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他们告别了薛仁和窦若兰，踏上新的路途，夜晚时分来到一个叫苦海镇的地方，此处屋舍连绵，人烟稠密，比较奇怪的是有些违反长情之事，因为无论是身边、屋舍附近还是夜空里，全都是仿佛红色蝴蝶般在飞舞的火蝉，它们像一个个小灯笼，像神秘莫测的鬼火，也像是在头顶燃放的小小烟花。每只火蝉都发出急促高昂的蝉鸣声，千千万万只火蝉的鸣叫就像有千军万马奔腾在镇子上。
镇子上的居民大多有深深的黑眼圈，说明在此之前他们都度过一个或者数个不眠之夜。
火蝉的数量如此庞大是很伤脑筋的事，不过也有人从中得到欢乐，那就是镇子里的孩子们：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捉到蝉，俯拾即是，装入随身带的罐子或袋子里，乐此不疲。
重明他们困惑于眼前景象出现的缘故，突然隐隐听到段动人的歌声，歌声停歇后，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从远处冉冉而至。她身量适中，瘦瘦弱弱，摆脱了小女孩的稚气天真，没有成熟女子的不动声色，浑身粉色衣裙，长长的乌发垂在肩头，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就像从丹青书卷之中徐徐走出来的，而且展妙手的画作匠人，绘下的正是自己女儿青春年华里的形象。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衣裾处，步伐姗姗，浅笑如烟，仿佛从苍白走向碧绿，从虚无走向真实，从遥远走向将来。
她忽然兜转着身子，如蛱蝶那样舞动起来，衣袂随风，双手如翼，许多的火蝉在她身边飞舞。
少女来到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身边，煞有介事地打量片刻，说道：“你们就是绘制百妖图像的少年、少女和孩童？”
“是啊，你是谁？怎么也知道。”秋练道。
少女回答：“我叫梁言，是这镇子里的居民，有一个爷爷叫做梁湘润。我也是听人说你们会来。”
“那个人是谁？”重明问道。
“这个是秘密，我不能说。”梁言伸手去抓在身边飞动的火蝉，像是抓住一只蝴蝶，轻轻抓住又松开，“很美的火蝉。”
“你认为它们很美，可是它们让镇子里的人都无法入睡。”落落不无责备地说道。
梁言道：“其实这些火蝉也很可怜的，它们原本只是普通的居民，因为死于一场地震，然后就变成了火蝉。”
“它们是死去居民的冤魂所化？”重明和秋练都很震惊。
梁言道：“是的。我原本可以阻止那不幸之事发生，却因为不能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就在重明他们想要从梁言那里了解更多情况时，街道上突然热闹起来，镇子里几乎所有居民全部出动，手里拿着火把等物，开始烧火蝉，火蝉的蝉翼最先点燃，之后身子慢慢燃烧，又引发它们身体内的发光之物，没过多久，它们便在坠落地面的过程中化成灰烬。
居民们携老带幼，很有精神头，之前的萎靡仿佛只是假象，是为了夜晚的狂欢养精蓄锐，他们欢笑快意地用火把去烧空中飞舞的火蝉，就像年节时点燃炮仗，不过他们没有捂住耳朵跑开，而是看着一只只夏日的古怪精灵灰飞烟灭。
梁言见此，急忙过去劝阻：“不能用火烧，你们不能这样做！”
大家完全不听，他们似乎陷入狂欢中，陷入报复的欢乐里。
梁言见劝说无效，就上去夺火把，但她身体瘦弱，这样做是不自量力，蚍蜉撼树，不仅没能夺过他人手里的火把，还被推搡开，重重摔在地上。梁言站立起来，安静待在纷纷的人群之中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众人的疯癫和火蝉的死去。她在那里，在到处是莹莹光亮的夜幕下，是如此的渺小，就像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鱼无意游到入海口，被众多疯狂的大鱼完全淹没身影。
梁言看到愈来愈多的火蝉变成一缕飞灰，微微蹙眉，忽然自言自语道：“我虽然不能阻止你们，却能让火蝉恢复到之前的数量······”
她轻轻扬起头，握紧双拳，眉心上发出丝红光，出现只蝉的影像，蝉的影像闪烁不停，让梁言全身都被耀眼的红色光华包裹，就在发生如此奇景时她的身体里忽然开始涌出蝉：许许多多的火蝉。
火蝉从她的后背涌出，如水柱那样直上夜空，而后四散飞去，去填补被烧死火蝉的位置。她仅仅拥有一个平凡女孩的身躯，可却能从身体里飞出难以计数的火蝉，而且没有任何血肉的伤损，哪怕在皮肤上也没留下半点火蝉破裂而出的伤痕。当夜幕里的火蝉恢复到天黑时分的数量后，梁言眉间火蝉的影像消失不见，她的身体也不再有火蝉飞出。她看着在身旁绕飞的火蝉以及逐渐熄灭的火把，明白已获得暂时的胜利，虽然镇子里的居民不会死心，还会去重新绑火把，但至少可以松一口气，这时，她想到重明他们，懊悔地自语：“我刚刚怎么把他们忘记了，使用妖力，这下还不把自己暴露了！”
他本要转身的，如此一想，就觉得身后有许多只眼睛在盯着——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正站在那里，等着她对刚刚发生的事给出解释。
“是勇敢地面对他们？还是马上逃跑？”梁言只简单思量后就做出决定，大大方方转过身，看见了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震惊的眼神，“你们应该已经看到刚才的画面，我身体里也可以飞出火蝉，因为我是······”
秋练独自向前迈出几步：“古书上记载，世间有蝉名为螓，多为含冤负屈之女子所变，体小，方头，广额而有文彩，只生于夏，有召集众蝉的妖力，亦可化生千万，世称‘蝉后’。看来，你是螓妖？”
梁言努努嘴：“说是螓妖也没有错，不过你们若能称我为蝉后，我会更加开心！”
重明失望地看着她：“你只顾自己开心，可是却不在乎镇子里的居民吗？”
梁言吸口气：“我是因为快要见到爷爷才开心的，我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变成蝉后来见爷爷。我来到后，并没有召集众蝉，是它们自己出现的，一来，它们本身就有怨气，二来因为蝉后在此，为了利用蝉后的妖力，所以它们出现的很多。我想见爷爷，结果出现了火蝉——我不忍居民受到困扰，可更离不开爷爷，我只是想在这个夏天陪陪爷爷而已。”
落落被梁言的话语触动，动容地说道：“可是，看镇子里居民黑眼圈的情况，说明镇子里几天前就有很多的火蝉？”
梁言点头：“那时候我就已经来了，只是还没见爷爷！”
重明不解：“那你在做什么？”
梁言从从容容地说道：“在等你们呀！”
秋练满脑子疑问：“为何要等我们？”
梁言孩子气地答：“有人让我等，我就等了。我也不知为什么？”
墨精说道：“从整个事情来看，你只是因为想陪爷爷，也因为要等我们，这些火蝉利用你蝉后的身份纷纷出现，可是刚刚，你为何又化出那么多的火蝉，让居民们徒劳无功？”
