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师却是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死而复生。
此刻的徐倾既没有书生的谦逊有礼，也没有先前被小净揭破身份的邪狞，反而十分冷漠。
“徐荣！或者叫我徐倾也行。”
太子冷哼一声，“随你叫什么，赶快把妖心交出来！”
话落一挥手，太子带来的兵丁直接把徐倾围起来，直接拔了剑。
刘国师虽然觉得现在和徐倾有些不对，但对妖心的执着却冲淡了一切，也带着一众道士逼近。
唯有小净，低头看着身上的血洞，然后慢慢倒下。
纷乱的人群，扭曲的欲望，旺盛的杀气，巍峨的屋宇，乌黑的云层。
最后对上的却是一双担忧的眼。
阿斩在小净摔到地上之前接住了她，“你怎么样？”
他一边问一边把身上的伤药往她伤口上洒，却毫无效果。
小净扯了扯唇，血色渐失，声音有气无力的，“没用，我、我是妖啊！”
阿斩用力抿了抿唇，“我要怎么帮你？”
“为、为什么？”小净不解，明明最开始阿斩是要杀自己的。
阿斩抱着她跪坐在地，看着不远处杀成一团的人群，面露厌恶。
但随即又震惊的瞪大了眼，明明只是一介书生，却能在那么多人的围剿中游刃有余。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成妖了！”小净唇角泛着讥笑。
“他杀了阿纯，吞了她的妖丹，自然可长生，只可惜，半人半妖，无法传宗接代。”
“每一个轮回，自己扮演自己的子孙，很有意思吧？”
被包围中的徐倾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怒喝道：“闭嘴！”
挥出一掌，把围着自己的兵丁和道士全都震飞出去，怒瞪着垂死的小净。
恶劣道：“你怎么还没死？”
“呵！”小净想起身却气力不足。
阿斩迟疑了一下，还是扶着她站了起来。
小净身上粉红的衣裙被鲜血染红，她面上血色全无，却笑得讽刺，“你不是最该清楚吗？”
“我是妖啊！”
徐倾顿了下冷笑，“对，妖的命最硬，就算失了妖丹也还能活，就是不知你能活多久？”
话语中不免恶意。
“我活多久还不知道。可是……”小净苍白的面容被恨意充斥着，甚至狰狞起来。
“你活不久了吧？”
她的声音不再清郎，反面带着几分苍凉无力的沙哑，仿佛是生命最终的呢喃。
徐倾顿了下，冷笑，“不愧是妖，果然明白。”
此刻，形容狼狈的刘国师和起不了身的太子全都白着脸，惊惶地瞪大眼，质问徐倾，“你是妖？”
“滚！”徐倾却是看也不看他们，手一挥，那颗绿色的妖心衍化成一条绿色藤蔓来。
啪地一下，将那两人抽远。
他一步步朝几乎变成血人的小净走去，“只要吃了你的妖心，只要吃了你，我就能活！”
小净冷笑一声，“的确，就像是阿纯，被圈养着当成食物，最后皮制成铠甲，骨制成弩箭。”
“我就说，我的剑明明刺穿你的心脏，你死定了才对，但若有阿纯的皮甲，确实可抵我一剑。”
“阿纯是妖，如果不是她爱你，你根本就伤不到她！你简直是狼心狗肺！”
徐倾无所谓她骂的话，只在小净三步前站定，“放心，你很快就和她一样了。”
说着，举起手中的妖心，慢慢吞进嘴里咽了下去。
“做妖可长生，虽然活着看到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很痛苦，但能活着没人想死。”
“所以，我去了天暮山，去了那只鱼妖所在的水潭，我想，也许还会有另一条鱼妖。”
“可是，我没想到却钓了一只桃木妖！”
徐倾笑得猖狂，“也许，我会成为下一任国师呢！”
“休想！”刘国师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钢牙，提起剑就要去杀人。
但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动不了了，拿剑的手臂也慢慢没了知觉。
再看太子，竟半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惊恐的脸上布满了条条纹理，是木纹。
刘国师发现自己的手也成了木枝，他惊恐大叫，“怎么回事……”
徐倾回身，也是吃惊不已，那两人竟成了木桩！他攸地转头怒瞪小净，“你干的？”
小净嗯了声，突地双手结印，空中再度飘起桃花。
只是这次桃花的颜色更深，鲜红色欲滴，且随着乍起的风朝四处飞去。
“你……”徐倾愤怒的神色一怔。
“小净！”阿斩是唯一没有被桃花割伤的，他被那些花瓣护送到斗法的场地外，
而那个原本娇媚清艳的桃木妖却在眨眼间变了，风乍起乍落，青丝成雪衣染血。
没了妖心再施法术，小净以妖元苦苦支撑，用了最后的力气将杀机蕴于花瓣。
桃花绚烂，瑰丽如刀。
片片深红的刃刀如雪花般朝徐倾飞去，但却无法伤他分毫。
反倒是那些挨到花瓣的道士兵丁，全都被桃花刃割伤，顿时惨叫四起。
徐倾笑了，极得意，“你别做没用的挣扎了，还是乖乖让我吃了吧！”
说着，他张开大手朝小净的脖颈掐来。
眼见着，他的手就要抓到那纤细又脆弱的脖子了，徐倾却感觉自己的脚仿佛生了根般动不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动不了分毫，不由惶恐的大叫。
徐倾充满恨意的双眼瞪向面前满头雪发的桃木妖，“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小净笑了，依旧美丽的脸庞浮现一抹死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变回本体罢了。”
“本体？”徐倾好似懂了，却又没懂透。
“虽然我只是妖而已，但我也算是天地孕育出来的生命，死后自当回馈天地！”
小净仍在笑，却笑得徐倾心惊胆颤，“什、什么意思？”
“我是桃木妖，自当变回桃树，包括我的妖心，我的血，都会变成木头。”
她似怜悯般看着他，“你们吃了我的心，沾了我的血，自当要与我一起变成木头。”
徐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变成枯老粗糙的树枝，心脏也越跳越慢，脚仿佛越踩越深……
“不、不要，求你……”
哀求的话还没说话，他就变成了木桩，甚至因为妖心的缘故，成长速度极快。
眼见着场中再没有半个活人，小净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
看着云层中滚滚的天雷，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小净！”
她回过头，有个曾经要杀她的小道士朝这边跑了过来。
小净忽地笑了笑，阿纯有句话说对了，人类，果然很有意思。
她的手一推，再次将阿斩推远了。
随着道道惊雷落下，小净的身形轰然消散，被雷火灼黑的桃花四处飞散，再无根系。
当日，天火降临，国师府付之一炬。
阿斩在火未灭时就冲了进去。
除了一柄被劈黑了的桃木剑，就只在剑的下面找到了一棵险被压断的小绿苗。
他看着那颗绿苗良久，最后将它挖了出来。
天暮山的深处有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潭水清澈，中央有一棵千年桃树，现在却枯死了，在绿意葱葱的山林间格外显眼。
阿斩将那棵绿苗埋了下去用潭水浇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它好似精神了些。
“小净，我走了，你就待在这里吧。”
他起身，拿起那把泛着深色桃红，又被雷了条裂纹的桃木剑，最后看了眼那绿苗转身走了。
林叶簌簌，仿佛在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