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天顺二十三年,初春的一场大雨将整个晏京冲刷了个干净,黑砖灰瓦,鳞次栉比的房屋像抹了层油似的氤氲如墨画。
街上的百姓忙忙碌的行走着,为养家糊口奔波,而在晏京的一座豪华宅院里,一女童啼哭声响彻云霄,此宅院的主人正是刑部侍郎齐若明的府邸。
齐若明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一女,名为齐媛,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不知怎么宠爱才好,可入了春,齐媛突然病了,烧了一天一夜,可把齐若明夫妇吓坏了,连忙请了晏京名医来医治。
齐陈氏面露心疼的抱着女儿,一手端着黑乎乎的药往女儿嘴里倒,齐媛人虽小但也明白这是什么,一个劲儿挣扎摇头,怎么也不喝。
齐陈氏焦急的看向一样心疼正拿着拨浪鼓逗弄女儿的夫君:“老爷,媛儿不吃药,这该如何是好?”
齐若明直起身子,揉腰道:“让下人多准备些蜜饯,伴着药服下。”
下人得了令,端上盘蜜饯,果然,齐媛食了蜜饯勉强将药喝了下去,一个时辰后,烧热褪去了。
齐媛醒了,她是被一女人的哭声吵醒的,她感到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沉沉,睁开眼就看到一美女坐在床边默默流泪。
——地府的官儿这么漂亮吗?
齐媛小声嘀咕,她瞪着大眼看了许久,女人才发现她醒了。
“媛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亲了,快,快去禀报老爷说小姐醒了。”
齐陈氏泪如雨下,憋了这么多天心终于放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不适的地方,跟娘亲说,娘亲去请大夫。”
——娘亲?
齐媛怔愣片刻,“你是?”
“媛……媛儿你可千万别吓娘亲,娘亲受不住。”齐陈氏将她抱在怀里,哭声凄泣。
齐若明得知女儿醒来,匆忙赶到,入目的便是妻子崩溃的抱着女儿大哭。
“夫人,媛儿醒了该高兴,何至于此?”
“老……老爷,我们的媛儿怕不是傻了,她不认识妾身!”
齐若明急忙叫来大夫,大夫仔细的搭了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细看一番:“齐大人,令千金恐是因此次发热而导致的失忆之症。”
“那该如何医治?”
“这……需要静养,慢慢恢复。”
大夫都这样说了,齐若明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女儿好好将养。
这天开始,侍郎府的下人乃至晏京百姓甚至皇宫大内都知晓齐若明的女儿失忆了。
齐媛捧着脑袋,翘着小短腿趴在床榻之上,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会来到这么个地方,一个历史上本不存在的王朝。
前世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就这样孤苦无依到三十岁,有些正常人能做的事她不能做,正常人能吃的东西她不能吃,每天与药物为伴,好不容易活到三十岁恋爱都没谈过。
朋友劝她去相亲,面对对方她实在无法隐瞒自己的情况,只能全盘托出,当然……不欢而散,想结婚遭人嫌,想生孩子唯恐自己的病遗传给孩子。
平时在公司有些活,同事们抢着给她干,老板都不敢跟她大声说话,就怕她突然过去,身边的人对她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个玻璃娃娃,一碰就碎,这样的日子,齐媛受够了。
三十五岁生日这天,她送了自己个生日礼物——去潜水。
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可算是心想事成……苍生不负了!
自从齐媛身子好了,齐陈氏每日都唉声叹气,只因女儿病好之后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可爱,整日话没说几句只知闷在房内,这也不能怪齐媛,谁让她前世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都已经习惯了天天窝在房里。
在齐陈氏谈了两天气后,齐媛才不堪“重负”迈着小碎步踏出房间,这是她来了几天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家,她的院子很大,除了她所住的屋子外还有两间是空着的,院内树下架了架秋千,被风吹的乱晃悠,光秃秃的树以及败落的花朵杆显得格外的萧瑟。
丫鬟跟在身后给她系上白色小披风衬得她粉玉雕琢。
府里的建筑雕梁画栋,无一不精致玲珑,走过一处假山,越过一片湖,到了前院,丫鬟小厮见到她皆尊敬的行礼,对此,齐媛还有些不习惯每次都会微弯腰还回去,这让他们受宠若惊。
“小姐,您是主子,万不可对下人行礼。”丫鬟耐心说着:“若是让夫人知晓,该说我们这些个奴婢不懂规矩。”
齐媛装模作样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现如今齐媛最明白的便是人要知足,既然老天爷让她充活一世,而且还让她投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她一定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必定好吃好喝,美美的活下去。
“画扇——”话一出,齐媛哑然,多日过去,她这一口稚嫩软绵的声音每次都给她不同的震撼。
“小姐——”
“画扇,我想吃炸鸡、烤五花肉。”
这些都是她之前一直控制不能多食的东西,现在可好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限制她,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几顿就吃几顿。
“可小姐……您大病初愈,夫人不许您吃如此油腻的食物。”
“我想吃,你快给我准备!”
“可——”
“别废话!”齐媛奶声奶气,丝毫没有震慑力。
齐若明大笑着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谁惹我的宝贝女儿生气了?”
齐媛干叫了声爹。
“老爷,小姐说想吃炸鸡、烤五花肉,夫人早就交代小姐大病初愈。”画扇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不易食油腻之物。”
齐媛趴在便宜父亲肩上,弱弱道:“爹,我想吃!”
“既然小姐想吃,你快去准备,夫人那里,我去说。”
“是!”
画扇俯身行了一礼去往厨房,齐媛开心的仰头看着齐若明俊逸的脸,才发现他身旁站了个流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齐大人,没有想到令爱如此伶俐可爱,您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齐若明抱着女儿,听着下属的夸赞,心里别提有多愉悦,“媛儿,爹爹与这位世叔有公务,你且去找画扇,爹爹忙完再去陪你。”
齐媛奶声声的道了声好,从齐若明身上下来跟着小厮去找画扇去了。
古香古色的房内,齐媛趴在桌子上等的花儿都谢了,终于,在她快昏睡过去时,画扇端着整只鸡回来。
厨房的厨子只做过烧鸡、蒸鸡、炒鸡,就是没做过炸鸡,但小姐想吃,就算没做过也要顶着压力整出来,索性第一次做,还可以。
看着有些发焦的炸鸡,这还真是炸鸡,齐媛有些为难,她想吃的是裹着面粉的那种香酥炸鸡而不是这个啊……,好吧,既然条件不允许,就凑合着吧!
齐媛满嘴油,吸吮两只小短手,饱饱打了个嗝儿。
——没想到这厨子手艺还不错,虽然看着难看,但外酥里嫩,鲜美可口。
奈何她人小胃口也小,连一半都没吃上。
“画扇,你饿不饿,这些你吃了吧!”
“多谢小姐。”画扇将剩下的包好。
齐媛跳下凳子:“我吃撑了,出去走走。”
她迈着小短腿在府里七拐八拐,走到哪儿算哪儿,在齐府四处都是仆人、护院,应该没什么危险。
待她走到一处房屋,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扶着墙四处望着。
——这不是爹爹带回来的客人吗?
齐媛大叫一声:“叔叔,您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出声,将他吓了一大跳,他慌忙的蹲在与她齐平,声音很小:“你叫媛儿是吗?世叔想方便,找不着茅房,你能带我去吗?”
——原来是想上厕所,那她就发发慈悲吧
“可以啊,跟我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处院子的茅房在哪里,只能带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不过,她也挺佩服他的,这么远,生生的憋着。
他从茅房出来,又回了前院,临走时还特意表示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