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严敏萱入宫后的第几天了?她自己没数过,生怕自己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的来临,会过于难捱。
当萧祁告知西原国的使团来临,不足五日的时候,她整个心都沉了下去。上次讲的关于僵尸的故事,和西原国有关。这一次她还要再讲一个和西原国有一丝关联的故事。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赴死,事到临头却还是渴望着生命的延续,能在这一刻多讲一些便多讲一些,最起码能够让萧祁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留自己一条命。
是夜,萧祁再次到来。
严敏萱低头行礼后,一只手将将给她扶了起来。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萧祁的脸色似乎很是红润,从他的眉眼中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的愉悦。
是有什么好事吗?
严敏萱猜不透,也没敢放松警惕。萧祁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他来这里是为了听故事的。
烛火摇曳中,两人对坐而视。此时的萧祁难得的坐的十分正经,“与孤下一盘棋如何?”
严敏萱轻轻点了点头,不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能够拒绝。
落子无悔,一如她的人生。
一盘棋下了大半夜,眼见着萧祁的棋子将她杀的片甲不留,她只能轻轻叹息一声,她难道只有死路一条吗?
“妾输了。”严敏萱清冷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遗憾。让萧祁又愉悦了几分,他瞧着严敏萱那张憔悴的小脸,勾了勾嘴角道:“你确实输了。”
但他又拿起一颗棋子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接着道:“你还有机会。”
就这么一瞬间,整个棋盘上又出现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变化。严敏萱顿时心跳加快,方才得知萧祁这是手下留情了。
“罢了,孤累了。你且讲个故事来听听。”
传说龙生九子,各有神通。赑屃是龙的第六个儿子,样子长得像乌龟,且喜好负重前行。
同时,赑屃也是长寿和吉祥的象征。因此,古人很喜欢把石头雕刻成赑屃的样子,当做石碑的底座。
西原国也不例外,他们继承了上古的习俗,关于这一点也是不逞多让。
只是年头久了的赑屃石雕,就会成精出来作祟。
临邑县的北面,有一块燕公墓碑,只是那碑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知去向了,但底座赑屃还一直留着。
再后来,就有人传出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这只赑屃经常驮着碑跑到水里去,一呆就是一整晚,直到天亮才回来。所以人们常常能看见碑和赑屃身上面有浮萍和水藻。
结果有一次被人偷看发现了,那人大声叫唤起来,让赑屃惊慌失措,便将石碑折断丢失了。
这还算只是入水的赑屃,并没有什么。到是另外一个故事,可以看出石雕赑屃成精后是何种样子。
家住无锡的一个书生,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只知道他的住宅距离孔庙很近,庙前有座桥,桥面很宽,许多人都喜欢在上面休憩。
在这儿见过书生的人,都说他容貌秀丽,是个好儿郎。
有一次书生在桥上纳凉,因为正值夏日,有些炎热,他便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到孔庙中去。
刚回去,便看见学宫间道旁的小门那里,站着一个靓丽的女子。或许是红鸾心动,就一眼万年。
他找了一个借口,上前与女子攀谈,说是要借火。女子大概也是瞧着他那模样,很是心动,也没有拒绝,便借了出去。
一时之间两人彼此都有意,这般眉目传情。
第二日的时候,书生再次去了,发现那名女子已经在门口等待。这是两人第二次相见,书生便问了女子的姓氏。
女子笑着说自己是县学里官员的女儿,还与书生约定了夜晚去他那里。
这可高兴坏了这个书生,他一回去就迫不及待打扫房间,恭候大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夜晚,那女子果然按时赴约。两人郎情妾意,便同床共枕,此后每晚都这般。
严敏萱讲到这儿,脸颊开始有些绯红,瞥了一眼萧祁,只见他正懒散的斜靠在软塌上,一脸的平静。
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场景。
严敏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继续讲述着。
几个月后,书生日渐消瘦,他的父母察觉不对,便来偷偷察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料一来就看见自家儿子正和一女子坐在屋里有说有笑的。愤怒之下,直接就推门而入了。
但奇怪的是,进门后却并没有发现那名女子。书生不知其缘由,连忙上前询问父母为何。
父母察觉到此间的怪异,便严词询问。扛不住之下书生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说来也怪,书生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立马带着书生去学宫找寻那名女子,可不论怎么找,都没发现那名女子当初居住的地方。
又接连去寻访了县学的人家,更是无一人知晓谁有这么一个女儿。
再一细细思量,便得出这女子恐怕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妖精的结论。
害怕之下,书生的父母便四处请僧人道士来作法,想要驱赶捉拿妖精。但并没有什么用处,该来的还得来,该害怕的还是得害怕。
最后无奈之下,书生的父亲递给了书生一把朱砂。并对他说道:“等那女子再来的时候,你偷偷将朱砂撒在她身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根据痕迹找到她。”
书生按照父亲所说的照做了,等女子再次进来,并等对方睡着之际,偷偷摸摸撒下了朱砂在女子身上。
第二日,书生的父母带着人跟着朱砂的痕迹一路追踪到了孔庙,地上的朱砂就消失不见了。
正发愁之际,忽而听闻有妇女在责怪自己的孩子,“瞧你,刚换上的新裤子,怎么就染的这般红了?”
