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原
魔教终于退走了,巴蜀群雄劫后余生,他们没庆祝胜利,开始默默的打扫战场。到处是尸体、惨叫的伤员,嚎哭的亲朋,任青原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的离开了现场。
尽管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任青原一直不愿相信白晴裳是魔教的奸细。自从离开神剑山庄后,任青原在江湖上浪荡了一阵子,他决心到听松谷去打听消息,走到华阴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还没做好接受白晴裳真实身份的准备。
江湖虽大,任青原已无处可去,他时常在心中咒骂无情的老天,让他从江湖上最风光的英雄变成了最大的罪人,让他从人人敬仰的大侠变成了最大的笑话,思虑再三,他决定返回韭菜坪下的无名山谷。山谷的生活是寂寞的,苦闷的,任青原唯有练剑打发时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段时间的。他偶尔会出山采买生活用品,间或去临近的州府打探江湖的消息。一个偶然的机会,任青原碰到了天蛇帮的好汉,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魔教要进攻青衣帮,再三犹豫后,他决定奔赴龙泉山庄,一睹白晴裳的真面目。
白晴裳的身份坐实了,她不仅是魔教奸细,如今更成了魔教教主,任青原痛苦的承认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子,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前一剑刺死白晴裳,可他没有这个勇气,更令他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刺杀白晴裳的动机不甚强烈。
任青原本想悄悄返回山谷了此残生,但残酷的厮杀激发起久违的热血,即便已是江湖上最大的罪人,亦不能放弃自己的本分,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决定加入对抗魔教的队伍。他蒙上了面巾,举剑冲进战团,接连杀死几个魔教高手,帮助扳回了些局面。
离开现场后,任青原往南走了半天,不行,不能就这么离开,一定要找到晴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决心即下,任青原立即折返,朝魔教撤退的方向追去。
魔教的速度很慢,他们中间夹杂着大量的伤员甚至死尸,任青原第二天在成都城北百余里追上了魔教的大队人马。魔教大队人马在野外扎营休整,任青原在营寨周边徘徊,发现魔教戒备森严,很难悄无声息的潜入,于是躲在小树林中等待时机。
前夜下了声新雨,黄昏中起了层薄雾,周围一切变得影影绰绰。任青原裹紧了衣服,打盹休息了一阵。几只小鸟突然惊起,任青原一个激灵,突然醒过来了。
“你们远远跟着就行,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教主,这里是青衣帮的地盘,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放心,青衣帮现在善后尚且忙不过来,哪敢追击我们?”
“教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们非死即伤,星海布置了三层暗哨,我不会有危险的。”
任青原精神一振,白晴裳一身白衣,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犹如云端的仙子,她的身材仍旧窈窕多姿,她的声音仍旧婉转悦耳,任青原的泪水突然如泉水般涌出。
白晴裳低着头,一边走一边低声叹息,看似心事重重,几个魔教高手跟在三丈之外,远远的观察着她周边的动静。
任青原鼓起勇气,缓缓的站起来。
白晴裳转过头来,嘴中发出一声尖叫,任青原好像看到了一只受惊的小鸟。
“教主,怎么回事?”
“没事,一只黄鼠狼突然窜出来了。”
一年多没有见面了,昔日的情人,今日的仇人,就这样在小树林里碰上了。两个人相互看着,眼睛里有柔情,也有仇恨,更有思念。
过了许久,白晴裳悠悠的说:“青原,我们终于见面了。”
任青原冷冷的说:“我还没死,你很失望吧。”
“我很高兴,这一年多来我无时不刻的想你,想你的一切。”
任青原勃然大怒,欲要开口驳斥,却见白晴裳以手指唇,示意他压低声音。
“我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如今活成行尸走肉,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白晴裳不甚害怕,如果任青原真想杀她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她安静的闭上眼睛,眼角却流下几滴泪水:“你想杀我就动手吧,我就在这里。”
白晴裳一边说话一边做出引颈就戳的模样,她那修长白净的脖子就像一段晶莹的白玉,让人爱不释手。
