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抛弃过去的自己。
元世纪初期,廊中茉莉河畔的琴坛镇出现了一位大贤,乃是闻名一方的项松。项松的学识非常渊博,更是一位有着侠骨柔肠的剑术高手,经常在民间扶危济困,帮助那些穷苦百姓。正因如此,项松得罪了当地的权贵,不得已离开琴坛镇,举家搬到了银夏帝国帝都昭阳。
后来,项松的儿子娶了谏皇隗谏的女儿,成为名噪一时的皇亲,地位与名望陡然升高。项松临死之前,对儿子进行劝戒,并说出后世闻名的那句话,以期其子能够自醒。对于项松的期盼,其子算是真正做到了。尽管谏皇后来退位了,将帝国权柄交给了佟纲,项家依旧显赫,成为昭阳城的大贵族。
年轻时候的周丕不同凡响,在昭阳城广施仁德,在百姓中口碑极佳,还结交了不少名门望族,其中就包括高廉与项闻。项闻年少成名,在昭阳有一呼百应之能,对周丕非常推崇与信任。在项闻等人的襄助下,周丕最终担任昭阳执政,成为帝国最耀眼的年轻的政治人物。
再后来,项闻为周丕征战东方,立下了许多赫赫战功。周丕巩固帝国霸权之后,晋升项闻为帝国公位,享受至尊的荣耀。令周丕颇感欣慰的是,项闻没有争权夺利,反而一心修行梵法,在昭阳贵族中极力推崇梵教。
正是考虑到项闻心性淡泊,周丕初创亚夏堂,就决定由其担任堂主,暗中为帝国网罗人才。项闻没有辜负周丕的期待,始终为亚夏堂披着神秘面纱,以免被世人所了解。眼见项闻办事稳妥,周丕心里才放下心。他想起对史梅公的承诺,以及预言水晶球展示的幻象,决定以死为机,使亚夏族得以重生。做出决定后,周丕第一时间将诸事交待给项闻,包括暗中保护朵姬。
然而,当周丕成功地从天祭台脱身,潜回东山东来峰修炼真身后,项闻才逐渐显露出他的野心。原来,项闻想利用亚夏堂的力量,控制整个银夏帝国与亚夏大陆,成为实际坐上血王座的人。与此同时,项闻还同庄乙争夺预言堂与箴言堂,意图夺得预言水晶球等至宝,成为永生不死的神尊。
对于庄乙其人,周丕的印象并不深,只是以为他是史梅公的弟子,而且还是一代伟主庄帝的后代罢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史梅公从世上失踪之后,庄乙成为预言堂最有话语权的人,身边笼络了许多奇人异士,还插足亚夏堂的内部事务,利用妖刀魔王与龟山老祖制衡项闻。
彼时,周丕一直藏在东来峰秘密山洞修炼,利用云苍茫调制的丹药补气升境,并没有听说这些事,直到项闻与庄乙撕破了脸。原来,民间传言箴言堂得到了巫医树皮,项闻想要据为己有,再顺道迫使箴言堂归顺,便率领一众亚夏堂高手前往。结果,项闻攻下玄机峰,与一众亚夏堂高手盘踞于峰上,想要窥破箴言堂与预言堂的秘密,却被庄乙指使亚夏堂的几个长老偷袭。
经此一役,追随项闻的高手多殒命于玄机峰,项闻则受了重伤,侥幸逃出包围圈。项闻潜回东来峰,想请周丕出面挽狂澜于即倒,重振亚夏堂。项闻还希望周丕能够重掌大权,或者迎回自己的儿子周天,继续坐上至高无上的血王座。不过,周丕拒绝了项闻的提议,还劝说项闻不要执迷于争斗,以免将来落得难以收场。
“项兄怎么知道我到了牧羊谷?”周丕平静地看着项闻,淡然问道。
朵姬看到项闻出现,脸上露出一抹惊惧之色,不由自主地握住周丕的手。周丕知道,娥后缇谧想要用计迫害朵姬时,乃是项闻带着项天歌出手,将朵姬带出了东山行宫,藏在事先准备好的山洞。
与周丕重逢的时候,项闻正巧有事未至,朵姬便在项天歌的保护下,来到了周丕避修的山洞。朵姬私下对周丕说起,她对项闻的印象不佳,觉得此人表里不一,应该对其有所防备。
“项闻为了亚夏堂呕心沥血,岂能没有留下一点家底?我主在东来峰修炼乾坤七境,项闻一直是颇为关注的。”项闻微微躬身,表现出尊重的姿态。
“哦?能够远远观察我修炼乾坤七境,却不被我所发现,你留下的暗棋可是非同一般啊!”
