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贤者还是普通人,都对鬼神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那么,鬼神又是否会有敬畏呢?以推己及人的想法,想必那是一定的了。假如这是真的,混沌之气为混沌之门献上祭礼,又是为了敬畏什么呢?
泰平的话使众人陷入沉思。当初众人前往天雪域山的时候,每个人都报着一种必死的信念,渴望为亚夏族的未来担负责任。可是,假如他们都只是混沌之气欺骗而来的,是为了所谓的混沌之门献礼,以促成混沌之气冲破封印而席卷天下,那么他们岂不反倒成了罪人吗?
就在此刻,冰原上空的乌云翻滚诡谲,化成一块硕大无朋的黑墨石,又如同一座黑岩巨城,沉重地压下来。在露出一线的青灰色的天际中,泰平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高峰。此前立于高峰上的那道黑影变了,飘飘忽忽,若有若无,化成了一道随风轻舞的黑烟。
那黑烟乘着寒风飘动,钻过乌云与冰雕树阵之间的空隙,来到冰雕树阵之前。黑烟缓缓飘散,上接墨云,下接冰原,如同鬼魅之影,渐渐显出一个巨大的兽形。
“莫非我小瞧了那三足兽头领,它竟得到了混沌之气传授,具备化影而藏身的法术?”田垦轻轻弹了弹水晶之剑的剑身。
巨大兽形黑烟化幻出一副巨脸,眼、鼻与口皆有,均是黑洞洞的,宛若骷髅一样。黑烟巨脸张开大口,竟有火花与闪电迸发。隐约之间,泰平似乎听到黑烟巨面发出长啸,驱使无数冰雕树向前,结阵困杀众人。
冰雕树大步向前,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树与树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逐渐箍成了一个大桶。这个由冰雕树箍成的大桶高达四十余丈,像众多冰山摩肩接踵挤到一起似的,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好可怕的冰雕树阵!泰平暗自叹息。
当然,可怕的不仅是收紧的冰雕树阵,还有那些深深钻入冰原下方的冰雕树根须。冰雕树根须如同银蛇,钻入厚厚的冰土层,再伺机钻出来,偷袭迎战冰雕树阵的泰平众人。
“血战!”田垦突然举起水晶之剑,怒吼之声响彻冰原上空,竟震得墨石般的乌云为之颤抖。
巨兽黑烟受怒吼一激,变得狂暴起来,化出一缕黑气如同黑云之剑,直劈向田垦的头顶。田垦无所畏惧,将水晶之剑向上一刺,把黑云之剑击得粉碎。巨兽黑烟向后急掠,融入到冰雕树阵,不再冲锋陷阵了。
五个人相互对视,各自调运内力,慢慢地将剑托于胸前,准备御剑结阵做抗命一击。突然,无数冰雕树根须破地而出,像无数柄利剑刺向众人。未等泰平等人有所动作,赤子之剑自行刺入大地,迸射出万千火红剑花,如飞刀一样毁去那些冰雕根须之剑。
冰雕树阵初战失利,开始收紧阵型。五个人御剑飞起,劈砍着排在前列的冰雕树身上,激射出无数晶莹的光。剑阵虽然厉害,毁掉一排又一排冰雕树却不容易,何况还有巨兽黑烟暗中掣肘,使得五个人气息越来越凝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泰平猛然抬头发现,西方乌云深处出现耀眼之光,随即被驱散消失。紧接着,泰平看到一蓬亮晶晶的箭雨从天而降,射中了正在移动的冰雕树阵。西侧的冰雕树阵如同被烈火炙烤,瞬间融化了大半,留下了一个大缺口。
其他冰雕树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停下了脚步,导致前后拥挤严重,竟然乱了阵脚。黑烟幻影似乎极为愤怒,化作一头怪兽,落在了一棵最高的冰雕树顶上。未等其发号施令,又一蓬箭雨落下,吓得黑烟怪兽一跃而起,那冰雕树则被射中,在痛苦地扭动中化成冰水。
田垦率先冲出去,众人一起发了声喊,挥剑闯入冰雕树阵,毫无顾忌地大杀四方。冰雕树强于结阵,腾跃作战并非强项,不到片刻之功,竟被全部放倒在冰原上,或是中箭而融化了。融化的冰水再度凝结,竟然变成了一片污浊的小潭,反射的光亮刺目而耀眼。田垦从地上捡起一支箭,仔细地看了看。
“原来不是神明襄助,而是陨石之功啊!”田垦微微一笑道。
“什么?”泰平与众人围在他的身边。他看到那箭头如同黑石,好似一点也不锋利。
“你们知道吗?这箭头乃是天降陨石的碎屑所制。”
此时,泰平看到远处山谷出现一群人,黑压压地像片乌云,正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跑来。那群人绝大多数都是黑色皮肤,均披着兽皮衣裤,头上戴着兽皮帽子,好像一大群野人一样。为首者身材适中,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窝深陷,双眼给人深邃之感。泰平兴奋地招手大叫。
“林芝!”
