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距离小镇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徐徐前行,带起了阵阵烟尘。前方的车上,一个身着布衣年龄大约二十上下的青年正驾着马,后面车厢内李四同一位面容甜美的少女相对而坐。
青年是王家家丁,大家都称其小乙,而恰是金钗之年的娇俏少女则名为巧儿,乃是此次随王家出来,负责照顾王舞日常起居的丫鬟。王家小少爷王舞则同护卫赵严同乘另一架马车跟在后方。
“巧儿姐,我之前从没离开过镇子,没出过远门,虽听说大户人家出行都是有些排场的,可这一车的鱼虾水产,瓜果花草是怎么回事!”李四有些好奇又有些无语的说道。
少女闻言掩嘴轻笑,“这些啊,可都是小乙哥的宝贝,小乙哥可是我们王家最为精通培育珍兽灵虫,种植奇花异草的人。这次出门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培育多年的心血之物留在镇中,当然是走到哪带到哪了。”
李四挪到其中一个大缸边,踮着脚,揭开上面的木质盖子,只见水深过半的缸中,是一簇簇成人拇指粗细大小,身体半透明,有着淡蓝色纹路的小虾正自在的游动,它们有的随着马车的晃动独自游来荡去,有的则互相追逐,胡须一翘一翘的挥舞着,好不神气。
李四正盯着出神,马车箱外传来一声惨呼:“哎呦喂,祖宗哎,看一眼就得了,赶紧盖上,赶紧赶紧,这群小东西最是畏光,平时我喂食都是要挑夜间时分的,千万别惊着,不然回头不抱卵了,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啊。”
李四讪讪的抓了抓鼻子,忙把盖子移回原位,冲小乙咧嘴吐了吐舌头,又朝巧儿眨巴眨巴眼睛,车厢中传出阵阵少女和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后方马车车厢中,盘腿打坐的王舞睁开眼睛,冲着前面车厢外的大汉淡淡问道:“赵叔,我们距离下个驿站还要多久?”
赵严转头恭敬的回道:“回少爷,天黑前我们应可在驿站落脚。”说完两根手指蹭了蹭已经长出一层细密胡茬的下巴。“那就有劳赵叔了,到了驿站我们再好好休息下。”说完王舞不再言语,复又沉心冥想起来。
“小小年纪,就已懂得日积月累分秒必争的道理,更能做到如此苦修不怠,少爷的前途怕是真的无可限量啊。”赵严扭过头调整马头方向,跟上前方马车,心中默默想道。
听风细雨楼总部落座于东境南部三大城之一的云汐城,汐城边有一河其名曰陌。通往云汐城的官道就是沿着陌河与其支流通达四方城镇村落的,培泠村正是其中之一。
涪泠村外,涪泠驿站,本身原是作为战时给官员、信使提供休憩、换马,甚至战时作为物资军械中转站所用的驿站,在历经常年的太平光景,现已沦为了商旅游人路过打尖住宿的场所。
古驿萧萧独倚阑,角声催晚雨催寒。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被飘来的朵朵阴云笼罩,阵阵草木被雨水浸湿后散发的清新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李四一行五人,总算是在雨幕落地之前赶到了驿站。经历了几天的颠簸,众人此时只想在临居之所好好休整一番。
巧儿服侍自家小少爷沐浴更衣,还给王舞重新盘了发髻。李四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但随着赵严,小乙美美的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此刻却也立时显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晚饭之时,出乎李四预料的是,王舞没有像初次见面时对人表现出的那种高冷,也没有大户人家少爷小姐的讲究,并未与众人分桌而食,却是十分随意的同大家一起合坐一桌,还不时言语招呼,同众人有说有笑显得颇为亲切。
“来,李四小弟,试试这冰魄蓝纹虾,这可是我爷爷专门从北地托人,花费了好些手脚才引进了些许,途中因水土不服可是死去了大半,若非小乙,可能连仅存的那些也无法成活。”王舞显然没有忘记李四的存在,热情招呼道。
“对呀,小乙哥平时可扣索的紧,轻易不让人碰他的宝贝的,下午不仅让你看了半天,今天还难得烹了这么一大盘,李小弟你可是有得口福了。”巧儿丫头明显也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饭桌上打趣小乙,同小乙闹作一团。
李四默默观察良久,发觉众人赶了几天的路,此时饥肠辘辘对桌上其他的菜肴都是风卷残云一般,唯独对这盘颜色鲜亮香气四溢的虾,却是浅尝辄止,想是众人也知其珍贵打算将之留给自家少爷享用。眼见王舞已经慢条斯理的拨开几只,吃相颇为文雅,李四眼珠一转也不客气,抓起一只,揪下虾头,连壳带肉的就塞入口中。
这蓝纹虾入口哪怕带着虾壳,口感上也要比普通的虾更为绵软细腻,味道鲜美无比,虾肉入口即化,端的是无上美味。一支入腹,李四意犹未尽,又连连抓起几支。小乙嘴中嘟囔“死小孩,倒是懂吃。”赵严眉头微蹙旋又松开,王舞则是浑不在意,脸上时刻挂着淡淡的笑容。一顿美餐,众人皆欢。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空房有限只有三间,李四小乙挤在一间,巧儿颇受照顾单独一间,赵严早时走南闯北的惯了,本想在车上凑活一宿却被王舞叫住一同进屋。夜已微凉,不多时,阵阵鼾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王舞依旧盘膝吐呐并未睡去,赵严刀不离手抱在胸前,双眼微闭靠在墙边,胸膛略微起伏显然也未入眠。
“赵叔,你觉得李四此子如何?”王舞睁开眼睛,轻声询问。
疤脸汉子略一沉吟,低声道:“多日苦行不曾听其抱怨,无忧无虑颇为开朗,倒是个讨喜的性子,只是似乎在家中被长辈宠溺惯了,礼法上有所欠缺。”
“呵呵,连赵叔都没有发觉吗?”王舞闻言低眉轻笑,“我曾派人从镇上打听了他的消息,李家主母早逝,从小其就与其父相依为命,性格内敛从不轻易言语。可如今观其表现,却是迥然相异,短短几天时间就已尽获你们所有人的好感。”
赵严闻言大震,王舞却接着说道:“如今若非我六识敏锐远胜常人,也难发觉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身边一切的动静,和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再加之有气运契机牵引,能感知那一抹似有似无的警惕和敌意,怕是此时也是和你们所有人一样,觉得此子不过是个天真懵懂,贪吃好玩的稚童罢了。”
赵严此时已难掩内心的震惊,低声惊呼道:“此子才有多大,竟有如此心机?还能表现的如此自然,日后怕是极难掌控啊!”
王家小少爷闻言,眼神微眯,嘴角牵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喃喃自语,“难以掌控吗,那不若就此毁去。”说罢,不再言语,重新闭目沉浸在修炼之中。
赵姓汉子后知后觉,经王舞点醒方才知晓,自家小少爷和李家小童早已在众人不曾察觉之时便已开始相互试探,互相提防,斗智斗勇。心下一片惊悚,脑中一个念头情不自禁的闪过:“这就是身具天资气运之人吗,果然两个都是小怪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