“我主应该知道,有太多人一直在追查您设下的局,想要确定我主到底是生是死。我留下的暗棋忠心耿耿,乃是为了保护我主的安全。”项闻解释道。
“我从未怀疑过项兄的忠心。”
“项某愿意为我主肝脑涂地。可惜,眼下项闻已在帝国失势,无法替我主扫除障碍,好在我主是天命所归,竟然觅得东鼓之神的灵魄,从而一跃而升至尊神界,项闻是真心替您高兴。”
“……”周丕着实有点惊讶,以至于没有说出话来。
东鼓之神是伏易大神座下的四大法老之首,曾帮助伏易大神确定了亚夏神谱。所谓四大法老是元始、太真、通天与地浩,分别擅长鼓、瑟、琴与笙,故而也被后世尊为“鼓瑟琴笙”四神。
三个月之前,周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出现元始法老,指点周丕前往东山神鼓峰,拜祭东鼓之神的法坛。元始法老升尊之前是中海定海之神,所持石鼓则是定海之宝,而法坛上正好有半枚石鼓。
在东鼓之神的法坛上,周丕进入到一种玄幻的状态,仿佛亲历伏易与炎神争战的大时代。周丕还通过幻境看到,元始法老运法于天,与追随炎神的异仙大战,展现出无比强大的法力。伏易击败炎神,元始获封神位,成为四大法老之首,还创立了太上教。元始神尊主张元气归神与天地同修,将其定为太上教最重要的教法心得。
正当周丕渐入虚无之境时,一颗闪着金光的灵魄从天外飞来,绕着他的身体转来转去,并最终融入周丕的身体。待周丕完全清醒过来,他兴奋地发现自己踏入神境,达到至玄无比的乾坤七境。与此同时,周丕还在法坛上发现了一柄金蛇剑,恰是幻境中所见元始神尊用过的法器。
“我主的奇遇确实异乎寻常,项闻知晓也是出于机缘。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主得到元始神尊灵魄加持,仍旧表现出淡泊之志,甚至将法器金蛇剑送给庄柏,点拨其前往天域雪山,帮助变天者泰平对抗混沌之气。”项闻的身体站得笔直,目光灼灼地望着周丕。
“尽管元始神尊灵魄指点我的境界,使我得到与天地同在的大乾坤,但是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听从召唤,去天域雪山为太上教除掉混沌之气。”
“所以,我主才去了上苍岭兰雪峰,吐出一丝灵魄之气为雄鹿附体,助力庄柏到天域雪山。项闻不明白的是,既然我主不想沾染俗事,为何还要阻止梵帝收周天为徒呢?”项闻问道。
“我只是不希望周天受到蛊惑,被异域势力所利用,参与到世间权力的角逐中。”周丕坦荡荡地说道。
“然而,周天拥有真龙天子的血脉,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不平凡啊!”
“我倒是宁愿周天不是我的儿子。”
“我主可否知道梵帝是何许人呢?”
“当然。上一代梵帝去世之前,梵教有两大圣僧地位极高,都有机会接替梵帝位置,分别是浮尘与云游。”
“没错。浮尘希望改造梵教繁文缛节式的教义,使更多人在梵教中寻找解脱,找到自己生命的归宿,故而在尘服大陆信徒弟子极多。不过,浮尘无意梵帝称号,支持云游继承了梵帝之位。云游的梵法与浮尘不相上下,而梵教之功却练至极限之境,已经达成梵法菩提心法的最高境界。”项闻似乎不太死心,急切地劝说周丕改变心意。
“那又如何呢?”
“据说,菩提心法的最高境界一旦练成,练成者就可以与天地同寿,拥有不死不灭的永生啊!假如周天得到云游梵帝的真传,就有了永生不灭的神仙之体,难道这不值得我主有所付出吗?”
“项兄希望我如何付出?”周丕不为所动,想要看看项闻究竟还有什么想法。
“劝说周薇放弃帝位,扶持周天统一亚夏大陆,帮助梵帝除掉异己,使梵教在亚夏大陆独享至尊地位。”项闻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主应该知道,项闻一直是为周家做贡献,从来没有提过非分要求。若是周天能够坐上血王座,我想成为辅佐他的首辅。”
这句话在周丕听来,的确是受到了极大震动。他实在没有想到,项闻已经深陷权力泥淖无法自拔,更想通过扶持梵教独尊天下,达到自己重回权力巅峰的目的。
“那么,周薇的儿子布日怎么办?他不是已经被确定为梵子吗?”
“如果得到周天为徒,布日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呢?”项闻微微一笑。
周丕点了点头。“为了权力,的确是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不过,周薇又凭什么听我的劝告呢?她难道会放弃到手的权力吗?”
“我主或许还不知道,周薇进入帝都贸然称帝,已经失去了民心。更为关键的是,诸多草原部落贵族对周薇不满意,想要寻找机会取而代之,她的命运与结局不会太好。如果周薇早动放弃,我可以为她辟出封地,让她带着儿子布日尽享荣华富贵。”项闻向前迈出一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一再提到周天,我不禁想起看看杨轱的老宅了。”周丕答非所问,一下子将项闻弄愣了。
“项闻愿意陪我主去。”
“好。”周丕笑了笑。他转过身,对着朵姬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朵姬不必担心。
“对了,项兄该让小和尚送斋饭了吧!”周丕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主真是明察秋毫。”项闻笑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尴尬。这时,那个小和尚的脚步声响起来。不一会儿,小和尚端着斋饭走入禅房,为三个人摆了简单而可口的饭食,好像项闻是一直就在禅房中一样。
“让朵姬一个人安静地吃,咱们现在就去吧!”周丕说着,慢慢地踱步出了禅房。项闻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