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望去,除了登顶通古斯峰的来路有几棵巨松,神舟台两侧只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巨石,好像守卫神舟的铁甲武士。摆放在神舟台前的三牲活物纹丝不动,好像被神秘的神舟台摄住魂魄,忘记了动物求生的本能。
神舟台上有一棵高达三十余丈的怪松,如同一面巨大的风帆,又似一位傲然而立的神尊,凝望着茫茫雪域与冰海之波。怪松似乎有所感应,发出沙沙的松涛声,竟令人有无尽海浪拍打礁石的错觉。
“北方的神明显灵了。至高无上的女王,你看那古松不正像一头神鹰展开双翼了吗?再换一个角度去看,古松又像一位树神。啊!从我现在站的角度再仔细端详,这古松又像一大朵雪花呢!”老祭司雅各伦颤颤巍巍地走来,竟想用手去搀扶英飒。
英飒连忙站起来,搀扶住最令她尊敬的老祭司。雅各伦年愈七旬,须发皆白,颧骨突出,两只眼睛如同鹰眼,手脚枯瘦得如同柴禾。雅各伦穿着兽皮长袍,好像一头衰老的驯鹿一样。
英飒看着衰老的老祭司,鼻子竟然有些发酸。曾几何时,年轻的雅各伦多么俊朗,他被誉为鹰族诸多部落最有才学的人,也是最有风度的一个祭司,成为无数鹰族人的偶像,包括在老祭司身边成长起来的英飒。
“啊!我的女王,让老雅各伦再仔细地看看你,看看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变得多么威仪四方啊!”雅各伦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摸英飒的雪狐帽。
雪狐帽的制作非常精致,衬托得英飒更加健康,原本微黑的脸蛋添了红润光泽,牙齿也更洁白了。鹰族女王的兽皮靴格外精制,用了十几条狍腿皮做靴帮,整张狍子皮做底,用鹿筋当成系绳,显得轻便、美观,踩在雪地上毫无声响。
英飒摘下帽子,低垂下头,抓住老祭司枯瘦的手,按在自己的头顶上。雅各伦的嘴角露出微笑,将手抽回来,轻轻地整理自己的长袍,好像一位家族的掌门人似的。
“能够在有生之年,陪着女王登上通古斯峰,见证令世人敬畏的北方诸神对女王的祝福,雅各伦也算功德圆满了。”
“雅各伦认为诸神欢迎我?”英飒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看着神舟台上的那棵怪松。此时,通古斯峰上空云卷云舒,几十只苍鹰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峰顶方舟台飞来飞去。神奇的是,方舟台漂荡出一阵轻雾,与天上的流云白雾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片洒着银光的云海,将方舟托了起来。英飒似乎听到仙乐从天庭传来,心中变得异常宁静而祥和。
“女王听到那缥缈的仙乐了吗?那是鹰神为你演奏的呢。鹰神选择了伟大的女王,一定会为鹰族带来辉煌的未来。”雅各伦向着天空大声喊道。寒冷的气流激得他剧烈地咳嗽,使雅各伦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英飒轻轻地拍着雅各伦的后背。“如果没有老祭司的陪伴,我即使君临亚夏又有何意义?”
“女王明明知道,这种话听起来漂亮,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尤其是即将油尽灯枯的已无牵挂的人,更不会因为一句话而起死复生。”雅各伦笑了,像一个孩子似的。
雅各伦的话令英飒有点脸红。雅各伦说得一点不错,自己会尊重这位老祭司,却不会真的为其放弃君王之位。在英飒的内心里,有着强烈的拥有主宰世间权力的欲望。不论好坏,人总要有欲望不是吗?她想。
“我知道老祭司非常尊重箴言堂,甚至曾经想要加入箴言堂,成为一位用箴言改变世间的箴言师。”
“可惜,这个愿望至死也没有实现啊!”雅各伦叹息道。
原来,雅各伦自认为命不久矣,强烈要求将其送到通古斯峰,让他死在这神圣的方舟之顶下,好令其魂能够回归鹰族圣殿。见证神明赐福女王,让我的魂魄回归雪域,这或许是我最后的使命。雅各伦异常坚定地对英飒表达,以至于英飒下定决心离开崛兴半岛,放下繁忙的政务与军务。
“老祭司,你的决定不再改变了吗?”英飒站在雅各伦的身边,语气异常柔和。
“我活得足够久了,该是回报鹰神的时候了。”雅各伦说道。
“没有你的指引,我怕难以找到正确的方向啊!”
