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瞪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回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士兵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依言退下。亲信转身走回营帐，谄笑着对马庆诚说道：“大人，只是一些馋嘴的下人，我已经打发他们回去了。”
马庆诚点点头，手中筷子正巧又要去夹菜，却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筷子放下了：“这些菜，是你准备的？”
亲信见马庆诚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是的。”
“你确定？”马庆诚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亲信听了这话，立即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于是话术一变，跪地磕头道：“大人，这命的确是我下的，但菜可是下面的人做的啊。”
“嗯，”马庆诚的脸色瞬间阴沉了片刻，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你只应该说——‘不是我准备的’。”
“是、是。”亲信拜道，“不是我准备的。”
“好，”马庆诚听罢立即起身，吩咐左右将这一桌好菜端在手上，“随我走。”说着，马庆诚阔步走在最前面，亲信见状赶忙跟上，一边走还一边催促着端菜的军士。
只见马庆诚领着这些人走出了营帐，稳健地走在军营中。四周的军士本来还在私下诉诸着心中的不满，这时一见马家二公子出面，一下子又不敢讲话了。骂着自己上司骂到慷慨激昂的士卒在同伴的指引下意识到了马庆诚的到来，马上噤若寒蝉。躲在暗处的长耳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些人似乎并不是真的痛恨于不平等的待遇，而只是痛恨自己不能成为那尊贵的三公子罢了。
“弟兄们！”马庆诚等人来到空地的正中间，声如洪钟地说道，“你们每日都在生死线上辗转挣扎，我作为一军之主，理应与你们同甘共苦——而事实上，我也正是这么做的！这你们看得到！”
“是啊，三公子平日和我们吃的一样，那些佳肴也是第一次闻到啊。”一个老兵说道。
“一起吃喝拉撒，和我们一样风餐露宿，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士卒大声附和道，周围的士兵也跟着起哄，但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勉强和不明意味的笑意。
马庆诚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十分温和：“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怨气，有不满，是对我今天的行径——我都知道。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那就是守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妻儿！因此我应当与你们站在一起。”
此话一出，空地上的军士们才真的算是鸦雀无声，有些似乎真的动容，有些人则是不明所以。不明所以的人是因为晓得马家的举动与反贼无疑，因而不知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感到动容的则是被这“捍卫家园的荣耀”激起了颅内高潮，沉浸在无上光荣之中。
马庆诚招呼端菜的军士上前，继续说道：“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把自己的算盘打到这捍卫家园的崇高之举上，他想用这一桌的佳肴，贿赂我马某人，想赚得自己的如意——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将士们齐刷刷道。
远处的厨子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这番话，心中倏地一咯噔。
“不错，”马庆诚振了振手，“非但你们不答应，我马某人也不答应！——给我砸了！！”
一声令下，端着佳肴的军士立马把手中的碗盘重重摔下。一阵瓷器破碎之声后，全军士卒一边拍手一边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残落的牛肉和鱼肉。嘴上满是欢呼的声响，于是涎水便换了一种方式飞溅而出。
待到欢呼声小去，马庆诚又是洪声道：“来人，将那意欲以利谋私者带上来！”他这一声令下，亲信瞬间明白了意思，笑着领人往人群中去了。厨子见他朝自己过来，明白了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回头望了望紧闭的营门，心如死灰。
又是一阵嘈杂过后，亲信押着厨子来到了马庆诚旁。
“弟兄们！你们说，面对这样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办？”马庆诚锐利的眼神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沉声说道。
“杀！”不知是谁起了头，其余的人也纷纷喊起“杀”来了。
场面再度热烈起来，一股集体意志的洪流充斥着这一方天地。长耳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马庆诚的表情依旧镇静，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被押到面前的跪在地上的厨子，后者已经脸色苍白：“你们这是为什么？”
马庆诚冷笑一声：“为什么？哼，这话应该问你的吗？你可曾想过，如此将动摇军心。”
厨子跪在地上，但脖子伸得很直，眼睛直视马庆诚：“你们若是真要杀我……我不过草民而已，人微言轻，也无它法。但那牛伴了我家已逾十年，你怎能如此轻率地把牛肉丢掉？”
听了这话，马庆诚楞了一下，接着下令道：“看来是承认了，来人——斩首示众！”
话音未落，亲信就着急忙慌地安排人行刑。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喷洒的鲜血也让士卒们的情绪到达了顶峰，无不拍手称快。马庆诚顺势说道：“那么，诸位，你们说，我马某人，还算是个合格的领兵者吗？”
“是啊，三公子如此一视同仁，自然是啊！”
“不错，如今已是没多少三公子这样有风范的将军了。”
……
士卒们议论纷纷。马庆诚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每个军士，确保每个人都被这份集体的狂热所感染，然后说道：“那么现在，有人想出卖我，求得自己的苟且偷生，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台下的士卒们一个个红了眼，口中念念有词。马庆诚见火候到了，大手一挥，喝道：“好！弟兄们，都随我来！”说着，他朝营门外走去，身后满是所部军士。他快步走出，翻身上马，军士们举起兵刃小跑跟随，一路人浩浩汤汤地就冲着马家的中心宅院，亦是马衢所在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