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萱将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其实也好奇，众人口中那绝色风华的闲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样。
“闲王，真那么好看？”
萧祁听到她的问话，下意识的想起了那晚他看到的场景。一身艳丽的红色，金丝镶边的花纹，嫣红的眼尾，用极其缓慢且散漫的步子走到自己跟前。
他的容貌，确实惊艳无比。
萧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有了这般评价，严敏萱对他更为好奇了，她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却被萧祁打断。
“明日就能见到了。现在先讲故事。”
严敏萱收起好奇，开始讲起了今日的故事。
长安城内有一姓方名栋的书生，从小就天资聪慧，颇有才名。然而他率性风流，举止轻佻，见了年轻貌美的女子，便会心思蠢动，忍不住要跟上去。
这使得他有八分的俊俏，也变得只有三分，剩下的全是偷偷摸摸瞧着猥琐至极的感受。
清明的前一日，方栋在城郊偶然遇见了一队华美的车仗，几个小婢各自骑着马缓缓相随。
他瞪大了双眼仔细看着，看见其中一个骑着小马的女子格外漂亮、一时之间他便飘飘然，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待走近了一些，发现车帘竟然是拉开的，打眼一瞧，里面坐着一个红装女郎。
年纪有十五六岁左右，貌若天仙。比刚才瞧见的那骑小马的女子还要好看。
看了这一眼后，方栋顿时觉得浑身一阵酥 麻，好像魂灵都飞到天上去了。
一时瞻恋不舍，或前或后，不知不觉就跟着马车跑了好几里路。正当他继续跟随的时候，那马车里的红装女郎，便突然叫了停车，将婢女叫到了跟前。
对她说道：“还是将帘子放下吧，不知哪儿来的书生，讨厌死了，你快将他赶走！”
婢女听了这话，连忙将帘子放下，又对一旁的方栋呵斥道：“此乃芙蓉城七公子新娘子回娘家的车仗，岂容你这等贼眼亵渎的？”
说完她便抓起地上的一把尘土朝着方栋扬了过去。
方栋一不留神，就被这尘土里的沙子给迷了眼。疼痛难忍之下，他闭上了眼睛，使劲揉搓着。等勉强能够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那路上的马车早已消失的了无踪迹。惊奇之余，又颇感遗憾，只好悻悻作罢，转头回去。
自从回了家后，方栋便时常感觉自己的眼睛不舒服，让人扒开眼皮一看，才发现两只眼睛内各自长了一层翳子。这让方栋苦恼了起来，连忙拿清水多多清洗。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该长翳子还是得长，甚至第二天那翳子越发的大了起来。
到后来，翳子已经大到堵在了眼睛里，使得他极为痛苦。直惹得眼泪横流，完全止不住。
方栋自然是想要解决这件事的，可不论他用什么办法，这翳子是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大，数日之后他左眼里的翳子已经厚如铜钱，而右眼则是长成了螺旋状，看着就像个田螺。
大夫给他开了许多药方，皆没有任何效果。因为药石无医，方栋懊闷欲绝，每次痛苦的时候，都会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
若他再仔细些，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总是自责，懊悔。到后来，深切的认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应该。
在听说《光明经》能化解苦难时，他便花费大价钱，去寻来一卷，请人日夜教授念诵。
一开始方栋极为不适应，每一念诵便觉得烦躁不安。但他依然坚持了下来，久而久之听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再到后来，方栋开始什么也不做，只每日跌坐念经。就这么过了一年，万缘俱净，尘念皆空，方栋认为自己一切都看得开，看的淡了。
一日，方栋正在跌坐念经的时候，忽然听到左眼那里发出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如此漆黑一片，真是烦死人了。”
还没等方栋有所反应，就又听见右边那只眼睛里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回应的声音，说道：“对，可烦了。不如一同出去散散心？呆在这儿真闷啊！”
话音刚落，方栋便感觉自己的鼻子奇痒难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没多久就感觉有两个小东西爬出了他的鼻孔内。再过了一些时辰，方栋又一次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开始往自己鼻孔里钻的感觉。
想来应当是眼睛里的那两个小东西，正在往回爬，从鼻孔进入，又回到了眼眶里。
刚刚感觉到，便听到其中一个声音说道：“许久不见园子，不想满园兰花竟然都枯萎死了。”