梁言耐心地解释起来：“我阻止他们烧火蝉也是想化解蝉的怨气，不然居民和火蝉之间的仇怨就永远不会消弭。其实我也知道，假如我马上离开，居民和火蝉之间积累的仇怨或许可以得到调和，至少双方不会如此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她看着眼前飞动的火蝉，伸手去触碰它们，颇感慨地说道：“难道我真的不该出现吗？”
“你想念自己的爷爷，你的爷爷肯定也在思念他死去的孙女，你好不容易就要见到爷爷，怎么说不该出现的话？”落落这些话明显是支持梁言留下来的意思。
重明、秋练和墨精想不到落落居然支持梁言出现在镇子里，齐齐看着他，梁言也没想到如此的孩童居然也能设身处地替她着想，满怀感激之情望着他，一时间，落落成为焦点。落落察觉到大家不同的目光，说道：“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无法阻止亲人之间的团聚。”
重明反驳道：“可若是那人已死，变成了妖，也不能看淡人世间的生死和离别，还是要和亲人相见吗？”
落落用尽力气喊出：“不正是因为死后变成妖才更希望能见到亲人吗！”
重明找不出继续争辩的理由，默然无声，心里想：“落落是对的！之前碰到的小狸，生前是个少年，可为了见到所钟情之人甘愿去死，变成妖，以便能见到对方。如今的梁言，死后变成蝉后，可是还忘不掉世间的爷爷，即便会无意给镇子带来灾难，会殃及无辜，但见到爷爷、陪伴爷爷的孝心从来不曾丢失！”
秋练也认为落落说的有理，既已如此，好像找不到缘故劝说梁言离开，便转换话题说道：“梁言，恕我冒昧，能知道你当初是怎样死去的吗？又如何变成蝉后？你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为何要等我们！”
“走在路上昏倒，没有知觉，就那样死去的！”梁言似乎开始回想起死前经历的事。
1
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撑着油纸伞走在镇子外的梁湘润突然听到了婴孩的哭声，他起初以为是鬼魅使用的魅惑伎俩，想要转身返回，可是他再听之下发现那哭声十分的真切，让人怜悯，于是就大着胆子循声找去。在雨线和夜幕的笼罩下，梁湘润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等到走近，他发现路边有棵十分奇怪的树，那树像桃树般低矮，叶子也像桃树叶子，只是上面开满如白色荷花大小的花，花芯上似乎有点燃的小小蜡烛，把花瓣照亮如白色的小灯笼。
银光闪闪的树，成为雨夜里神奇的存在，而在这棵神树之下放着个襁褓，襁褓里是目光明亮、看向梁湘润的女婴。
襁褓和女婴都没有被淋湿，这棵神奇的树挡住了密集的雨滴。
“你被人扔在雨夜，却用哭声把我引领过来，是注定和我有缘分的，我年岁已高，不适合当你的父亲，就做你的爷爷吧。”梁湘润把女婴带回家抚养，取名叫梁言。
梁言像那棵会发光的树一样奇怪，只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已长到一个十岁左右小姑娘的身量，对于这样的现象，梁湘润既欣慰，又觉得害怕。
一天晚饭后，爷孙两个坐在天井里，梁湘润喝着新泡的“兰雪芽”，问穿绯衣的梁言道：“你是我在雨夜收养的女婴，可你的父母是谁？你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
“爷爷，你都说了我那时候是女婴，女婴怎么能记住自己的父母和家族。”梁言说道，“爷爷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到底是平凡的人类，还是别有来历？”梁湘润委婉地道。
“爷爷怀疑我不是人，是妖怪？”梁言想起爷爷以前给她讲的捡到她时遇到的景象，“我被包裹在襁褓里，放在大雨中一棵会发光的树下，可是在此之后，爷爷好几个夜晚都去那个地方查看，再也看不到那样会发光的树。这确实很神奇。”
“是啊，或许那棵树和你的身世有关。”梁湘润道。
“我是一只树妖吗？”梁言即认真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不能这样说。”梁湘润道，“你可能就是平常的人类，也可能是妖，因为是在下着大雨的夜晚出现的，或许是天地间地位比较尊崇的龙族血裔，当然了，也不排除你是来自天上。”
“天上？”梁言抬头望着夜空，夜空里繁星点点，一轮明月照临。
“就是天上的仙官呀。”梁湘润道。
梁言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来历，人世间的小妖还是比较适合我的。”
“如果你有天发现自己是妖，你会怎么对爷爷和镇子里的人？”梁湘润煞有介事地问道。
梁言不假思索地答：“当然是保护好爷爷，保护好镇子里的人了，不让爷爷和镇子里的人受苦受欺负。”
“真的吗？是言儿的真心话吗？”梁湘润问。
梁言道：“就算是我死，也会做到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你真有此心，我收养你就是对的。”梁湘润动容道，“爷爷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地生活下去，长命百岁。”
“爷爷也长命百岁。”梁言起身坐到爷爷身边，挽着爷爷的手臂，开始让爷爷给讲故事。
梁湘润搜肠刮肚，把自己自己的跟妖怪有关的故事娓娓道来，梁言煞有兴致地听着，并慢慢入睡，等梁湘润听到梁言舒缓的鼻息声，看到她沉睡的样子，才放下茶盏，把梁言抱回屋里。
次日天亮，吃过饭的梁言玩心大盛，用根芦苇，上面系着绳子，绳子上连着一块白色的手帕，在镇子外的旷野里嬉闹，因为正值春天，结果吸引来很多很多的小白蝴蝶，那些小白蝴蝶如动人的光的碎片，围绕在她身边，缠绵不去，而且从野外跟她来到镇子里，光天化日下呈现出奇景。
那天从早到晚，镇子里很多人家中都出现奇异并让人觉得后怕的事：小白蝴蝶出现在厨房，在烟里飞舞，不久就钻入燃烧的灶火里，从灶里飞出，带着火继续飞动，把院落里可以点燃的东西全部点燃；进到茅房里方便之人，刚刚松开腰带，就能看到一群小白蝴蝶飞来，萦绕身体的裸露部位；夫妻入睡时觉得耳边有异物，点亮灯烛后，就能看见一只小白蝴蝶在床帐里飞来飞去；饲养的牲畜身上出现伤口，小白蝴蝶聚集在伤口处，像蚊蝇一样地吸血，看管牲畜的孩童用树枝拍打，它们翻飞而去。
“梁湘润，看看你孙女做的好事，她把十里八村的白蝴蝶全都吸引过来了，现在镇子里已经到处是白蝴蝶了。它们现在还只是吸取牲畜的血，再晚些时候它们就会喝我们的血。”镇子里的很多居民上门，占满了天井，兴师问罪。
“它们只是蝴蝶，并不能伤害大家。”梁湘润辩解着，同时双手牢牢护住孙女梁言。
梁言也不知道自己吸引白蝴蝶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像只小猫似地蜷缩在爷爷怀里。
“别说风凉话了。它们可不是简单的蝴蝶，是会喝血吃人的蝴蝶。”镇子里的居民怒气冲冲，“要不把你孙女赶走，要不让她把镇子里的白蝴蝶吸引走。”
