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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大学是藏龙卧龙的地方，就我那两下子，也就是在联欢晚会上凑个数而已，没想到，我唱完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台下的掌声响个没完。没办法我只好又唱了一首才应付过去。李明惠和我一样，也返了一次场。我和李明惠唱二重唱时，依然如此。我们班的大合唱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我们班在晚会上出尽了风头，获得了一等奖。宋秋雁上台领奖状时，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晚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同学们都急于回宿舍休息，我随着人流朝宿舍楼走去。正走着李明惠悄默声儿地来到我身边，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我明白她的意思让我跟她走。我只好放慢脚步，慢慢地落在了后面，然后和她一起偷偷地离开回宿舍的人群。只有我们俩时，她小声地对我说：“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很兴奋，不想马上回宿舍睡觉，能陪我散散步吗？”
“你要是不怕被人误会，我就陪你溜达溜达。”我开玩笑说。
“咱俩白天经常在一起练习口语，什么事都没有，晚上在一起散散步有啥被人误会的。”李明惠毫不介意地说。
“白天和晚上不一样。白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咱俩又都拿着课本。一看就知道咱俩在干什么，晚上在一起散步很可能被误会成热恋中的情侣。”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李明惠仍然毫不在乎地和我并肩漫步在校园的马路上。
深蓝色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无数颗星星狡黠地眨着眼睛。五月的微风迎面吹来，像姑娘的纤纤素手在轻拂我的脸庞，我觉得非常舒适和惬意。
第一次与李明惠晚上一起散步，我觉得有点不太自然，不时地侧过脸看看她，让我的肩头与她的肩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尽量避免互相触碰。
李明惠是个开朗的姑娘，平时话很多，可今晚她却一直寡言少语，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陪她默默地漫步在静谧的校园里。最后我们都走累了，便在小操场周围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时李明惠才开始说话：“我发现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
“为什么这样说？”我好奇地问。
李明惠说：“咱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以前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刻苦读书，满肚子学问，却没有什么情趣的人。虽然我很佩服你，但我不欣赏你的人生哲学。如果没有这个晚会，我还会一直这样看你。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彻底颠覆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现在都有点儿无法适应这种变化了。”
“我还是原来的我，只不过现在你知道我会拉手风琴，能唱几首歌，这也算不了什么。”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拉手风琴，能唱几首歌就了不起了。
“也许你自己认为这算不了什么，可我却觉得拉琴唱歌能达到你的水平非常了不起。别看我现在学英语挺用功的，那是迫不得已，其实我真正喜欢的还是音乐，现在我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我估计你不仅仅会唱歌拉琴，一定还有别的本事，今晚你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别让我以后再对你大吃一惊。”
既然她想更多地了解我，我也不好再对她隐瞒什么了，于是说道：“在音乐方面，我还会吹笛子，吹口琴，其他的就不会了。还有，就是小时候喜欢画画，可惜半途而废，没坚持学下去。下乡后曾经学过写诗，大概写过几十首，还投过几次稿，都被退了回来。那个时候流行豪言壮语、标语口号式的诗，我不喜欢写那样的东西，后来就不写了。”
“我可从来没听过你吹笛子，吹口琴，哪天吹给我听听。”
“我怕吹口琴吹笛子影响同学们学习，都没带到学校来。”
“下次回家想着带来。”李明惠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硬拉你参加任何文体活动，不过，你对我不能再有任何隐瞒。”
“理解万岁！”我长出了一口气。
“你给你的未婚妻写过诗吗？”不知为什么李明惠冒出这样的话。
“没有！她读书不多，也没什么文学修养，给她来点儿浪漫蒂克，她不一定能理解。我倒是替一个和我一起下乡的同学写过一首情诗，那时他正追一个和我们一起下乡的女知青。”
李明惠听了小声地笑了起来：“真没看透，你还当过枪手，替别人写情诗。你还记得那首诗吗？背给我听听，我看看你写诗的水平怎么样。”
“时间太久了，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我试试，看还能不能背下来其中的片段。”我想了一会儿，还真想起了一段，便背给她听：
我徘徊在幽静的小路上
眺望你窗前摇曳的灯光
晚风轻轻拨动我的心弦
带着我的歌声飘向远方
啊，灯光下梳妆的姑娘
你可曾听到
在这月光如水的晚上
有只夜莺在为你歌唱
……
“你的诗很美，也很感人！要是能谱上曲，一定是一首非常动人的情歌。你这个枪手帮你的同学达到目的没有？”李明惠好奇地问。
我非常得意地说：“你还真说对了，这首诗还真有点像歌词，可惜我不会作曲。我把这首诗给了我的同学后，他非常满意。我记得那天他还请我喝了酒，喝酒时他要我发誓，永远不泄露这个秘密。他把诗送给他的心上人，还真打动了姑娘的芳心，现在他们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说实话，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决不会把这事抖搂出来。”
李明惠听了又笑个不停。她笑够了之后，说：“我一直以为你忠厚老实，没想到你还会合谋骗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换了我，没准儿也会被你的诗迷惑，上当受骗。”
“我那是成人之美，可不是合谋骗人。”我急忙分辩道。
“不说这个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唱得这么好，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唱过歌呢？你真的能耐得住寂寞？能够忍受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学习这种单调的生活？”
“我也想让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一些，可是咱们只有三年的学习时间。这三年对我来说实在太宝贵了，我估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在这三年中能我要尽量多学点儿知识，谁知道毕业以后哪些知识能用得上。”
“当初你为什么不考音乐学院？”
“就我这水平还能考音乐学院？”我大吃一惊。“我可从来就没有把拉手风琴和唱歌当回事。初中毕业后虽然也曾参加过几次文艺汇演之类的活动，我从没有想过我的水平有多高。高考时根本就没有想过报考音乐学院，另外也没有人对我说，我这个水平可以报考音乐学院，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真可惜你这个音乐天才了，就这样埋没了！如果我有你的水平，一定会报考音乐学院。”李明惠惋惜地说。
“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有你提醒也许我真的会报考音乐学院。不过，你唱得也很好，你怎么也没报考？”
“你以为我不想考？可是我不管是拉琴还是唱歌都是业余水平，根本不能和你比。就拿今天晚上来说吧，你唱歌时台下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得出来，同学们的热烈掌声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不像有些同学，表演后掌声稀稀落落的。”
“你今晚唱得也非常好，同学们的掌声也很热烈。”
“如果没有你，也许我还可以自豪一下。”李明惠说。“今晚最令人遗憾的是没能听到你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晚会上不让你唱，现在可不可以唱给我一个人听，我不懂俄语，你最好是用汉语唱。”
李明惠的要求让我感到有些为难。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放开嗓子唱，歌声传得很远，会引起正在休息的同学们的不满，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她，我只好压低声音轻轻地唱。唱到第四段时，李明惠竟和我一起唱起来：
长夜快过去
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宿舍楼里的灯光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校园里一片寂静，可李明惠还是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她说：“我总也听不够你唱歌，可是现在太晚了，不能再让你唱了，你就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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