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散尽浓香泪，异客孤枕月搔头。晚钟青松送山客，莫问苦甜谁作乐。
回忆往昔的周丕站在庭院中央，望着孤独的月光洒在地上，竟有了一种感叹人生无常的唏嘘之感。亲历垂死一刻的感觉狠狠摄住了他，周丕身上泛起一股寒意，冷得让他如坠冰窟。
“项兄，你有过面对死亡的时刻吗？”周丕不喜不悲地问道。
“我主忘记了吗？当年，我率领大军东征望海，曾在恩施展开激战，不小心从马上跌落，差点死在万军之中。”项闻幽幽地说道。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救你的人名叫姜左卿，乃是我的继母姜妮的亲侄子。”
“正是。转眼之间，恩施之战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我主与项某还立在此地，望海王国却烟消云散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望海王国的灭亡是必然的。毕竟望海王国在亚夏大陆颇为特殊，创建于灭龙纪时代，建国者除了有京山的牛族人，据说还有一部分人来自仙莱大陆。”
“我听说，来自于仙莱大陆的牛族部落，就是生活在阿第斯岛的海牛族，与海狮族盘踞此岛近千年。在亚夏大陆的亚夏族人的印象中，海牛族有一个神秘的起源，便是远古时代的一条亚夏黑龙，盘踞于仙莱大陆之时与仙莱异域牛神结合，成为了彼岸大陆海牛族的祖先。后来，受到黑龙神明的启示，仙莱大陆海牛族的一支骑着异域海牛，回到了亚夏大陆。”项闻说道。
“这些传说毕竟无据可考。不过，从灭龙纪初期开始，有亚夏族人远渡重洋，抵达仙莱大陆冒险，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同时，仙莱大陆有一支牛族部落经历了千难万险，在望海半岛落了脚，也是在史料中可以查到的。正是得到京山牛族的回应，海牛族与当地土著混居，最终形成了强大的望海牛族，将栗族人驱赶到京山的西方。有此世仇，栗国又屡遭望海压制，故而两国之间常有龃龉，偶尔还会出现刀兵之争。”
“荒田无人耕，一种有人争。”
“项兄说得一点不错。亚夏大陆与仙莱大陆海上贸易停滞之后，东方沿海诸国并未完全丧失信心，都在偷偷地开辟新的海上航线，试图以此奠定强国的地位，完成对庄帝伟业的延续。在这些热衷海上贸易的国家中，望海、雷霆与金亭无疑是比较积极的，尤其是望海王国航海基础更具优势，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周丕一边说，一边眺望东方。他的眼前仿佛出现茫茫大海，看到无数风帆在海上踏浪而逐。
“依照亚夏民间传言，仙莱大陆与亚夏大陆虽然远隔万里海域，但自姜邪执掌权柄之后，望海王国更加积极探索，对东部沿海城邦进行政策倾斜，鼓励沿海贵族参与海上航线。项闻清楚地记得，襄皇初登帝位之后不久，一支望海王国船队乘风破浪，在东沙群岛取得重大突破：发现了一艘冒险远渡重洋的仙莱船只。尽管仙莱船只未能修复，无法再抵达望海王国，船队却证实了一个说法：找到无畏岛，便可打通两个大陆的航线。”项闻不知道周丕为何又谈起望海王国，仍旧顺着周丕的话说起往事。
“望海王国虽然严守秘密，试图封锁这一消息，然而还是纸包不住火，被雷霆、金亭等国获悉。为此，东部沿海强国纷纷派出水师，积极寻找无畏岛的位置，意欲建立一个补给站，为王国船队远航谋划。望海自然不愿分享获得的消息，雷霆与金亭则一直虎视眈眈，导致三国关系越来越紧张。”
“说到底，还是三国对海上霸权的觊觎。”
“没错。为了争夺霸权，姜邪曾想借助我的力量，甚至想要胁迫我。他秘密收集了一些资料，内容主要包括我的祖先出身，先祖迁徙的行动轨迹，以证实周氏一族源于牛族，而且还是仙莱大陆海牛族一系。”
“我主曾经说过，望海王派一名叫做矫继的箴言师来到昭阳，莫名就是要以此事施加影响？”项闻问道。
“没错。对于那些证据与说法，我起先不屑一顾，认为这只是望海王的计谋，目的就是为了使我与望海里应外合，共同对付银夏帝国。不过，矫继指出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周氏子孙的瞳仁与众不同，有着仙莱大陆土著特有的淡蓝色。这一佐证的确让我难以反驳。矫继又掏出一卷羊皮书，指明那是被发现的仙莱船只上发现的，上面记录着周氏与海牛族同出一源。”
“所以，我主为了调查这件事，亦为了向襄皇示弱，才派东伯周植率船队出海，探寻前往仙莱大陆的航线。”项闻有点恍然大悟了。
“我派周植出海更有私心，害怕他会被望海王收买，成为埋伏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
“项闻明白。周植的生母姜妮出生的时候，望海国力非常强盛，已经对银夏帝国造成严重威胁，大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老望海王姜邪对姜妮极为珍爱，期待她能够助力望海，默许姜妮化装改扮去了灰峰，求索卜算之术。正是在求索期间，姜妮被一位灰子大士预言，她会遇到一位姓周的丈夫，生下一个执掌天下的君王。非常巧合的是，姜妮回到望海之后，仍旧女扮男装游历各地，与我主的父亲偶遇。我主的父亲卓而不凡，谈吐文雅，学识渊博，令姜妮一见倾心。后来，姜妮不顾公主身份，跟随我主先父住在昭阳帝都西城花月阁。尽管我主对周植非常信任，毕竟那预言让人觉得不安。”
“可惜，周植离开望海之后，望海王还是纠缠不休，甚至威胁将周氏之秘告诉襄皇。幸好襄皇急于征伐，最终暴毙于路上，使望海王的打算落了空。”
“所以我主继位之后，坚持进攻望海王国，除了是为了威慑天下，还有令望海王莫再以此事做文章的想法。”
“我与项兄曾经无话不谈，可谓是一荣俱荣的生死密友，而这件秘事却一直未对你说过。今天，我之所以在这座老宅谈及旧事，就是要告诉你一点，我无意于在亚夏大陆争斗了。假如你不再强迫我出头，我会带着周天、朵姬离开亚夏大陆，乘坐大船扬帆出海，到仙莱大陆去游历，余生都不再踏上亚夏大陆的土地。”周丕回过头，热切地期盼项闻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