梁湘润想了想，还是第二个选择比较好接受，就道：“我让梁言把白蝴蝶吸引走。”
“那就快点！”镇子里的居民催促道。
梁湘润唯唯诺诺应着，转身对梁言道：“言儿，你既然能把白蝴蝶吸引过来，就试着把它们引走，它们再留下来，所有人的生活都会被打乱，所有人都不会满意的。他们会赶走我们爷孙两个。”
梁言小心翼翼看了大家一眼，说道：“我试试看吧。”
镇子里的居民簇拥着梁湘润和梁言走在街巷上，有人已经备好用绳子系着块白色手帕的竹竿，大约是让梁言用它来吸引白蝴蝶，然而梁言似乎用不到，因为在心惊胆战、花容失色的梁言一出来的时候，就对白蝴蝶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许多白蝴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围绕在梁言的身边，跟着梁言前行。
镇子里几乎所有的居民都看到了这让他们惊奇、羡慕和感到可怕的一幕，静静呆立，犹如突然之间变成了石像。
梁湘润也大为惊叹，心里暗暗道：“梁言绝不是平常的人类女子，她如果不是妖，就是天上的仙官，不是拯救人世的天使，就是······”
后面的文字没能说出来。
2
梁言用自己的身子轻轻松松把镇子里所有的白蝴蝶全都吸引过去，因为这些白蝴蝶只认梁言，梁言去哪，它们就去哪，因此为了让正常的生活不再被打扰，镇子里的居民一致决定梁言暂时留在镇子外面的小小地藏庙里，不要回到家中，只等什么时候这些小白蝴蝶全都飞散的时候再回去。对于众人的决定，梁湘润这个朴实本分的老人不能有违，他让梁言好好留在地藏庙，他会留下来陪着她。
镇子里的居民陆续返回，地藏庙里只剩下梁湘润和梁言，翻飞的许多白蝴蝶，庄严肃穆的地藏像，以及地藏庙外路边树林里的石地藏，这些石地藏很小，像是一个个小娃娃，密密麻麻地站着，极少的还有用方砖给盖了神龛，但不管有没有神龛，所有的石地藏上都落满了白蝴蝶。
白蝴蝶落在石地藏上，就像落在桃树流出的桃胶上。
梁言举头望着地藏庙里飞舞的白蝴蝶，说道：“爷爷，你说我还能回到镇子上吗？我们还能生活在一起吗？”
“只要这些白蝴蝶不再跟着你，你就能再次被镇子里的人认可，我们都还能回去。”梁湘润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上愁容，大约也担心这些白蝴蝶认准了梁言而不会离开吧。
梁言道：“它们会飞走吗？”
“肯定会飞走的。”梁湘润道，“它们是蝴蝶，是要吃东西的，不能总留在人的身边。”
“是的，它们也要吃东西的。”梁言的眼睛亮了起来，“爷爷也不会抛下梁言的对不对！”
梁湘润的记忆被带回到那个雨夜：“当我把你从会发光的树下抱起来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信念，会好好照顾你，照顾你长大，直到我死的那天。所以，不管镇子里的人怎样看你，怎么待你，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爷爷。”梁言轻轻扑入梁湘润的怀里，一滴泪水滑落。
梁湘润道：“言儿，我隐隐约约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女孩，是很有来历的，只是你的力量被封禁，让你变得和普通的女孩一样，当你的力量被唤醒时一定要记得说过的话，守护镇子里的人，知道吗？”
梁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那爷爷就算是死也没有别的遗憾了。”梁湘润道，“言儿在这里安心待着，我回去准备午饭。”
“嗯。”梁言松开手，“爷爷可要快点来呀。”
“爷爷知道。”梁湘润走出地藏庙。
梁言站在庙外望着爷爷的身影远去，依然觉得一阵空虚，似乎她被镇子里的人和爷爷抛弃了，她又变成当初那个被扔在会发光树下的可怜婴孩，怀着这种悲伤的情绪，梁言只好去和身边飞舞的白蝴蝶诉说。然而在她伸手去触碰一只白蝴蝶时，那只白蝴蝶径直飞入了她的眼睛里，接着周围成千上万的白蝴蝶都纷纷飞了过来，像两道白色的光华那样飞入梁言的眼睛里。
梁言仰天发出声惊呼，倒在地上，不过倒地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又再次站起来，双眼变成了赤金色的黄金瞳，瞳孔上面闪烁着白蝴蝶的影像。
这些白蝴蝶其实都是梁言力量的元素，它们集合起来，飞入梁言的眼睛，将梁言潜在的力量唤醒。
梁言目视不远处的镇子，看到了镇子几天后会出现的结局：一条在镇子下面的地龙翻转身子，带来了摧枯拉朽的力量，镇子顷刻间土崩瓦解，屋舍楼宇化成片废墟，镇子里的居民统统都被埋入废墟里，包括梁言的梁湘润，而在废墟之上，只有飞舞的蚊虫，觅食的乌鸦，以及从很远处跑来的野狗，野狗从废墟里刨出个女孩的尸体，女孩手里有个女娃娃的玩偶，因为野狗的撕扯，玩偶掉落泥土，然后被纷纷而下的地震后细雨打湿，女娃娃的玩偶在哭泣。
“地震是地下的一条地龙引起的，只有杀死地龙，才能拯救镇子里的居民和爷爷。”梁言自言自语，“我或许是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妖怪，或许是天上的仙官，但无论如何，我存在人世的理由就是阻止地龙作恶，不让人世出现更多的伤悲和苦难。”
梁言凝聚力量在手指，轻轻向地面划下，一道白色的光将大地撕开个裂口，裂口漆黑如同深渊，地下的腐气瞬间飞腾而出，激射向天空。
梁言躲开腐气，纵身跳了下去。
身子如同在深不见底又阴暗潮湿的古井里坠落，很久很久，方才落地，梁言回过神，开始打量这个地下世界，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非常空旷而地面又光洁如石的所在，黑漆漆的，不见一物。她只好先闭上眼睛，让眼睛适应了黑暗，方才睁开眼睛寻觅。她要找到那条地龙，阻止它给镇子带来地震。
空旷之地似乎没有边界，梁言在里面走了很久也毫无发现，直到她听见一阵沉闷的呼吸声，循着呼吸声找去，梁言看到了一条身躯庞大的地龙正伏在地面上睡觉。这条地龙有两只龙角，满身雪白色的鳞片，龙须垂地，四爪收拢，看上去是只人畜无害的优雅白龙。
然而梁言知道，它就是地龙，是给苦海镇带来地震的地龙。
梁言抬起手，想要趁着它入睡的时候用凝聚力量的手指将它的身躯割开，然而这时候地龙睁开了一只眼睛，瞥见了欲行杀戮的梁言，嘴里吹出口气，将还是小姑娘的梁言吹飞出数丈之外。
地龙从地上站起，说道：“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潜入地下，定然来历非凡，莫非你已经知道我在此处的缘故？”
梁言挣扎起身，一步步走过来：“我是来斩杀你的，阻止你带来地震！”
“原来是这样。”地龙的眼目变成金黄色，“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梁言目光灼灼地望过去：“你很快就会知道。”