“尊从内心,擦亮眼睛,牢记使命,把握时局。既然鹰神选择了你,预言水晶球的护宝使者陆霸又将功力传授,足以说明你是不平凡的女王,一定会在北方开拓疆土,缔造一个伟大的王国。”雅各伦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你觉得我只能偏居北方呢?”英飒有一点不服气。
“鹰族是强大的族群,而亚夏族将是伟大的民族,强求于统治整个亚夏大陆,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断送你的未来。”
“莫非这是你对我做出的最后预言吗?”英飒痛心地问道。
雅各伦摇了摇头。“预言未必成真。好了,我听到鹰神正在呼唤,该是我上路的时候了。”雅各伦说罢,松开英飒紧握的手,慢慢地走向神舟台。
英飒没有阻拦,看着雅各伦的背影。这一刻,雅各伦走得坚定,不再颤颤巍巍,像一头知道归宿的大象。鹰族女王惊奇地发现,神舟台下方出现一团云雾。云雾之间,隐约出现一个小小的石洞,深邃得让人觉得可怕。
转瞬之间,雅各伦已经穿过云雾,稳稳地坐在那个石洞里。石洞刚好仅能容纳老祭司坐到里面,仿佛为他量身订作一样。雅各伦坐好后,向英飒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英飒微微点了点头,眼角有泪水夺眶而出。
待云雾渐渐散去,英飒发现神舟台下根本就没有石洞,雅各伦老祭司已经不知去向了。“他走了。”英飒悲伤地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啊!”敬贤站在英飒的身边,不由自主地说道。此番陪同英飒登上通古斯峰者,除了老祭司雅各伦,还有敬贤与尹见晴。
敬贤的身材瘦削,脸庞显得有些苍老,仿佛经历了太多风霜。他本是望海大良敬芒的独子,曾在其父的安排下,督造望海王国的航海大船,以便将来重启海上贸易。令人惋惜的是,敬贤父子在黑色会盟上被伏击,敬芒成了姬鸠重夺雷霆王权的牺牲品,而敬贤被同父异母的檀嵩营救。经历这一番变故,敬贤决定前往北方,辅佐能够改变亚夏族的异族首领。恰巧在那个时候,英飒率领鹰族精锐占据崛兴半岛,而白熊族首领萨摩有意同英飒结盟,敬贤便投奔到英飒麾下,成为英飒极为倚重的谋士。
去年深冬时节,敬贤奉命进入大柏岭雪域,与荀由一起考察筑城地。回来的时候,敬贤带来了一个人,便是飘雨镇名绅尹见晴。原来,尹见晴曾是霸夏堂的一员,深受真正的缔造者周丕赏识,专门负责档案整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后来,周丕成为银夏帝国之主,霸夏堂就被解散了,而尹见晴返回了老家飘雨镇。昭皇去世的那一年,尹见晴听到传言,亚夏堂获悉他的身份,想要将霸夏堂封存的档案抢走,从中找到霸夏堂藏起来的宝藏。尹见晴是一个极为忠诚的人,不想出卖信任自己的昭皇,便携带霸夏堂的机密材料,偷偷地潜入了鬼城。然而,鬼城也不是一个安全所在,尹见晴在那里度日如年。正当尹见晴难以承受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神秘人士。神秘人士告诉他,霸夏堂材料中的确有宝藏的线索,而那笔宝藏就在小柏岭内。此人还说,尹见晴应该选择北上雪国,将霸夏堂的秘密交给英飒,帮助鹰族女王平定北方。
“尹先生,既然你见到鹰神与北方诸神对我的祝福,也看到老祭司为了鹰族奉献肉身,该相信鹰族是天选之族了吧。”英飒没有理会敬贤的赞叹,面露微笑地看向尹见晴。
尹见晴面露敬畏之色,不由得连连点头。“在下着实开了眼界,通古斯峰果然非同凡响,真的是一座神峰啊!”
“那么,尹先生可否愿意将霸夏堂的秘密告诉我呢!”英飒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