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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取我的辽北师范专科学校是我们这个地区的最高学府,以前我只是听说过这所学校,但是对学校的情况和将要学习的专业都一无所知。因此,我就像一个上了花轿,对婆家却一无所知的新娘,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想象着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两个小时后,火车把我送到了离我家不到一百公里的辽北市。
在火车站,几个上届校友在接站,他们让我上了一辆卡车,卡车把我和另外几个同学送到学校。离开学校八年后,我又有机会走进学校的大门。
辽北师范专科学校规模不大,坐落在辽北市南郊。在校园门口卡车停下来,我和几个被接来的同学下了车。下车后,有位负责接待新生的校友带我们进了收发室旁边的一间平房,在那里我们办理了入学手续。然后他带领我们去宿舍。
校门在校园的东边,从校门口向西,一条马路贯穿整个校园。校友告诉我们,马路北边的大楼是理科教学楼。教学楼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中间是足球场,在操场西南角有两个铁桩子,铁桩子上挂着一个网,可能是排球场。马路的南边是一片平房和一栋两层小楼,校友告诉我们,那片平房是教职工宿舍,小楼是招待所。继续向前走,我们脚下这条马路与一条南北向的马路相交。在两条马路相交的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有一栋两层的楼房,楼房旁边是一个很高的平房。校友指着楼房告诉我们,一楼是礼堂兼大教室,二楼是图书馆。又指着那栋很高的平房说,那是食堂。在礼堂和食堂后面有一个小操场,小操场周围有柳树环绕,柳树下有几个长椅,还有单杠和双杠。小操场西边是一栋四层楼房,校友说,那栋楼是文科教学楼,英语专业教研室和教室都在那栋楼里。校友带我们穿过南北向马路,朝两栋四层的楼房走去。校友告诉我们,那两栋楼房是学生宿舍,前面的是男生宿舍,后面的是女生宿舍。负责接待的校友一直把我们送到宿舍。
入学之前,我还以为我可能是全班年龄最大的学生,可到寝室一看,有两个同学和我年纪差不多,还有一位老哥三十五岁,而年龄最小同学的只有十八岁。年龄最大的同学与年龄最小的同学简直就像两代人。
因为我们班都是扩招的学生,比正式录取的学生晚报到一个月,报到的第二天就开始上课。由于事先不知道我们班的教室在教学楼的哪一层,等我找到教室时,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走进教室一看,里面几乎坐满了人。宽敞的教室里只有四排桌椅,每排六个座位,全班只有二十四个座位。想起当年上初中时全班五、六十人挤在一间不大的教室里,我心想,到底是大学,和中学就是不一样。看见第三排左边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空座,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朝那个空座走去。
坐在空座外边的是位女同学。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抬头看看我,并没有往里面坐,而是站起来,闪开身,让我从她前面过去坐到里面。我怕碰到她或是踩到她的脚,眼睛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进到里面。坐下后我偷偷看她一眼。也许是习惯看到美女就会想雪梅,我不由自主地将她与雪梅相比较。
与雪梅不同,我的同桌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的美女。她身材苗条,大概有一米六八左右,脸庞略微有点棱角,皮肤白嫩细腻,眼睛虽然不是很大,可那对眸子却清澈透明,眉毛又细又弯,梳着两条短短的辫子,穿着天蓝色的制服上衣、紫色的裤子。裤子形状非常奇特,从膝盖往下裤脚越来越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裤子,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喇叭裤吧。和我的同桌相比,雪梅则是典型的中国美女,只是比她略矮一些,雪梅身高只有一米六四。
我身穿一套褪色的藏青色中山装,脚穿一双已经洗刷得发白了的黄胶鞋,坐在这位穿戴时髦的美女旁边,显得我简直是土得掉渣。不过,我没有一丁点儿自卑感,因为有几个从农村来的男同学穿戴比我还土。
我又偷偷看了同桌一眼,没想到她也在偷偷地打量我,我们俩的目光相遇,马上各自扭过头。我非常纳闷,她这么漂亮,旁边的座位怎么会空着?是不是男同学都觉得她太高傲,或是他们自己很自卑,不敢坐在她旁边,结果让我这个后来者有机可乘?我不管她是高傲还是矜持,现在只有这一个空座,我只能坐在这里。我觉得自己艳福不浅,家里有个漂亮的未婚妻,上学后又和一位美女同桌。对那些还是光棍的男同学来说,我坐这个位置上有点儿浪费资源。
上课铃响了,一位看起来比我年轻的女老师腋下夹着课本和教案出现在教室的门口,进门就说了一句英语:“Good morning, class!(同学们好!)”