梁言的眼睛变成了黄金瞳，黄金瞳里飞出千千万万只白色的蝴蝶，这些白蝴蝶飞了过去，围绕在地龙的身边，然后聚集在它的每一寸鳞片上，和雪白色的鳞片浑然天成，似乎在那个时候，地龙不是被梁言的力量所控制，只是在白色的鳞片上长出了更多的鳞片，长出了可供它飞翔的白色羽毛。
白蝴蝶就像吸食血液般地吸食地龙，在很短的时间，地龙化为乌有，只有浩浩荡荡的白蝴蝶，白蝴蝶重新飞入梁言的眼睛里。
梁言飞出地下世界，重新回到地藏庙，地面上的裂缝慢慢弥合。
3
夜色降临时分，梁湘润带着席子、被褥和丰盛的晚饭来到了地藏庙，梁湘润和梁言爷孙两个在庙里其乐融融地享用了美味的食物，之后梁言不愿让爷爷在庙里陪着自己受苦，就说道：“爷爷，你年纪大了，不能睡在这里，还是回家去吧。你已经给我拿来了被褥等物，言儿夜里不会觉得冷的。”
“你独自住在这里会害怕的。”梁湘润想要陪着孙女梁言。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梁言安慰爷爷道，“言儿现在长大了。”
梁湘润道：“你独自住在这里，若是有无良少年潜入进来怎么办？你会吃大亏的。”
“现在镇子里的人都把我看成怪胎妖女，没有什么少年有那样的胆子。”梁言道，“总之，爷爷不能留在这里，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吃苦头！”
梁言默默叹息了一声，半天才道：“那我在这里再多陪陪你，待会再走！”
“好。”梁言坐到爷爷身边，挽住爷爷的手臂。
爷孙两个待了一个时辰，时候也已不早，梁湘润才从地藏庙离去，然后地藏庙里就只剩下梁言，梁言铺设下席子和被褥，却无心睡眠，看着庄严神圣的地藏像发了会呆，就走到门首望着黑沉沉的夜，夜幕之下镇子里屋舍的轮廓非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像是大鱼身上的鱼鳞。梁言想到自己已经杀死地面下的地龙，守护了镇子上的屋舍楼宇以及所有居民，也守护了爷爷，总算没有辜负爷爷在那个下着大雨的雨夜把她从树下捡回去。
静静望了很久，梁言有些困倦，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却突然发现镇子之中冒出一缕白光，白光直冲向夜幕而去，接着地面出现了摇晃，这种摇晃非常短暂，转瞬即逝，似乎并没有发生过，然而警觉的梁言却未敢等闲视之，将白光和地面的摇晃联系起来，发现是地震的预兆。
可是梁言明明已经将地面下的地龙杀死了呀？
梁言异常冷静，眼睛变成黄金瞳，黄金瞳发出的光穿透大地，寻找地龙的所在：“被白蝴蝶围攻的白色地龙并没有死，它不过是隐没身子遁去了，在我离开后它又重新潜入地下，而且现在所藏的地方十分隐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地龙会再次翻转身子，给镇子带来地震，在找到它之前我必须先要阻止屋舍和楼宇的倒塌。”
梁言收回黄金瞳的目光，急匆匆出了地藏庙，来到镇子外，然后运起体内的妖力，成千上万只白蝴蝶从她的黄金瞳里飞了出来，这些白蝴蝶飞到一栋栋屋舍楼宇的根基之处，聚拢起来，白蝴蝶从口中吐出白色菌丝般的脉络，这些白色的脉络先是紧紧地伸入到泥土里，如大树的根一样牢牢地抓住大地，接着白色的脉络开始向上延伸，扩展到每栋屋舍楼宇的表面，形成一个个坚硬无比的脉络框架。
当镇子里所有的屋舍楼宇都被白蝴蝶吐出的白色脉络紧紧抓住和大地浑然一体时，地下隐藏的地龙开始了翻身，梁言清楚地记得，地龙一共翻身四次，每次翻身梁言都觉得天昏地暗，难以立足，都有很多大树被连根拔起，很多山石从山头滚落，然而镇子里的每一座屋舍楼宇都固若金汤，纹丝不动。
地龙翻身四次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已经摧毁了这座镇子，便再也没有动静，梁言则放下心，准备收回那些白蝴蝶，然而梁言这次的付出和牺牲是很大的，那些白色脉络都是她心血和妖力的结晶，因此损耗难以想象，那些白蝴蝶也就只收回了一半不到。
梁言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地藏庙，迷迷糊糊睡过去。
次日清晨，那些安然从睡梦里醒来的居民们发现自己家又被白蝴蝶包围，而且自家的房子上出现很多奇怪的白色脉络，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梁言，然后兴师动众地集合起来，出现在地藏庙中，将依旧还在沉睡的梁言从地上拉起来，强托着带出去。梁言反应过来后想要挣扎，发现身体虚弱不堪，而自己又答应过爷爷不会伤害镇子里的人，不能使用妖力，就只能像囚徒一样被带着离去。
梁言看了眼路边树丛里的石地藏，许多石地藏眼睛里都流出了眼泪。
梁言被众多愤怒的居民带到了镇子的广场上，开始指认梁言的过错，梁湘润听到消息赶来救梁言时被人推倒在地，脑袋撞上地面昏了过去，在梁言失去爷爷的保护后她彻底沦为众人发泄愤怒的牺牲品：居民们一致决定处死梁言，还镇子以太平。
居民们杀死梁言的方式很特别，他们选出了镇子里十余个妇人，让这些妇人拿出平时用来做女红的剪刀，用剪刀来刺梁言的身体。
剪刀一次次刺在梁言身上时，梁言的眼睛变成黄金瞳，黄金瞳里闪耀着两只白蝴蝶，可是直到最后倒地时梁言都没有让黄金瞳里的白蝴蝶飞出来，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兑现曾对爷爷许下的承诺：不会伤害镇子里的人，只会守护他们。
那些聚集在屋舍楼宇根基处的白蝴蝶很多枯萎死去，屋舍楼宇上的白色脉络慢慢消退。
这是一个异常安静的夜晚，镇子外的荒地上出现了新的坟墓，坟墓上落满白色的蝴蝶，坟墓前站着个老人，这个老人就是梁湘润，他醒来后就看到梁言倒在血泊中，背痛不已，然后想到梁言的出身以及镇子里人对梁言的态度，就去棺材铺买了副棺材，将梁言的尸身装入里面，用绳索拴在棺木上，一个人将棺木拉到了此处，让梁言入土为安。
梁湘润想到了那个雨夜，想到开满奇花的树。
然而就在梁湘润祭奠梁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地面摇晃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眩晕，地动山摇，巨物倒塌的声音从镇子的方向传来，梁湘润猛然转身，看到了悲惨壮烈的场景：只见镇子所在之处的地面像是突然凹陷下去，许多屋舍楼宇都纷纷倒塌，尘土飞扬，尘土里闪耀着一些白蝴蝶的身影，还有条白龙。
梁湘润快速向镇子的方向跑去，他要救那些遇险的居民。
梁言的坟墓也出现了变化，坟墓裂开，棺盖被掀开，梁言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原来她虽然身上的伤很重，也流了很多血，毕竟有妖族的血脉在体内，并且进行自我修复，让她再度焕发了生机。
梁言望向镇子的方向，看到了爷爷瘦骨嶙峋的背影，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大地，她知道虽然上次成功阻止了屋舍楼宇的倒塌，但是没能杀死地下的地龙，地龙其心不死，趁虚而入，终于给镇子带来地震。