任青原颤抖着拔出长剑:“晴裳,你别怪我,你害死了我父母,害死了我师父,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白晴裳收回脖子:“等等,让我把话说完再杀我。”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害死伯父伯母和师父的人不是我,是欧阳正杰、宫轻云和西门急风。”
“一派胡言。”
任青原的腔调有点高,惊动了远处的护卫,几个护卫急匆匆的奔到白晴裳身边。
“你是什么人?胆敢窥察神教,找死。”张笑梅大骂道。
“张师叔,他是我的故人,我与他说说话,你们先退下。”
张笑梅认出了任青原,没说什么带领几个护卫退到一旁。
张笑梅等人离开了一段距离,白晴裳开始将魔教算计神剑山庄、神风帮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我本名诸星云,我的爷爷是神教元老诸汉辰,我的父亲是诸飞羽,我自幼丧父,是爷爷一手把我带大。我不小心得罪了龙天骄,她有百里浩然和欧阳崇岭撑腰,我斗不过她,被驱逐出神教。为了我,爷爷派人截杀无为师太,将师太打成重伤,然后让一个师叔和我假扮成父女,路见不平阻止恶人杀害师太,最后恶人损失惨重撤走了,我师叔伤重不支而死,我护送师太回到山门,成为师太的传人。”
“你们的戏演得真好,你那个师叔估计没死吧。”
诸星云尴尬的笑了:“她刚才还和你说话呢。”
任青原认出了张笑梅:“原来她一直在保护你。“
“师太两年后去世了,她把全部本领教给了我。”
任青原冷笑道:“可怜的师太,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诸星云没有反驳,接着往下说:“我下山后在江湖上行走,以无影神针杀死了不少登徒子,被人称为白玉女飞龙,与金刚女魔龙龙天骄、黄金女神龙林龙儿并列。呵呵,我离开神教后还需要与龙天骄一起被人评论,龙天骄真是阴魂不散。”
“你师叔的武功很好,你被楚长英逼迫也是演戏吧。”
“是的,我虽被驱逐出神教,但与神教的联系一直没有断,爷爷指示我借机打入各大帮派内部,择机为神教立功。”
“我是那个冤大头,让你打入神剑山庄。”
白晴裳解释道:“你武功高强,英俊不凡,我虽打入了神剑山庄,却从没做过对不起神剑山庄的事情。”
“你杀死李帮主的儿子,逼迫我们两家自相残杀,你没做过对不起神剑山庄的事?”
“我受命破坏神剑山庄与神风帮结盟,我身不由已,但我从没伤害过神剑山庄的任何人。杀死李家二公子之后我很害怕,我没想到你们会斗得你死我活。”
“胡说八道,你们早就派人潜伏在周围,我们击退神风帮后,你们的人趁机杀出,杀死了我父母,师父、外公等人。”
任青原越来越激动,声音变高了许多。张笑梅等人担心诸星云的安全,又往前靠来。
诸星云挥手止住张笑梅等人:“我对他们的计划毫不知情,他们答应我绝不伤害山庄的兄弟,我发现他们后一切都晚了。”
“谁信你的鬼话?”
话虽如此,任青原心里已信了几分。
“你杀死了欧阳崇岭,欧阳正杰、宫轻云、西门急风一心要杀你,我拼着自杀才让他们放过你。”
“你继续骗我吧。”
“我拦不住欧阳正杰,就使用激将法,讽刺他只敢趁人之危,不敢与你公平决斗,他年纪尚轻,经不起激将,所以没有杀你。”
任青原冷笑三声:“这么说我得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虽没想过害神剑山庄,神剑山庄却因我而亡,我一直很内疚。”
“猫哭老鼠。”
“我非常痛恨欧阳正杰,他们害死了神剑山庄,让我们不得再相见,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离开山庄后,我一直想方设法要杀死欧阳正杰等人。欧阳正杰的防备心很重,我一直没有机会,直到神教击败白衣楼,欧阳正杰大意之下喝醉了酒,我才找机会杀死他,终于为你报了血仇。”
任青原不说话了,若非诸星云,他肯定会被欧阳正杰杀死,谁知道诸星云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她杀死了欧阳正杰、宫轻云、西门急风,不但于他有救命之恩,还为他报了杀父之仇。
“青原,我现在虽当了教主,但我一点都不快乐。幸亏上天垂怜,让我再次遇到你,你别走了,我不当教主了,我们一起归隐江湖。”
任青原的长剑不知不觉垂下,然后掉在地上。
诸星云趁机上前握住任青原的双手:“青原,你留下吧,我们在一起吧。”
任青原紧紧盯着诸星云,诸星云也紧紧盯着任青原,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星光与泪水,充满了温柔的情意。任青原突然一激灵,双手使劲一甩,然后快步离开了。
诸星云呆立着目送任青原离去。
“少庄主走了。”
“走了。”
“他脑子虽笨,但剑术确实不错,神教正值用人之际,如果留下来就好了。”
“他是神剑山庄的传人,他的祖父杀死了独孤祖师,他杀死了欧阳教主,神教哪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怎么可能与神教合作?”
“你可以让他与神教合作,你无所不能,我相信。”
“张师叔,今天之事一定要保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