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拍了拍田垦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心急。尽管泰平也非常清楚，混沌之气正无时无刻不在紧盯他们，五个人却不知道对方何时动手。这种我明敌暗的感觉很糟糕，却实在是无可奈何。或许混沌之气正是以此方式，消磨掉除恶者们的意志。
“我记得荀由学士说过，仙莱大陆的中心有一座高耸的雪山，将大陆分为东西两半，成为天然的屏障。据说，在雪山深处存在可怕的异怪，每当天下出现大乱的时候，就会冲出雪山搔扰攻击诸城邦。为此，在灭龙纪末与元世纪初的时候，大陆北方的强君哈德做出决定，号召各城邦共同出资，修建一座大理石长城。”为了缓解情绪，为枯燥的旅程解压，泰平提及荀由讲过的传说。
“哈德的确是一位文治武功的君主，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更有一统仙莱西北方的野心。当然，哈德修建长城的目的不是对付异兽，而是保护西北方所有的文明城邦，抵御大陆雪山东方的野蛮族人。”田垦更正道。
泰平微微一笑，为自己的小小计谋得逞而高兴。“所以说，无论是亚夏大陆还是仙莱大陆，阻挡异族入侵都是一个大问题。田大哥觉得，靠一座长城能够抵挡外敌入侵吗？”
“战略需要是一方面，缔造城邦联盟才是哈德的本意。仙莱大陆西北的城邦太多，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常常为了城邦利益而征战，无法形成对抗东方蛮族的合力。哈德希望通过打造长城，凝聚各城邦的力量，锻造出一支守卫长城的精锐，为自己统一大业铺平道路。为此，那座绵延百里的横亘于阿拉贡山口的长城，就以哈德的名字命名，又被诸城邦称为‘勇气长城’。”
“那么，哈德实现了一统城邦的梦想吗？”
“答案显而易见。每一座城邦都有自己的贵族群体，都有掌控权力的强大利益集团，绝对不会轻易向哈德交权的。相较于他的政治野心，我倒是对哈德关心探索海界更感兴趣。”
“是吗？”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哈德是一位醉心于航海的君主，也是推动仙莱大陆航海业迅猛发展的重要人物。哈德征调了不少水手与匠师，打造了一支船队，试图向东航行进行探险。不过，由于当时船只无法承载更多物资，更难以抵御狂暴的海浪，故而没有成功。到了元世纪中期，亚夏大陆与仙莱大陆贸易往来爆发，推动了仙莱大陆造船业发展，造出了能够远航的大船。仙芝王国曾派出一支船队，航行于浩渺的无边大海上，最终也见到了混沌之界，只得重新返回仙莱大陆。”
“仙莱人所说的混沌之界，与亚夏族认知的是否有所区别？”泰平不由得想起，为了探索混沌之界，林芝与子艺已经提前深入天域雪山了。
林芝是否穿过神秘的山洞了呢？他现在又到了哪里呢？混沌之气有没有抓住他呢？泰平胡思乱想道。
“据仙莱大陆的哲学家说，混沌是一种怪异的天象，并非神的力量所主宰的邪恶边界。对于他的说法，如今的仙莱大陆学术界是认可的。”
“田大哥对仙莱大陆的历史了解不少啊！”
“只要是对人类未来有益的历史，都是值得我们去了解的。我就听尘服大陆的水手说起，大陆曾有人驾驶海船，向西航行了很久很久，没有再看到一片大陆，只见到了无法穿越的混沌边界。混沌边界并没有明显的边界，只是天海之间灰蒙蒙的，永远笼罩着一层云雾。”
“我也听说过，曾有一艘尘服巨船驶入混沌边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对于混沌之界的传说，在尘服与仙莱两个大陆都存在。不过，与亚夏、尘服与仙莱大陆的神论者不同，仙莱大陆有极少数的学者坚信，混沌边界不是神的力量所赋予的，而是可以通过探索解开谜题的。”
“即使我们将直面混沌之神，田大哥也觉得混沌之界并非神创造的？”
“我只是觉得仙莱哲学家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田大哥对仙莱历史很在意啊！”
“人类历史是百花齐放的，不可能只有亚夏文明唯我独尊，我们应该有学习其他文明的胸怀。我始终坚信一点，未来的天下必将融合互通，各种文明会共存于一片蓝天下。”田垦自信满满地说道。
“莫非那是田大哥通过水晶之剑幻境看到的？”
“幻境不是历史。历史有迹可循。”
“泰平忘记了，田垦曾是箴言堂的箴言师呢！”
“可惜，箴言往往在事后起作用。”田垦有些伤感地说道。
“田大哥是否又想起北靖的黑土地了？其实，我与田大哥一样，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北靖，想到那些保护北靖六镇的雪地熊团将士，还有我最该敬重的父亲泰德。”泰平有点伤感，不由得回望东方。