梁言不计较居民们的以怨报德，此刻只想找到地龙，将其杀死，杜绝后患。
于是她走向了镇子，并以黄金瞳寻找地龙的踪迹。
“你是在找我吗？”有少年的说话声出现在梁言身后。
梁言回过头，看见个身穿白衣、束着白色发带的俊秀少年，少年的双目也是黄金瞳，就说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现在在找的人！”白衣少年道。
梁言颇为震惊：“你就是带来地震的地龙？”
“没错。”白衣少年道，“看看我们彼此的眼睛，都是黄金瞳，而在这个世上拥有黄金瞳的只有天地间的龙族，所以你的真正身世是龙族，那个当初被放在开着奇花树下的婴孩只是被遗弃的龙族血脉。你很巧地被梁湘润捡到，被他抚养养育，就把他看成了待自己最好的爷爷，许下承诺，其实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也不必对这个镇子上的人负责。因为，你是龙族。”
“龙族。”梁言的震惊是可以想象的，之前她和爷爷曾经猜想过自己的身世，妖、仙官和普通的人类女孩子，这些可能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龙族这方面，“就算我有黄金瞳，就算我是龙族，又能怎样？”
“能怎样？”白衣少年很震惊的样子，“龙族是很尊贵的族类，他们有着无比尊贵的地位，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做出人族和妖族甚至天上的仙官无法完成的事。”
“翻动身体，给一方带来地震？”梁言嘲笑道。
“作为龙族之中的地龙，一生当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潜伏在地底，被地上的州城和村镇压着，每三十年才能有翻身机会，从而获得少得可怜的天数的自由。”白衣少年痛苦无奈地说道，“在此之前，我已经被压了三十年，三十年才等到的机会我怎么能白白错过。其实你用那些白蝴蝶和白色的脉络已经牢牢守护住这个镇子，我翻身四次也未能将之掀翻，如果镇子里的居民不误解和伤害你，我只怕要再等三十年，可是没想到，镇子里的居民居然一起来伤害你这个默默无闻只管付出的龙族女子。真是笑话。”
梁言平静地道：“三十年等到翻身的机会，获得短暂的自由，这是你的宿命，而我也有自己的宿命。”
“什么宿命？”白衣少年问道。
“从我被爷爷捡回家的时候，我不管是人类还是龙族，都只会把爷爷看成最亲的人，会守护爷爷和他认为重要的东西。”梁言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白衣少年道：“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你的付出，还会众口一词地把你看成不祥的女子，他们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感激你！”
“这些我不在乎，我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梁言道。
白衣少年怔了片刻，大笑起来：“可是现在的结局是什么，是我掀翻了这个镇子，获得自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是这样。”梁言道，“所以我还要做一件事，杜绝三十年、六十年乃至后面万年的隐患。”
梁言陷入异常冷静的状态中。
白衣少年看着梁言，说道：“你已经被镇子里那些人伤害的不轻，虽然得到恢复，重新焕发生机，可妖力已经大打折扣，你想杀我简直比登天还难。相反我却可以杀掉你。不过念在同为龙族，我可以放过你，毕竟我只有几天的自由时间，我还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你愿意放过我，但是我不会放过你！”梁言的黄金瞳里闪耀着白蝴蝶的身影，腾腾的杀气在周围弥漫。
白衣少年刚才言之凿凿，信心满满，可是看到梁言这个样子也是非常恐惧的，一点点向后退，准备逃走，但是梁言冷笑着，运起体内的妖力，接下来黄金瞳里飞出了千百只白蝴蝶，白蝴蝶蜂拥而至，卷向白衣少年，到了这个时候白衣少年没有自信能顺利逃走，只好变成白龙重新钻入地下。白蝴蝶失去目标，在周围飞舞往还，不知所往。
梁言举起右手，向着地面划下去，想要在地面上划出道裂缝，然而因为受伤和驱使白蝴蝶致使妖力损耗很多，她无法将地面撕开，也无法继续追逐地龙，反而是身子站立不稳，疲惫地倒了下去。
镇子里满目疮痍，梁言的爷爷以及其他保住性命的居民正在倒塌的房屋里营救伤者，抬出尸体，收集财物等，整个镇子被荧荧的灯火、哭泣声、悲鸣声、呼喊声和喧闹声充斥，上演了一幕幕的离合悲欢，因此压根没有人注意梁言和一个白衣少年，没有看到漫天飞舞的白蝴蝶和遁去的白龙，更没有人看到倒下去的梁言。
梁言仰天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辰和月亮，慢慢闭上了双眼。
4
梁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地藏庙里，躺在草席和被褥上，而在她的身边是一个穿着红霓裳的少女，少女眉目如画，充满灵气，看见梁言醒来后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梁言觉得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过来，也不再担心对方可能对自己不利，于是说道：“是你救的我？”
“不是我，而是我们。”穿红霓裳的少女指指地藏庙外。
梁言看过去，发现是个少年，少年立在夜幕里，身影朦朦胧胧。
“是你们救的我，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梁言道。
红霓裳的少女道：“我们四海遨游，偶然经过这里，看到了镇子里倒塌的屋舍楼宇，也看到倒在地上的你，刚好看到这地藏庙有灯火，就把你背起，送到这里来了。对了，背你的人是顾无心大人。”
“顾无心大人？”梁言问。
红霓裳少女道：“我替你喊过来，让你们认识认识。”然后面向地藏庙外，喊道：“顾无心大人，我们救的姑娘已经醒来，你快进来吧。”
顾无心走进来，来到梁言身边，说道：“你醒了？”
“嗯。”梁言道，“多谢你们。”
“举手之劳，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帮忙。”顾无心道，“可是姑娘似乎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身子，不知姑娘家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去。”
梁言道：“我还好，但现在有一件事非要做不可。”
