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生命过往
第一章 儿子被网贷套牢
这天下午，当年过半百的田若男，正躺在城里单元房床上休息时，远在秦皇岛的大女儿贾志兰打来视频电话，说弟弟正向她借20万元还网贷。目前，她手里也没那么多钱，要家里凑钱帮弟弟还网贷。
田若男望着视频中的贾志兰，想想儿子的高高大大，再想想自己的年老体衰，气愤道：“都养他那么大了，他除不替家里分担负担，反倒要家里帮他还网贷。我们都老了都自顾不暇，那还有精力帮他还网贷？”贾志兰却无奈地说：“谁让你是他妈呢？你不还谁还？”一句话把田若男推进了万丈深渊。田若男立刻愤怒道：“我们都老了，都没能力挣钱了，拿啥替他还网贷？难道把我们的骨头砸砸替他还网贷吗？”一句话噎的贾志兰再无话可说了。
放下电话，田若男再难平静下来，不禁回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儿子贾志强今年29岁了，已到而立之年。可他媳妇没娶，正经工作没有，还一个人跑到四川成都，死活不回河北老家。田若男跟他说：“我和你爹都老了，身体又不好，你在外面不回来，我们在家死了臭了烂了都没人知道。”可贾志强根本不管这些，说：“每天在你跟前守着你，啥也不干就是孝顺了？”田若男说：“我们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咋办？”贾志强就再不吱声了。
贾志强自大学毕业就跑到四川成都不回家。他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对于儿子的选择，田若男无话可说，也阻止不了。儿子只在每年过年回家住几天，之后，一年就不见了踪影。田若男知道，过去养儿防比老的传说在她这里已经土崩瓦解了，她只努力地过好自己。
没想到，贾志强却炒起了股票，还赔了钱，赔的数目很大。他曾问田若男要钱。田若男年龄大了，没存款没退休金就拒绝了儿子的请求。想让儿子自己做做难，好尽快地长大成人。可儿子在现实中借不到钱，就跑去借了网贷。网贷利息刚开始每个月也就1000多元，儿子还能还的起。可后来从三四千涨到一万多元，利息越还越多，越还越多。一年之后，儿子连利息都还不起了，这才向贾志兰求救。到这时，她才知道儿子的网贷总共有100多万元。
田若男听说此事，感觉半条命都没了，整日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身体稍好时，她止不住地老泪横流，心想，家里为供给姊妹三个上大学，已经掏空了家底，可儿子的巨额网贷，让本来拮据的家更是雪上加霜。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呢？她担心之余，就给贾志强发微信，问：“儿子，网贷是咋回事呢？”贾志强还记得以前母亲不管她的仇，一副大男人的样子，说：“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解决。”田若男立刻生气道：“你自己能解决，饥荒还能越解决越多吗？”贾志强仍然生气道：“不用你管，就是不用你管。”田若男说：“儿子，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贾志强却再也不吱声了。任凭田若男怎么说，贾志强都不吱声了。
田若男把贾志强的情况告诉了贾志兰。贾志兰说：“别人本事不大，没有脾气。他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还死要面子。”田若男知道儿子还在生自己的气，就安静下来，不再去惹他。
此时，她眼前不禁闪现出贾志强小时候的一些往事。
贾志强从小就很倔强，干起活来也是一个顶俩。别人都说，男孩从5岁开始就不白吃饭。贾志强5岁时家里盖房子，5岁的贾志强搬砖一次能搬四块砖。田若男看看儿子岁数小，心疼地说：“儿子，少搬点，你搬那么多，把你累的都不长了。”可贾志强不说话，仍然搬，搬的依旧那么多，最后，搬得满头大汗的。田若男看看贾志强一张红扑扑的脸，骄傲地说：“我儿子真成大小伙子了。”贾志强却躲到一边不说话，只盯着地面喘粗气。
后来，贾志强慢慢地长大了，在田若男农村老家附近上初中。田若男由于操劳过度，突发心脏病，整日卧病在床。贾志强看见，跟孪生妹妹贾志兰商量，说：“妈妈病了，咱们轮流回家照顾妈妈吧。”田若男听见，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以后的日子里，姊妹俩一人一天，轮流回家给田若男做饭。做好饭，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端到床边，叫她吃。自己则三口两口地扒拉口饭，吃完饭，赶紧往学校跑去。
再后来，贾志强到市区上了免费重点高中。一进家门，二话不说，拿起笤帚开始扫地收拾卫生。扫完地，顺手把床上刚洗的衣服，一件件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打开洗衣机，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洗。随手，拿起刚脱下来的白运动鞋，放进盆里刷。一刷一刷刷的认真仔细，刷干净，鞋面上贴几层卫生纸晾在窗台上。等运动鞋晾干，晾的白白净净的，贾志强又穿在脚上去上学。田若男看见儿子的白鞋，再看看儿子干净整洁的衣服，心里升起无限的自豪。贾志强看一切收拾好，坐在自己房间，拿出书本开始聚精会神地做功课。贾志强的卧室常常比姐姐妹妹的卧室都干净整洁，这是田若男最欣赏贾志强的地方。