作为北靖六镇的抚司，父亲泰德为北靖带来了和平与安定，也带来了短暂的辉煌。为了抵御雪国熊族辫子军，使亚夏中土不致受其威胁，银夏帝国的昭皇远赴北靖，正式将六镇纳入帝国版图。昭皇大兴国力支持泰德，帮助北靖练出雪地熊团，最终打败了熊族辫子军，将熊族人封锁在大柏岭内。
然而，父亲的正直使他被权贵忌惮，更使北靖处于危险境地。泰平甚至曾经想过，如果父亲答应伦西克的请求，使北靖与熊族合并，又会怎么样呢？
“其实，我更想说的人是昭皇。”田垦的话打断了泰平的思路。
“哦？对于一代伟主昭皇，我无疑是敬重的，其恩威并施平定亚夏，延续了帝国霸主地位，值得获得尊重。”田垦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
泰平看了看田垦。他知道，田垦从心底对昭皇是抗拒的，或者说是带有一种浓浓的醋意，原因就是自己的姑姑泰姝。一想到泰姝，泰平的眼前便出现姑姑的身影。
在泰平的印象中，姑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喜欢舞刀弄剑，常常以雪地熊团女将自居。可是，泰姝没有成为一名女将，反倒是对伟主昭皇一见倾心，甘心情愿地远赴昭阳。最终，为了争夺帝国权利的娥后暗中策划，杀死了姑姑泰姝，企图嫁祸给泰德。泰平自己也是因为这次变故，才被迫离开昭阳，赶到太乙山白峰避难，从而经历了一系列的奇遇，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旅程。
“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昭皇其实还在人世。”
“真的吗？我曾见过云苍茫老前辈。他曾在交谈中向我透露，昭皇可能还活人世，我还一度十分怀疑，认为是某些政治势力的障眼法呢！”
“昭皇的确还活着。周丕选择假死，恰恰与预言有关，也与一句箴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经历死亡，神将不成为神。’”
“这是什么混账箴言啊！”
“也许泰平觉得不可理解。可是，对于笃信箴言的人而言，那绝对是一种不可动摇的信仰。当然，我不否认有些箴言的初衷与目的，但是真正好的箴言的确可以改变世界。”
“譬如泰氏一族将出现王者？”泰平有些不悦，冷冷地反问道。
“事实证明，泰氏的确是真正的王族。泰平要知道，如果不是昭皇相信预言与命运，就不会选择死亡。正是他的选择，才造就了现在的你。”
“也包括现在的乱世，还有邪恶的混沌之气，以及野心勃勃的庄乙。”
“我想如今的局势难以掌控，的确超出了昭皇的想象。正因如此，我觉得昭皇会做出选择，以其得到的神境襄助于你。”
“田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我身体里的冰魄有了感应，有一股正义的灵异之气在尾随我们，迟迟没有现身。”
泰平停下脚步，用心去感受四周。除了寒冷与凉风，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灵异之气。“但愿田垦没有猜错，那是正义的灵异之气，而非混沌之气带给你的假象。”
这时，田垦指着一座巨大的冰雕。“看到这些冰雕，我不禁想起冰海中的冰川。”
“顾左对我说过，冰山是极北的主角，就是冰海中的最美丽的建筑。”
“是啊！有的冰山像城堡，有的冰山像大树，还有的冰山像奔马。无论是亚夏、仙莱还是尘服大陆，都认为极北与极南有一片海域，是寻常族人无法跨越的，乃是域外之神主宰的地方。”
两个人的话音未落，那座高达三十丈的冰雕似乎动了动。泰平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冰原微微轻颤，地底似乎有股激流由远及近，正在冲向冰原的表面。与此同时，铁青色的天空闪烁诡异的蓝光与紫光，远处的群峰摇摇晃晃，好像喝醉酒的酒鬼似的。
白虎与雪豹低声咆哮，冲着冰雕狂吼不止。泰平扭头看看田垦，发现田垦已经抽出水晶之剑，脸上竟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此时此刻，顾左、庄柏与霸言刚刚转回身，正准备向泰平所在的方向急掠。
泰平惊奇地看到，冰原上的无数冰雕都在颤抖，导致不少冰块碎裂。飞溅的冰块如同利箭，射向无处躲藏的众人。紧接着，几十座如同巨象的冰雕动起来，朝着泰平等人奔来。越来越多的冰雕张牙舞爪，真的如同围堵泰平一行的武士，好似潮水般地冲来。
大地在震颤，冰雕在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