“什么事这样着急？”顾无心问。
梁言道：“在我们这地下面有只地龙，镇子上的地震就是它带来的，让屋舍楼宇倒塌，居民死伤，我必须杀掉它，杜绝后患。”
顾无心很佩服她的精神，说道：“你有此心让人敬佩，可是你目前的状况真的很不好，如果不能好好休养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梁言道：“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是我非要达成这个心愿才能安心。”
顾无心和红霓裳的少女互相望望，没有再说违背其心愿的话，红霓裳少女道：“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彼此认识后我们才能继续帮你。”
“我叫梁言。”梁言道，“这位顾无心大人我已经知道，不知你的名字是？”
红霓裳少女道：“我叫陈眉。”
梁言道：“很好听的名字。”
“过奖了。”陈眉微笑道，“
地下的地龙是何物？为何会引发地震？”
梁言挣扎着站起身子，说道：“地龙是龙族，是被压在地底的一条龙，每三十年获得翻身的机会，当它翻身推翻地面上的州镇时就能获得短暂时光的自由，而在我所住镇子下面就有这样一条地龙，我试着拯救镇子，却失败了，现在我要做的事就是杀死地面下的地龙。”
顾无心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可以帮助你杀死地龙。”
“真的吗？”梁言兴奋地问。
陈眉道：“顾无心大人说话算话，从来不打诳语。”
顾无心道：“可是我们如何进到地下，找到地龙？”
梁言双目坚定地道：“我会用尽全力将地面划开一条裂缝。”
梁言带着顾无心和陈眉走到地藏庙外，来到距离镇子不远的地方，那些白蝴蝶还在飞舞，梁言将双眼变成黄金瞳，把众多的白蝴蝶重新收回来，这一幕让顾无心和陈眉大开眼界，同时也知道梁言是个来历非凡的人物。等梁言收集回千百只白蝴蝶后，集中妖力于手掌，用力向地面划去，一道白光闪过，地面缓缓裂开，出现了可供人进出的裂缝。梁言、顾无心和陈眉纵身跃下。
地下是个巨大的空间，像是天然的溶洞，光线昏暗，湿答答的，也有很重的腥味，来过一次的梁言走在前面，引领顾无心和陈眉循着腥味向前走，很快他们就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距离自己不远之处的墙壁和地面上的爬虫等。
陈眉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受不了腥味，起初因为顾无心的关系还没有表现出来嫌弃，随着渐渐深入，腥味刺鼻，陈眉就用手把鼻子捂起来：“这里的味道越来越重，让人受不了，看来这龙也和蛇差不多，都是腥秽的生灵。”
“并不是所有的龙都这样。”顾无心道，“它是地龙，常年被压在下面，只有三十年才能等到一次出去的机会，那么这里的环境会变成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
梁言道：“这里就相当于一个三十年不出屋老太太的房间，里面的味道肯定不大好，陈眉姑娘多忍耐忍耐吧。”
“我还忍耐的住。”陈眉道，“待会它所生活的地方就要成为它的坟墓。”
梁言、顾无心和陈眉继续向前走，忽然遇到了一片丈许见方的水洼，里面的水微微泛着白光，散发着腥臭，似乎是地龙流出的涎液汇聚而成，他们便准备绕过去，然而刚要迈步的时候陈眉似乎看见了可怕的东西，“啊”的叫了一声，愣愣站在原地，梁言和顾无心非常惊讶，来到陈眉身边，问道：“怎么了？”
“你们看，那不是我们要找的地龙吗？”陈眉指向水洼后面的黑暗之处。
梁言和顾无心望过去，静静看了片刻，借着水洼泛出的白光，果然看到黑暗里似乎有条白龙的形象，白色的地龙身躯盘旋，垂下头颅，似乎是要将口里的涎液滴在水洼之中，也或者它发现了闯入者，正要准备发动突袭。不过有一点可以让梁言确定它不是地龙，因为体形：“它太小了，和上次我在这里遇到的地龙相比它简直是条还未长大的小龙，所以，它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这里不是应该只有地龙的吗？怎么还会有小龙。”陈眉问。
梁言被问住了，自言自语道：“就是啊，这里应该只有一条地龙的，怎么还会有别的龙？”
顾无心道：“我们近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心，危险！”梁言出言提醒。
顾无心已经跳过水洼，来到那条小龙前面，静静立在那里，顾无心忽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条小龙，不过却是一条绘画出来的死龙。”
“绘画出来的死龙！”梁言和陈眉诧异不已，也跳过水洼，来到顾无心身边，此时，两个也能清晰地看见刚刚那条小白龙就是在墙壁上被绘画出来的，因为栩栩如生，又加上光线昏暗，才会看错。
既然小白龙是没有生命的，梁言、顾无心和陈眉稍稍安心，不过另外一件事却引起他们的兴趣，那就是眼前墙壁上的绘画。小白龙只是绘画的小部分，在绘画的上半部分则是座倒塌倾废的州城，州城沦为废墟，居民死伤无数，那些幸存的居民在州城里帮着救助受伤者，掩埋死者，场景悲惨万分，同时除却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灵也在这场灾难里遭受劫数，失去母亲的牛犊羊羔在废墟里做悲鸣状，燕巢毁坏的燕子在树木上重新做巢，河水漏光让鱼儿们只能相濡以沫，几只猫脸人身和蛇首人身的小妖怪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走，到别的地方隐居——这上半部分的绘画描述的就是一副地震受难图。
下半部分就是那条小白龙了。
本来小白龙只是小白龙，配上地震受难图以后，它的身份就确凿无疑是地龙了，是它翻动身子给州城带来灾难。不过小白龙翻动身子给州城带来灾难后并未能获得自由，因为在它的身边站着个少女，少女十六七岁，身穿绣衣，身姿颇有仙韵，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少女的双目是黄金瞳，独属于龙族的黄金瞳。除却这个拥有黄金瞳的女子外，小白龙的身边则围拢十余个男子和妇人，男子手拿锤子、铁钯等物，妇人则手拿捣衣杵、擀面杖、秤杆、水瓢和勺子等物，一起来捶打小白龙，小白龙无力反抗，白色的鳞片像鱼鳞般飞溅，口里吐出涎液，涎液里带着一丝丝的红血丝。
在这幅颇为波澜壮阔、震撼人心的绘画右边题写了两个隶书大字：龙绘。
顾无心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幅图画叫做《龙绘》，不仅绘制了地龙给人世带来灾难的场景，也绘制出来杀死地龙的办法，就是在有黄金瞳少女出现的时候，动员地龙所在之处州城镇子的居民，让这些居民以平常生活里所用之物来杀死地龙，而地龙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