可是，自从贾志强上了大学，迷上游戏，整个人都变了。放假回家，整宿整宿地玩游戏，从头天晚上7、8点开始开游戏，一直玩到第二天凌晨4点钟。别人早晨该起床了，他却才去睡觉。一觉睡到下午两三点，起来吃点饭，又开始玩游戏。田若男怕贾志强饿着，时常把饭做好了，放在他门口的板凳上，喊他起来吃饭。可贾志强只顾睡觉，死活都不起来吃饭，这让田若男伤透了心。她苦口婆心地劝贾志强，说轻了，贾志强不听。说重了，贾志强冲她大吼一声，钻进自己房间再不出来。最终，田若男再无计可施。她知道，贾志强是被游戏毁掉的第一批大学生。慢慢地，贾志强再不服父母管束，沦落到今天这种样子。
贾志强大学毕业后，跑到四川成死活不回家。最后，竟弄了100多万网贷。
田若男想想眼前的贾志强，再想想小时候的贾志强，前后对比，她的心里感慨万千的。她真的不管贾志强了吗？贾志强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贾志强再不好，也是她的儿子。天下，哪有母亲不想管儿子的道理？她只是恨铁不成钢，只是恨儿子不争气。她思虑再三，忽然后怕起来，万一贾志强有个闪失，她这做母亲的该如何活下去呢？
想到这，田若男耐下心来给贾志强发微信，说：“儿子，我已经为你丢了半条命了，你再气我，这半条命也没了。”儿子这才发了个表情包的信息。田若男说：“你借的钱就是砸锅卖铁，妈妈也帮你还。只是，以后，你再不能碰股票和网贷了。如果你再碰，妈妈可只有死路一条了，你知道吗？”贾志强这才软下来，说：“知道了。”田若男为防备他再碰股票和网贷，又叫大女儿贾志兰一顿好劝。看贾志强表示不再玩股票和网贷了。田若男就把家里不多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又朝娘家兄妹借钱，一家子凑了20万元给贾志强转过去还网贷。
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她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只能重新振作起来，打工挣钱替子还债。
正当田若男愁的不知所措时，58到家的经纪人给她打电话，说：“田姐，有一个医院活，照顾一个老太太，一个月4300元，单休，管吃管住。不用做饭，不用收拾卫生，你接吗？”在此之前，田若男是58到家一个正式的备案保姆，一直下户做保姆数年，在户里干怵了做饭收拾卫生的家务活。倒不是家务活多难干，而是年轻人太挑剔，吃饭口味让她琢磨不透。她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在年轻东家家里，干活常常一路小跑，人家都嫌她慢。干的时间长了，她的精神和肉体都高度紧张，身心前所未有地疲惫。慢慢地，她就怕了做家务做饭的家务活。如今，听经纪人说，眼下这活，不用做饭、收拾卫生，就一口答应下来。
随后，经纪人带她去市区一个卖酒的门店面试。
这天，田若男上身穿一件杏色短款戴帽羽绒服，下身是蓝色加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加绒旅游鞋。这一身的亮色打扮，让田若男看起来干净整洁，而又落落大方。面试她的是一个皮肤黝黑体型肥胖的小个子年轻男人。初见他时，田若男被他一身的肥肉所震撼。迄今为止，田若男从没见过如此肥胖的男人。
男人把活说的很简单，先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树辉，要照顾的是我的母亲。这活其实很简单，就是陪老太太在康复医院做康复锻炼。每天给她打饭，洗洗涮涮，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就行。”田若男正在难处，急需用钱，就爽快地答应了。王树辉问田若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田若男的脸却一下子红了，瞅瞅王树辉，再瞅瞅58到家经纪人，不知道该说啥好？迄今为止，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干活的，从不向东家提任何要求。王树辉却越发认真了，说：“你有啥要求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你！”田若男眼里掠过一阵忧伤，说：“我没啥要求，我家正在困难时期，你记得到时给我开支就行。”王树辉却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这算什么要求？好好干，钱不会少你的。”田若男看了王树辉一眼，也羞怯地抿着嘴笑了。
经纪人让她出去等，他要跟王树辉聊几句。田若男就站起身出门去了。这时，正值中午，天气晴好，太阳暖暖地普照着大地。一阵微风掠过，田若男刚刚修剪过的沙宣短发在微风中轻轻地飘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10分钟之后，经纪人打电话说：“我都安排好了，你进来签了合同，明天就可以上岗了。”田若男忽然想起自己睡眠不好，想说啥？经纪人却说：“你先干干看看，不行，找人换你。”田若男这才放下心来。签完合同，双方留了电话，加了微信。
王树辉让田若男第二天上午9点上班。田若男轻轻地点头笑笑，算是答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