正说着话,书生的父亲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小孩满裤子都是朱砂,便上前询问这个小孩是在哪里蹭到的。
小孩说他刚刚骑了学宫前的石雕,他就是在那里蹭到的。
书生的父亲顿时心里有了谱,连忙带着人去了学宫门前,恰好就看见那座石雕赑屃,上面满是朱砂。
找到后事情就好处理了,于是便联系学宫里的管事砸掉了赑屃的脑袋。
发现碎裂的石块中有血迹,赑屃的肚子里有一块如同鸡蛋一样的小石头。怎么捶打都不碎,便将它扔进了太湖里。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半个月后,那女子突然闯进了书生的房间,愤怒道:“我从未辜负于你,你为何让人砸碎我的身体?”
书生呐呐不敢言,知对方是妖,又害怕。
女子随即又说道:“罢了,你父母顾虑的是你日渐消瘦,可以理解。我现在求到了仙药,你吃下去就会好。”
女子拿出几根草茎递给书生,那草茎光是闻着就极香,书生似乎被蛊惑,将它吃了下去。
“以前我们离得很近,可以朝夕往返。现在离得远了,我便在你这里长住了。”从此以后,女子就真的在书生家中住下了。
即使是白天也能看见,唯独不吃不喝。
书生的妻子之前得知自己的丈夫被妖精蛊惑了,也是忍耐了许久,可眼下这妖精总在家中晃悠,实在无法忍耐,便对着她破口大骂。
可这女子不论被如何辱骂,都依旧笑而不答,忍让万分。因为书生吃下女子给的药后,身体恢复了健康,精神也比之前更好,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书生的父母也只好听之任之。
就这样书生过着一人妻,一妖妾的日子,磕磕绊绊的日子,有一年之久。这天,书生在经过街道的时候,遇上了一个道士。
道士说:“你身上妖气甚重,怕是要活不成了。”书生听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消息,便着急起来,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道士。
道士听完后,便给了他两张黄纸符咒,并说道:“你拿着这两道符咒回去,一张贴在卧室的门上,一张贴在床上。记住,别让她知道!你和她的缘分还没有彻底断绝,等八月十五的夜晚,我会来找你。”
书生接过了符咒,带回了家中。此时才六月中旬,等八月十五,还有极长的时间。
不可避免的就会被发现。
书生刚贴上符咒,那女子就来了,并发现了这件事。于是怒道:“你怎如此薄情?哼,我可不怕符咒!”她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却始终不敢进门。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大笑着说:“你把符取下,我有要紧事与你说。”
书生不知是何缘故,竟然真的将贴在门上的符咒给取了下来。女子进门后,便说道:“我看郎君你相貌堂堂,甚是喜爱。那你可知,那道士对你也是喜爱的?”
这句话让书生充满了不解。那女子又陈胜追击,继续说道:“我与你,是想结为夫妻。虽你有妻子,而我为妾也不是不能,但那道士喜爱与你,却是要将你当做娈童。”
书生思量片刻,觉得与其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道士,还不如相信眼前的女子,好歹她曾救了自己的命,也对自己是真心喜爱的。
于是书生放下芥蒂,与女子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