“看那个女孩。”陈眉指着绘画上的黄金瞳少女，“她无论是在形貌还是衣衫甚至是眼目方面都和梁言很像，这似乎更是一副预言图，预言杀死地龙的会是梁言和一些居民。”
“预言图？”梁言有点惊讶。
陈眉道：“是啊。画这幅图的人估计预测到了今天，就把这幅图画出来了，画出了地龙的结局。”
顾无心则道：“如果真是预测图的话，画面里应该再多一个少年和少女，所以它更是一种说明昭示图，就是昭示来到这里的人杀死地龙的办法。”
“加上顾无心大人和我的话就是预言图了。”陈眉认可顾无心的说法，“看来真的只是一副昭示图。”
顾无心道：“有了这幅图我们就有百分百杀死地龙的办法。”
梁言道：“是要召集镇子里的居民像画上画的那样来杀地龙吗？”
“没错。”顾无心道，“假如我们不按照绘画上画的采取行动，而是以蛮力来对付地龙，恐怕不容易杀死它。”
梁言点头：“那我们就按照昭示图上绘画的来做。”
5
梁言、顾无心和陈眉返回到有星月之光照下来的裂缝处，飞身回到地面，然后到沦为废墟的镇子上去动员幸存的居民和他们一起去杀带来地震的地龙，然而这些居民正在忙于救人和拯救自己的财物，根本听不进去梁言的话，照这样下去，梁言是很难召集到如《龙绘》上所描绘的杀死地龙的人数的，陈眉和顾无心对视一眼，得到顾无心的允可后陈眉走上前，把梁言拉了回来，然后陈眉用自己的蛮横手段很快就召集到相应人数的男子和妇人，他们都带上从废墟里找到的锤子、捣衣杵和秤杆等物，跟着梁言、陈眉和顾无心来到那处裂缝边。
梁言、顾无心和陈眉携带着他们落入下面溶洞一般的巨大空间里，小心翼翼，寻找地龙的所在。
先前梁言、顾无心和陈眉来的时候，地龙就已经发现他们，他们看到了那幅画，这让地龙非常担忧，因为上面画的正是杀死它的办法。地龙也曾经想过要毁掉那幅画，可是画上面被施加了神奇的力量，只要稍稍触碰画面上的油彩，就会被那股神奇的力量所伤，所以画才被保留了下来。地龙见他们看了画，又转身离开，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他们不会按照画上画的来对付它，可是它想错了。
看到那些男子、妇人以及他们手里之物，地龙赶忙隐没身子，绕道一旁，准备从他们身边逃走。
陈眉对腥味是很敏感的，突然嗅到浓浓的腥味，就把鼻子捂上，一边说道：“好腥臭的味道，虽然刚刚已经经过洗礼，这时候还有点想要呕吐的感觉。”
“为了杀地龙，陈眉姑娘吃了不少苦头。”梁言歉疚地道。
陈眉道：“没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又傻傻地笑了下。
顾无心发现异常，对陈眉说道：“刚刚我们过来之时，走到这里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有捂鼻子，还没有这么大反应，莫非······”
陈眉的眼睛亮起来：“在我捂鼻子时可能刚好距离地龙很近！”
“没错，现在它可能在逃跑！”顾无心转过身来，看向周围的黑暗中，想要找出地龙的踪迹。
梁言生怕地龙逃出去，让这一切努力白费，于是梁言也转过头，看向黑暗之中，黄金瞳里飞出了千百只蝴蝶，这些蝴蝶很有灵气，它们在黑暗里找到了地龙的踪影，乱纷纷飞过去，很快众人就在微弱的光亮下看到了浑身被闪耀着荧光的白蝴蝶包裹着的白色地龙。白龙地龙呈现向上飞动的姿态，想要飞出裂缝，获得自由，然而千百只白蝴蝶凝聚成强大的力量，硬拖着白色地龙向下落，在一番僵持后，白色地龙扭曲身子落了下来。
白色地龙落地后，千百只蝴蝶飞散，梁言跑上前去，陈眉则命令那些男子和妇女去捶杀地龙，一时间男子和妇女一拥而上，聚拢在侧，锤子、铁钯和捣衣杵等都打在地龙身上，地龙纵然有很强的妖力，也无力挣扎，只能在那里任凭男子和妇女捶打，吐出涎液，吐出鲜血，当一个妇女夺过男子的锤子跳上龙身对准龙头敲下去后，这条地龙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一切都按照《龙绘》上昭示的发生了，作恶的地龙被杀死。
梁言、顾无心和陈眉带着十余名男子和妇人回到地面上，让他们各自回去，顾无心和陈眉也要告辞而去，但是顾无心和陈眉发现那些从地下飞出来的白蝴蝶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飞回梁言的眼睛里，梁言做出最大的努力，让黄金瞳变得最亮，也只有几十只飞入眼睛中。
梁言显得非常疲惫，沮丧地说道：“我已经控制不了他们，身上的力量在消失，而且生命之力也在流逝，我可能要死掉了！”
“梁言，你还好吗？”顾无心和陈眉没有离开，走到身边关切地询问。
梁言道：“我可能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陈眉满脸忧伤。
梁言徐徐说道：“我其实也算死过一回，后来身体自动恢复，活了过来，可身体还是很虚弱，我又连续驱使千百只白蝴蝶，终于让自己的身体不堪负重。”
顾无心道：“我给你输送妖力怎么样？”
“没用的。”梁言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梁言望向一片废墟的镇子，想要找到爷爷，再看一眼爷爷，但是刚刚从镇子上找那些男子和妇女时就没有看到爷爷，现在离得这么远，更是无法找到或看到，只能慢慢向前走，心里一遍遍默念：“爷爷，孙女言儿死了，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
梁言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或许是龙族，死后梁言的身体上出现了一只蝉，蝉又变成梁言的模样，但是这个新的梁言非常怕冷，蹲下来蜷缩着，浑身瑟瑟发抖。
陈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死后复生了！”
“不是复生，是变成了妖。”顾无心道，“古代有齐王后死后化蝉的故事，眼下的无非是故事重演。”
“是吗？它现在是蝉妖了！”陈眉道。
顾无心道：“是螓妖，也是蝉后！”又道：“陈眉，去砍一节竹子过来。”
“要竹子干嘛？”陈眉问。
“做个竹筒，在竹筒里给她营造个夏天的世界。”顾无心道，“春寒料峭，她很冷。”
“顾无心大人真是菩萨心肠。”陈眉走入不远处的竹林，用峨眉刺砍了节竹子回来。
顾无心把竹子做成竹筒，又以妖力在竹筒里营造个夏天的世界，对梁言道：“飞进来吧。”
梁言变成螓飞了进去。
顾无心把梁言变成的螓装入竹筒，并在竹筒里营造了夏日世界，之后就把竹筒交给蓝心和元英照顾，蓝心和元英本是一对命苦的母子，得顾无心帮助，给在夔州买了座很宽敞带花园的院落，母子两个从此过上了尊贵的日子，心里对顾无心也是感恩戴德，因此顾无心拜托他们的事自然是无比遵命。
半年后迎来夏天，顾无心来到蓝心和元英的住所，看望梁言，梁言可以从竹筒里出来，正和元英在花园里说话，听到顾无心来了就去相见。
见面后梁言就跪下相谢，顾无心把她扶起来。
