他们从不聊这些,闲暇时也在问郑无量朝中之事,似乎心事很重。郑无量与我说起,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试上一试又何妨,所以……”
任铠抢过话来道:“所以你就来了个引蛇出洞?”铭甲笑道:“任大人果然聪明,所以昨晚我就往你卧室里射了那支箭,没想到你果然中招。”任铠闭上眼睛道:“怪我,怪我,这几日心神不宁,思虑不周了,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啊,是我那些手下让你起疑了,也是我,我应该立即想到,如果真是上面派人过来给我报信,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到我家找我,反正你又不认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待我反应过来,想把李豪追回来也来不及了。”
铭甲心想:“上面是谁?一定要问出来。”但仍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得意道:“如果昨晚我不抓你,你准备逃到上面的人那里吗?”任铠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在家不安全,既然有人能往我卧室射箭,那此人就能探知我家里的一举一动,所以我自然要跑。”铭甲大笑几声,道:“看来我抓你抓的不早不晚时机刚刚好啊。哈哈哈哈。对了,那个李豪,武功不错,可还是不如郑无量。”
任铠道:“自然不能跟大人的手下比,这李豪跟了我多年,唉,可惜了。我能否问上一句,李豪还活着吗?”铭甲道:“死了,倒不是郑无量杀的,郑无量把他射倒以后原本想把他带回来做个人证,可他仗着自己会些功夫拼死抵抗,过了十几招,伤口流血太多,死了。”任铠听后直摇头,道:“何必呢,何必呢。周铭甲,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哪来的那么多士卒给你办案?”
铭甲道:“我此次前来只带了四名虎贲侍卫,拿你是足够了,可拿不了这么多人。其实有一点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了,我是领了密旨来的,所以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我本想以此密旨给灵州节度使杜逢崖下令,令其给我调拨士卒,但我启程之时尚书大人曾跟我说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于是我就以刑部侍郎的身份给杜逢崖下了道行政令,说是熙和马市发生了几起命案,需要刑具、囚车等物以及刀笔吏等人,这些物品都十分沉重,需要数百人押运,所以……”
任铠道:“明白了,等这些人押运完后你没让他们走,让他们给你办案,也就是说昨晚堵住镇外道路的人根本不是士卒,只是些灵州府的杂役和刀笔吏。”铭甲哈哈大笑了半天,然后道:“有一点你错了,此事发生在今日凌晨,不是昨晚。不瞒你说,这些囚车是今日凌晨才到熙和的。”任铠听后用手扶着额头,一言不发。
铭甲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上面的人很重要,现在还未到京,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一下上面的人是谁?”任铠白了铭甲一眼道:“我劝你还是别问,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你若真想知道,你看看那几个囚车里的人,贪财好色者甚多,问他们去吧。”铭甲道:“这么说你是铁打的汉子,不怕用刑,宁死不招了?”任铠默不作声。
铭甲继续娓娓说道:“这上面的人是谁,只有你知道,那些小喽啰是不知道的。”任铠猛的一扭头,说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又在诈我?”铭甲道:“我没有诈你,做这种勾当,一般都是单线联系,没什么奇怪的,但能让我确认那些小喽啰不知道是因为昨晚那些人的表现。”任铠道:“什么表现?”
铭甲道:“昨晚你被抓以后,那些人就收拾行装作鸟兽散,试想,这么一桩大案,他们这样逃了,朝廷发下海捕文书,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些人又不是江洋大盗,没多大本事的,此处千里之内村镇极少,万一哪一个被抓了,牵二连三的,其他人也难逃法网,所以,如果他们知道上面的人是谁,自然会去找那人寻求庇护,那人也一定会庇护他们,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此人能量极大,庇护这么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任铠道:“说得对,说得对。”
铭甲心想:“其实我原本以为此案就是任铠一人所为,若是任铠被抓了,这些小喽啰自然是要作鸟兽散的,只是没想到,呵呵呵。”铭甲道:“所以你还是告诉我吧,上面的人到底是谁?你就不觉得如果你不说,你会很危险吗?”任铠道:“我都在囚车里了,将来在监牢里,你刚刚不是还说我罪不至死,能有什么危险?”
