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寒食节,无烟,熄火。
清晨,小镇后山无名林地,阳光透过茂密的枝丫,吝啬的洒下道道光亮。
一个精瘦的汉子躬着背,将一担捆的高高的柴火负在肩上,汉子身后紧随着一个清瘦孩童,怀里抱着一只小竹篓,竹篓里躺着几个不知名的果子和片片野菜。
山路并不易行,远远望去只见两人在仅有一人宽的蜿蜒小路上忽隐忽现缓慢前行。
中年汉子姓李,名守一,身后个头只到他腰间的小童是他的儿子李四。李四娘亲早逝,在他刚记事时就染病离去撒手人寰,留下他和李守一两人相依为命。
记忆中娘亲的面容并不清晰,李四只是依稀记得每次娘亲看着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柔和目光。
又行了一段,李守一转过身看了看已被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的李四,缓缓卸下肩上的木柴,“累了吧,时间还早我们先歇歇脚。”说罢,双手在腰间抹了两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袋中是一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
打开包裹,里面露出四团鸡蛋大小形状的青色米糕。李守一从中捡出一个塞入嘴中,然后把剩下的青团和纸包一同递给了儿子。
李四放下背篓接过纸包,先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然后有样学样的捡出一块青团放入口中,青团是用糙米磨粉加入青草汁后蒸制成的,入口并不顺滑,但味道倒也不差。
三口两口吃下一个青团后,李四抬头看了眼父亲,打算把剩余的两个青团递还给他。李守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笑着摇摇头,说道:“都吃了吧,等中午到镇里,把这担柴卖给王家,回头晚上寒食结束弄些酒菜吃食,明天也好去你娘亲坟前祭奠一番。”
李四听罢,眨了眨眼,用力点了下头但还是把手中的油纸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入小背篓,转头对李守一认真的道:“那这两个一会路上再吃。”言罢,率先抱起小竹篓,沿着小路向小镇的方向行去。
看着儿子倔强前行的背影,李守一无奈的抓了下脸颊,也只得负起柴重新上路,嘴角虽带着笑容,只是看到儿子那和亡妻隐约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李守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追忆。
林中晨鸟清鸣啼,山泉作响叮咚急。
凡尘俗世李父子,寒食难忘亲与妻。
看似就落座于山脚的小镇,从山上下来过去却是要花不少时间。李守一父子将柴火送到镇东边的王家已过午时。
这王家是镇上大户,镇子里的商铺行当十之七八都是王家开的,即使在这寒时节的日子也依旧能见到王家大门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
驾轻就熟的将柴送到王家后门轻扣了两下,开门的是王家管事刘伯。刘伯是王家老人儿,和李四的父亲相熟,这份给王家送柴的差事也是刘伯看李家父子可怜帮忙牵线介绍的。
“来啦,和往常一样放在柴房门口吧。”边说刘伯边掏出两串铜钱塞到李四手里。“多啦多啦,刘伯,一担柴用不到两串。。。”李守一看到刘伯的动作连忙说道。
刘伯却打断道:“好啦,今晚寒食结束生火,柴用的也要比平时要多,况且每次你送来一担也都比别人一担的分量多的多。拿着吧,小李四这么乖,唉,可惜了他娘阿四那丫头走的早,明天清明多备些酒菜好好祭拜祭拜吧。”不待李守一推辞,刘伯就把他们父子俩推了出去。
到得门外,李守一看着李四手里的两吊钱,揉了揉李四的头对他说道:“刘伯人好,经常照顾我们,我们领了人家的情,记住,以后要还。”
说完,看着忙不迭点头的儿子李四,笑了笑接着说道“走,去买两壶竹叶春,你娘以前最爱喝这个。”
打过两壶酒,到河边摸了两尾鱼,又赶在铺子打烊前买了些米粮果子,已是傍晚时分,天上也飘下了蒙蒙细雨。
忙碌了一天,眼看寒时节的时辰已过,已有人家屋上漂起了渺渺炊烟。李家父子提着一天的收获向着自家镇南面的草屋行去。
暮色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过街巷,慢慢模糊在淡淡的烟雨中。
明日又是一年清明时,踏青,幕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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