同学们马上起立,回答道:“Good morning, teacher!(老师好!)”我没学过英语,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好跟着同学们一起站起来,然后又跟着坐下。
老师走到讲台前,又讲起了英语。我傻傻地看着老师,一句也听不懂。还好,老师讲了几句英语之后就开始讲汉语:“同学们,从今天起由我来担任咱们班的英语课教师和辅导员。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沈冰清。以后我们要互相学习,多多交流。顺便说一句,‘老师好!’用英语讲,最好不要说 ‘Good morning, teacher!’我姓沈,是女性,在这种场合,正确的英语说法是‘Good morning, Miss Shen!’或‘Good morning, Madam!’为什么要这样打招呼,以后我再给你们讲。让我先认识一下咱们班的各位同学。咱们班的班委会成员和团支部成员我都见过了,但是大部分同学我还不认识。我这有一份名单,下面就通过点名来认识一下每位同学,同时也向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班团支部和班委会成员。我点到谁,谁站起来,让我和同学们看清楚些。”说完老师开始点名:“宋秋雁!”
“到!”坐在最前排的一位看上去有二十二、三岁的女同学站了起来。
“宋秋雁同学是咱们班的团支部书记。”老师介绍说。
“向远方!”
“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同学站起来向同学们点点头。
“向远方同学是咱们班的班长。”
“李明惠!”
“到!”我的同桌站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李明惠同学是咱们班团支部的宣传委员,也是班委会的文娱委员。”
“她叫李明惠。”我心说,又看了一眼我的同桌。
……
“张远翔!”
“到!”我急忙站了起来,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我的同桌也看了我一眼。
“魏华!”
“到!”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同学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位身穿旧格子上衣,椭圆形脸,面色红润,长得与我的小妹妹很像的女同学站了起来。
“许长林!”
“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身材瘦高、长相英俊的男同学站了起来。
……
点完名,沈老师开始讲课。第一课是学习英语字母表。沈老师先讲了几句英语,然后又用汉语说:“同学们大概都学过英语字母表,所以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我教大家读几遍,然后每位同学背诵一遍,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用一节课的时间结束字母表的学习。”沈老师可能不知道班里还有我这样一天英语都没有学过的学生,她领读了几遍之后,就从前边第一排左边第一个同学开始,让我们每人轮流背诵一遍字母表。
我上初中时学校没有开外课,只是在上数学、物理和化学课时顺便学会了几个英语字母。我的数学老师是上海人,上课时用带着很重的上海口音的普通话给我们讲课;物理老师是山东人,给我们上课时依旧是乡音不改;化学老师是东北人,他们讲课时涉及英语字母,全都带着方音。有这样的老师,我学过的几个英语字母的发音可想而知,另外我也不知道英语字母的排列顺序。现在跟着老师读几遍我根本背不下来二十六个字母。为了不至于在同学们面前出丑,我只好临阵磨枪,一边仔细听同学们背诵,一边跟着默读。听了几个同学背诵之后,我正试着自己背一遍时,突然李明惠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轮到你了。”
我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脱口背出了几个完全是汉字读音的字母:“西、地、义、爱夫、记、矮、毕……” 背到这里我不知道后面应该是哪个字母,背不下去了。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沈老师也笑了,不过,她马上用书挡住了脸。后来沈老师强忍住笑,问我:“你是不是没学过英语?”
我点点头,说:“只学过几天俄语,英语一天也没学过。”这时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估计一定红得像戏台上的关公。从上小学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在课堂上如此狼狈。
沈老师点点头,左手做个拍球的动作让我坐下,说道:“你虽然没学过英语,对音乐好像很内行。”然后她又问全班同学:“还有哪位同学没学过英语?”
有三名同学举起了手。沈老师问他们会哪个语种。有一个同学说学过俄语,另外两个同学说学过日语。有他们作伴,让我松了一口气。老师不会不考虑我们的情况,把教学进度搞得太快。
接下来应该是李明惠背字母表,可她竟然还在捂着嘴看着我“吃吃”地笑。本来我已经够难堪的了,她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使我几乎恼羞成怒,恨不得给她一拳才解气,幸好我没有失去理智,想到她是女同学,动不得,所以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明惠没有看到我瞪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站了起来,开始背诵字母表:“A、B、C、D……”她很流畅地一口气把字母表背了下来。
沈老师面带满意的笑容一连说了几个“Good”,又做了一个拍球的动作,示意李明惠坐下,然后对我说:“课后多向你的同桌请教。”
当着沈老师的面我未置可否,沈老师转过身后,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李明惠,心说,学几个字母还用得着向她请教。这时李明惠正聚精会神地听其他同学背字母表,没有发现我对她的不屑。
坐在我身后的魏华背诵字母表时,李明惠和几个同学又笑了起来。估计她在背诵字母表时出了错,但我不知道她错在哪里,不由得对她同病相怜起来。
魏华背诵完字母表,沈老师帮她纠正了几个字母的发音,让她课后多做练习。
沈老师原来计划用一节课的时间完成字母表的教学,由于有我们几个没有学过英语的生坯子拖后腿,只好又教了我们一节课字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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