铭甲道:“你难道还想着上面的人营救你?如果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就不怕上面派人杀你灭口吗?”任铠顿时一愣,铭甲继续道:“不管这人是谁,我相信此人在京中势力一定不小,他想杀你应该不难。如果你告诉了我,顷刻之间,众人皆知,他就没有杀你的必要了。”任铠道:“此话有理,周铭甲啊周铭甲,真不愧是刑部侍郎,寥寥几句话就把最重要的线索拿到了,连审问都省了,我输在你手里,心服口服。”
铭甲道:“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认罪,将来在刑部判案,我一定秉公执法,绝不为难你。”任铠道:“嗯,原来你此刻跟我交谈并非炫耀你的断案神通,而是为了知道这个。好吧,我相信你,其实你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上面的人还能有谁……”
这时,只看到一阵箭雨,不偏不倚,射向所有的囚车,任铠头颅被射穿,其他人也都命中要害,须臾之间,囚车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众人一阵惊慌,忙四周戒备,郑无量上前查看后又过来对铭甲道:“大人,我去追!”
铭甲定了定神,然后摆摆手,道:“别追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武功不在你之下,你就算追上了恐怕也拿不住,还枉送了一条性命。”无量听后摇头叹气,心有不甘。铭甲道:“死人也是人,把这些尸首带回去复旨吧。”
翌日,铭甲一众人继续往长安赶路,铭甲对无量道:“这次的差事你做得很好,只是你的武功还需精进啊,我听说江湖中一流高手只需过两三招便可探得对方深浅,从而控制胜负,想胜可以胜,想负可以负,想平可以平,而你,却不能将一个活着的李豪带回来。”无量道:“大人说的是,我以后会继续勤加练习的,只是这次的差事,就算那晚李豪没死,昨日的那阵箭雨,他不照样也得死吗,所以并没有耽搁大人的事。”
铭甲面露微笑道:“这你可就错了,虽说他必死无疑,但我们可以当晚立即审问他的去向,他的去向一定是任铠那个所谓的上面的人的住址”。无量道:“那当时大人命我不与他纠缠,直接一路跟踪过去不就行了。”铭甲道:“你呀,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若不拿住他,我们哪里知道任铠贪墨一事啊?”无量听后本想争辩,突然明白过来了,有些郁闷,道:“哦。”过了一会,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指点。”
铭甲道:“你说吧。”无量道:“昨日那场箭雨,既然有人要杀人灭口,那连我们一起杀了岂不更无后患?”铭甲道:“都是名利场中的人,说不定还是我们身边的熟人,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杀我们对他们更有利,也许,他们是不想树敌太多吧,毕竟我是朝廷三品大员,杀了我会震动整个朝野的,能跟我有利害瓜葛的人并不多,这样做就等于他自己也快要暴露了,待我死之后,朝廷也肯定会派出级别更高的官员前来查案,倘若不杀我,朝廷会以为这只是一桩普通的贪腐案。”无量听了不住点头。
铭甲继续道:“话说回来,如果昨日的箭射向你,你能躲得过吗?”无量道:“只怕除了我,谁也躲不过。”铭甲大笑道:“你呀,你呀。对了,那封信还是我来保管吧,现在应该不会再遭不测了。”无量于是从怀里将那晚任铠写的信掏出来交给周铭甲,周铭甲又看了一遍信,信里写着:“圣主如晤,马匹银钱一事既已败露,我等该当如何,圣主向我言明太晚,想是圣主也刚知此情,望圣主早做决断,小的也好留一条性命为圣主效力,切,切。”
看完后将信折好揣入怀中继续赶路,无量道:“大人,那个往刑部正门之上悬挂匿名信的人始终都没有现身,这……”铭甲不耐烦道:“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无量道:“因为我们并没有抓住任铠上面的人,任铠的结局已经充分证明,此人若是现身,定会性命不保。”铭甲笑道:“总算有些长进。”无量嘻嘻一笑,继续往前赶路。
铭甲回京复旨,全淳甚是高兴,道:“这次你的差事办得不错,只是这幕后主使之人没有查到,此案不能就此了结。”转过头对真颜道:“冯爱卿,此案暂由刑部归档,这幕后主使要继续追查,仍由周铭甲负责,待查明之后向朕禀报。另外,在茶马司增设巡检一职,由刑部委任官员,负责监督茶马司各级官吏,若再有贪腐之事可直接向朝廷禀报。”
众人道:“臣等遵命。”然后退出殿外,真颜和铭甲边走边聊,铭甲道:“大人啊,我总有一种感觉。”真颜道:“什么感觉。”铭甲道:“我感觉关于信中所说的圣主是谁的问题,除非皇上亲自查这桩案子,否则别的任何人都查不出来。”真颜赶忙将手一摆,道:“莫要多言,莫要多言。再多说一句,就万劫不复啊。”
铭甲道:“我也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所以不敢多说。”真颜道:“你我做官的,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朝堂安宁,不只是你我之福,也是黎民之福啊。”铭甲道:“天下无事是最好的,可如今的情形,只怕将来这朝堂之上再无安宁之日啊。”真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