方栋素日里酷爱兰花，园中多有种植，以前他时常给兰花浇灌，细心照料。可自从自己的眼睛得了翳子，失明后，力不从心，也就再也没有去照料过兰花，只能听之任之。
此时听到了眼睛里的小东西说的话，不觉一阵伤感。他便叫来了自己的妻子，问她为何没有照料好园中的兰花。
方栋的妻子听完后，十分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兰花枯萎死了的事？”
方栋连忙将自己所遇到的事给妻子说了一遍。还称呼那眼睛里的小东西为小瞳人。
他的妻子不能够理解什么是小瞳人，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便藏在屋角窥伺。
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什么寻常。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方栋的鼻子突然一阵抽动，紧接着有两个小人从他的鼻孔中飞了下来，出门扬长而去。
她不知这两个小人去了哪儿，也不敢胡乱寻找，就只能呆在原地继续等待着。
过了许久之后，才看见这两个小人一同回来，如蜜蜂进巢穴一般飞进了鼻孔内。
一时间惊奇不已。
可她又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想来也觉得并没有多少影响，也就听之任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两三日，方栋照旧在屋内跌坐念经，忽然听到左边的那个小瞳人说道：“每次都要走那个隧道，可真是太不方便了。不如将这已经堵上的门再重新打开吧。”
右边那个小瞳人说：“哎呀，我这边皮太厚了，打不开啊。”顺着这话，左边那个小瞳人立刻说道：“我这边还好，这样吧，我打开后，你我不妨同住。”
话音还未落之时，方栋便觉得眼皮内侧隐隐有抓裂之感。他想伸手去触碰，却不敢阻挠。只能强行忍住，怕惊扰了住在自己眼眶里的两个小瞳人。
随即这阵抓裂之感，方栋顿时豁然一亮，他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了。原来是他左边那只眼睛复明了。
欣喜之下，他连忙把自己的妻子叫了过来，一同分享着这份喜悦。他的妻子听完他说的话后，连忙凑到跟前去看。
只见方栋的左眼处，那厚厚的翳子已然被打开了一个小洞，瞳仁在荧荧泛着幽光。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他的妻子再一看，就发现翳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左边眼眶里出现了两个瞳仁。
再看右边那个眼眶，依旧如原本那样，呈旋螺状，像个大大田螺，没有丝毫变化。
方栋听完妻子对他眼睛的描述，再回想起昨日所听到的对话，心下便知，这两个小瞳人，怕是已经合居在一处了。
既然合居了，那就是要长期驻扎在自己的眼眶中，他的右眼算是彻底瞎了。此后方栋从一个瞎子成了半瞎子。
众人见到他的眼睛多少会被吓一跳。但当得知方栋此人右眼瞎了，左眼却是重瞳，那眼神却比完好之人还要好上几倍后，都说他福祸相依。
说起福祸相依，方栋是也颇为赞同的。如今的他已经忏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知检点，看到一貌美女子就上前去跟随。
他心知，这眼睛就是当年那女郎给自己的惩罚，要他谨省作风，检点自身。
方栋虽然因为这双眼睛不能科举，但凭借着自身的才学，到也渐渐德名远扬，声望甚高。一辈子再没做错过事。
严敏萱今日讲的这个故事，像是有隐射一般，时不时还要看一看萧祁的脸色。
萧祁先是没注意，等故事讲完他才看见严敏萱那时不时看自己的眼神。这才琢磨出味儿来，对她说道：“孤自然不是那种人。只在清风楼里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
这话是萧祁在向严敏萱保证自己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牵扯，严敏萱只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嗯，我信。”
至于心底怎么想的，萧祁就不知道了。
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压根没信过。萧祁偏过头去，多余的话也不再解释，他一贯认为像故事里那个方栋这样的人，德行很差。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但在男女之事上，比他好。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也算得上回头是岸，还能有着莫大的声望，这算是对人的宽容吗？
外面的雨下了一整日，直到这时候才渐渐小了起来，严敏萱不想再与他讲故事，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拿起一本书来看着。萧祁想着左右时辰还早，就叫小云子把奏折给搬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