泰平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天域雪山腹地见到林芝,更没有想到林芝会带着一支队伍及时出现,将混沌之气寄予厚望的冰雕树阵毁于一旦。
林芝是西京老镇守林充的儿子,也是大漠国天后周薇的舅舅,曾经追随东伯出海,想要在域外扬名立万。可惜,出使仙莱大陆的船队遇难,绝大部分船只沉没海底,而林芝因为机缘巧合,流落到了一座孤岛上。经历了十八年的孤独生活,林芝终于回到亚夏大陆。
虽然林芝未至仙莱大陆,却在孤岛上遇到一位仙莱名士,了解到异域并非世外桃源,亦同亚夏一般万民疾苦,都需要有上天襄助的明主出世,主宰大政造福一方。为此,返回西京林府后做的第一件事,林芝就是带着郗戟的人头赶到枣林,希望能够辅佐泰平平定天下,改变亚夏大陆混乱的局面。
尽管与林芝初次见面,泰平却意识到林芝可堪大用。为此,泰平在控制西京后,任命林芝为镇守,代替墨白治理一方。林芝不负重望,全力支持与推行泰平制定的政策,还调动役夫修筑新城,组建西京水师部队。虽然林芝帮助泰平取得大胜,却无意之中得罪了墨白,被派到荆郡去任郡守。后来,由于墨白与泰平的矛盾越来越突出,林芝不想成为墨白的帮凶,便打算追随心中长久以来的想法:驾船远航西方,寻找海神岛与归墟。
后来,林芝与泰平在由西京改名为问鼎城的一处小巷相见。泰平决定支持林芝探索归墟,还调派人手与物资秘密送入天域雪山,由林芝与子艺率领直奔天域雪山的西方,并在那里打造大船,准备扬帆出海探索未知。
“林郡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泰平握着林芝的手,兴奋地问道。鉴于林芝与周薇的关系,泰平选择这种称呼面对林芝。
“当真是一言难尽啊!咱们一边走,我再一边向大良禀报吧!”
“好。”泰平笑道。看来林芝还不知道我已经是墨国大王了。泰平心想。
“大家赶快将箭矢回收,再放火烧掉那些冰雕里的残肢,绝不可再由其为混沌之气所祸。”林芝扭头大声喊道。那些穿兽皮的人听了林芝的话,分头忙碌起来,显得井然有序,令泰平颇为震惊。
“这些穿兽皮的人并非亚夏族吧!”庄柏开口说道。
“没错。”林芝点了点头。他接下来说的话,则让泰平等人更加震惊:“他们来自于火鸟大陆。”
“火鸟大陆曾位于火海域内,一度只是学城古书上的传说而已,没想到如今确实存在于世间,还漂向了亚夏大陆。”
“泰平说得一点不错。庄柏在学城求学之时,认识一个叫做海弁的地宗学派学士,与我的关系非常不错。早在十年之前,海弁就依据亚夏大陆古书典籍上的只言片语,断定火海极南确有火鸟大陆,生活着叫做尼格罗族的诸多黑人部落。”
“原来阁下就是庄柏学士,失敬,失敬。我身后的这些人正是尼格罗族的一支。”林芝正想继续介绍,一个皮肤黝黑的人跑了过来。
“启禀林将军,所有的陨石箭已经回收,我们还毁掉那些冰雕骨架,用火烧毁冰雕树扎根的大坑。”黑人的亚夏通用语非常流利。
“桑托斯,干得好。泰大良,各位,咱们赶快离开鬼魅冰原,以免再节外生枝。”林芝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