梁言非常想念自己的爷爷，此时就对顾无心说道：“我已经获得自由，可是没有见到恩人，我不敢冒然离开，现在见到了顾无心大人，我也就能回去看望爷爷了。日子过去好久，不知爷爷怎么样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亲手埋掉的孙女曾经复活过，后来又死掉，成为螓妖吧。”
“你不怕你的爷爷见到你吓一跳。”顾无心道。
梁言道：“我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爷爷会接受我的。”
“真的那么自信？”顾无心望着她。
梁言道：“爷爷非常爱我，会接受我。”
“那好吧，从现在起你恢复了自由。”顾无心道，“你到苦海镇后等着几个人出现，等见到他们后，帮我问他们一句话！”
梁言说道：“什么人？又问什么话？”
顾无心以妖力化出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的影像，让梁言看到，又俯到耳边，如此如此说了出来。
梁言点头：“我会把话传达给你朋友的！”
尾声
听完梁言的讲述，秋练说道：“顾无心让你等我们出现，现在我们已站到你的面前，你要问什么事？”
梁言招惹从身边飞过的火蝉，嘻嘻笑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让我问你们，你们绘制《白书传》当真是为着众妖吗？让它们可以被人认识并接受，甚至于成为妇孺皆知的妖兽，流传下去。若非如此，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你们愿意告诉我吗？”
重明本不善于撒谎，可出于那个目的不得不如此，这时借着夜色的掩护，倒也不担心脸红心跳的窘迫模样被看见，模模糊糊地说道：“为何绘制《白书传》？嗯，就像你刚刚说的，集齐世间百妖，绘制影像，传于人世间，既让世人了解认识它们，同时也会对它们形成一种约束，甚至改变它们的行事习惯，变坏妖为好妖！将来一天，众多的妖可以不用现在这样藏头露尾，能够光明正大地出入人世，妖和人和平共处，天下大同！”
重明多想自己说出来的这些是事情背后的真实意图，可惜不是，不仅不是，还恰恰相反，是要以《白书传》为封印，封印众多的上古之妖，那天到来时烛九阴和重明鸟等谁也跑不掉。
重明说完这番话后，微微侧过脸去，看了秋练一眼，发现秋练双目放光，神采奕奕，仿佛把他所说当真，脑海里没有浮现不得不分离的场景，而是那一日绘制妖的图像大功告成后，妖和人和平共处的繁华景象。重明感到难言的伤痛，暗暗自怨自艾：“爱一个妖却给不了她确定的将来，只能让她在偶尔的发呆冥想里忘却痛彻心扉之苦，我何其亏负佳人！”
秋练完全没有注意到重明在偷偷看她，只如沉浸在虚妄的言语里，当成触手可及的幸福。
梁言抓住两只火蝉，递给重明：“妖族之间的传闻往往浮于表面。就像这火蝉，镇子里的人以为它们身上发出火光，鸣叫不休，类似于妖蝉，却不知它们的冤屈。它们本来是些与世无争的居民，从来不在乎我这个女孩是妖邪与否，都跟他们无关，假如所有镇子上的居民都像他们，那么我保护镇子的事就能成功，就不会发生地震，可是事与愿违，那些总是对我有敌意不相信我的居民破坏了我的计划，让地龙有机可乘，发生了地震。他们死后很是冤屈，灵魂化成了火蝉。镇子里的人看不到火蝉出现的真正原因，世间之妖也猜不出《白书传》出现的真正缘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重明很想毫无顾忌地回答“你说的很对，除了那些先知先觉的妖和神明，你是最聪颖过人的，不人云亦云，见解独到”，可是他不能这样说，若是泄漏，不仅辜负白泽当初乔装打扮地到处兜售假消息，对重明他们本身也是灾难，因此重明所能做的，只有继续欺骗：“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梁言也很知趣，不再继续纠结同一个问题：“我是螓妖，也是蝉后，有无资格被画下来？”
落落抢先说道：“我们会把沿途遇到的妖都画下来，而像梁言姐姐这么漂亮的，就更不能缺少！”
秋练微笑：“落落今天嘴上涂了蜜，这么会说话。”
“你会画上梁言，还是一只螓？”梁言双眼闪闪地望着秋练。
秋练被她单纯的问话逗笑：“我会画上你化生出众多火蝉的样子！”
梁言想象一下，说道：“那也是很英武飒然的。顾无心让我等你们出现，问你们话，我都已做到。现在剩下的就是帮助这些火蝉忘记冤屈。然后再去见爷爷，陪伴他！”
“如何化解火蝉的冤屈？”重明他们问道。
梁言道：“我想到了一种，准备试试看！”
“是吗？”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都很好奇。
梁言站在原地，直身而立，双手伸向天空，头微上仰，在眉间出现若隐若现的螓的影像，接着她发出轻啸，那些飞得很低或者在屋舍附近的火蝉就被召集而来，在她的头顶上空结成蝉云，盘旋不去。梁言眉间的螓的影像不断闪烁，妖力源源而出，从而将蝉云牢牢固定在头顶上方的夜空里。梁言的妖力如一根细丝，却有千钧之力，控制住数以万计的火蝉，接着那些火蝉像是百川归海水流一般飞入梁言的身体。
重明看着梁言的样子，想到以前在师父那里看到的一本书《吕氏春秋》，里面记述则故事：桑林求雨。成汤灭夏建商，定都于亳，可连续四年大旱，并无寸雨。汤求雨之时也是仰首而立，双手伸向天空，做出祈祷问求之态，和眼前为救镇子里的居民以妖力将火蝉融入自己身体的梁言有几分相似，两个的身影出现交叠。
当最后一只火蝉飞入梁言的身体后，梁言也就倒了下去。
这时候有只白蝴蝶飞落下来，落到梁言身边变成了顾无心，他扶起梁言，说道：“你可真傻，把这些火蝉融入自己的身体，就是以身体承受它们的怨气，对你的伤害是很大的。”
梁言微微睁开眼：“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它们的怨气，才能让镇子恢复平静。顾无心大人，带我去看爷爷。”
“我带你去。”顾无心道，“你先变成螓飞进来。”
顾无心拿出一个竹筒，梁言变成螓飞了进去。
顾无心带着竹筒从重明他们身边走过，说道：“今日匆忙，改日我们再续。”匆匆走掉。
顾无心走到梁湘润家，梁湘润的房屋只有简单的损坏，梁湘润正在修葺，顾无心放出螓，螓飞到梁湘润身边，萦绕片刻，飞了回来。顾无心也慢慢走开。
重明他们待在那里，看到镇子里的居民因为没有火蝉而各自回家休息，很快镇子恢复了安静，但一个灰衣少年从黑暗里跑出来，鬼鬼祟祟地向着顾无心走去的方向追过去，秋练觉得奇怪，上去拦住他：“你想要跟踪顾无心吗？”
“我只是跟踪梁言。”灰衣少年道。
秋练：“为何要跟踪梁言。”
“因为我不想他有意外。”灰衣少年道，“我能力很弱，不能照顾梁言，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那么你是谁？”秋练问。
灰衣少年：“我是元英。”
秋练听到这个名字就松开了手，元英发呆片刻就匆匆追上去，重明、秋练、落落和墨精望着他的背影，感慨痴心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