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宾朋满座,新人就位,婚礼即将开始。主婚人胡枫帝君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唱出“一拜天地”四个字,牡丹忽然闯进殿来,声音娇脆地道:“哟,来晚了!”
牡丹曾在封仙大典上出尽风头,在坐的众神仙几乎都认识牡丹,对她的突然到来感到十分诧异,因为依牡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在受邀参加婚礼的嘉宾之列。
“沐寻上神”见到牡丹,没有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欣悦的笑,任何微末的变化都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尊笑面石雕。
看到牡丹,雪神蹙了眉,眼里的冰冷和厌恶已经表达了对她的不欢迎!
牡丹浑不在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请自来,确实讨人厌得很!不过,对衔恨而来的她,谁又会欢迎如宾。
牡丹望着一对耀眼的新人,唇边荡开一抹暖如春风的笑容,清声脆响:“牡丹受秭月上神之托,前来给沐寻上神和雪神送上一份厚礼,以庆贺沐寻上神和雪神成婚之喜!”
说着她掌心一摊,一本本册子从她的掌心飞到各位仙官的手中。满堂宾客,无一疏漏。就连伺候一侧的仙侍,也人手一本。独雪神、“沐寻上神”没有。可单看牡丹嘴角不怀好意的笑,不用看也能想到里面写的不是什么好话。
册子里揭露了万年前不为人知的雪神的庄庄罪行,以及玄苍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事情始末。众神仙阅完册子,面面相觑间,眼中难掩震撼之色。再看“沐寻上神”和雪神时,探究中又显出一丝怀疑。大殿上不断响起窃窃私语,如同一锅煮沸的水,鼓着气泡翻腾起来。
“这......这册子所述,闻所未闻呢?”
“可不是呢!”
“这册子所述与秭月上神有关,可秭月上神已仙逝万年,其中真假,难以论断啊!”
“污蔑上神要遭天谴,想必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雪神见众神仙神色怪异,窃窃私语,将一本册子隔空抓来,匆匆翻开一览,立时脸沉如夜,气得泄了满地冰雪。她冰眸怒视着牡丹,叱道:“放肆!你敢破坏本君成婚之礼,污蔑本君与北帝清誉,本君饶不了你!”说着手掌翻动,倏地射出了三根冰魄针,直取牡丹命门。
雪神不容分辨曲直就杀人灭口,怎么看都有点做贼心虚的嫌疑。
牡丹刚要举手反击,殿外突地射来三枚金叶,将那直射她而来的冰魄针击落于地。
菡笙一现身,大殿立时陷入了寂静,纷纷疑惑地看着菡苼。按理,菡笙仙子不是尚在凡间历劫么,怎么出现在这儿?
菡笙的出现,最为震惊的是“沐寻上神”,他一见菡笙,脸上的表情活动了起来,欢悦的笑容变成了惊愕,继而腿动了动,忍不住就要朝菡苼走去。
可“沐寻上神”刚抬脚,手上忽地一紧,是雪神拽住了他。他侧眸看着雪神,雪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沐寻上神”迟疑了下,止住了动作,只拿眼深深地看着菡笙,万般情绪蕴含其中。
雪神冰眸死死锁着菡笙,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意!
菡笙一对上雪神那双冷傲的冰眸,脑里便涌现她亲手弑杀念生的一幕,刹那间,心底的恨意一涌而起,恨不能立刻将她粉身碎骨,毙命当场。她一字一顿地道:“牡丹所述,毫无差错!”
清亮的声音响彻大殿,寥寥数字,掷地有声。
安静的大殿又再次闹腾起来,议论纷纷。
牡丹看着秭月,脸上是一副要哭不哭的且惊且喜的表情,她低低地试探着唤了一声:“秭月姐姐......”
菡苼对着牡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牡丹一时泪涌于眶,哽咽无语。
“菡苼!”雪神掩饰住眼底的恨意,摆出一副温软颜色,以平和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先入席吧。”她挽住“沐寻上神”的手臂,眼眸含情地瞟了“沐寻上神”一眼,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来,“今日我和沐寻成婚,你能来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我和沐寻都很开心!”
“开心?”菡苼冷眸看着那一对相依相偎的璧人,冷声道:“你们的确很开心!可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雪神笑容一收,眼神瞬间转冷,表情阴沉下来。
菡笙环视了一圈处在蒙惑之中的满殿神仙,朗声道:“诸位同僚,方才牡丹所述,毫无差错!其中内情,且听菡笙一禀......”
众神仙闻言,纷纷收声,安静下来。
菡笙冷冽的视线移到“沐寻上神”脸上,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岁月的剪刀不曾将他的风姿削减一分一毫,他风采依旧,光华耀目。
她眸色转深,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朗朗佳公子,风仪世无匹。与我结同心,诚愿共连理。同宿眠花阁,定下白头约。妾为佳偶喜,日日盼良媒。佳偶有良配,皎皎雪莲女。冰姿玉质容,姻缘乃天定......”
菡笙的视线移到雪神脸上,心中一恨,声音转沉,“凤鸣声声恶,污我勾魔道。四万天将魂,亟待讨冤债。咄咄逼人语,字字高节义。巧设连环计,直曲难辨明。天帝忍将罚,赐我三鞭苦,遣我地狱哀。幸得腹中子,绝地不堪煎。”
菡笙缓缓转身,视线在大殿一干神仙面上一一划过,眼神清透凄然,字字泣血:“佳偶与良配,日夜享盛荣,我与无父子,时刻缱相依。本心闲世事,六根静修清。哪得时不与,凤鸣严相逼。趁我诞麟儿,要我母子命!”说到这儿,菡笙转身看着雪神,切齿道,“今日不雪前世恨,徒教秭月枉复生!”
菡笙话落,眼里迸射出浓稠的恨意,眸光如剑如霜,直击雪神。
“沐寻上神”眸光复杂地看着菡笙,眼里担忧、痛惜和愧疚的情绪交织如麻,眼睛一闭,沉沉缓缓地叹了一气。
而雪神,在菡苼开口数落玄苍的始乱终弃时,神色就已经不镇定了,她瞪着菡苼,眼里且惊且惑,听着那些控诉她父女二人的罪行的话,仿佛那人附体在了菡苼身上。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她震惊得难以名状,不可置信地瞪着菡笙,似乎要在那张普通的脸皮下看到另一张脸,内心的惊骇让她语无伦次:“你......你......你究竟是谁?”
“她是秭月上神!”候在殿外许久的花雕王镇定地走进来,到了雪神身边,翎扇飒然一展,一个转身挡在雪神面前,戒备地盯着菡笙,严以待阵。
花雕王话一落,原本还沉浸在菡苼所述之事带来的震惊之中的众神仙,一下回过神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齐齐向菡苼看来。
这小幽昙花仙竟然是秭月上神?怎么可能?
可她若不是秭月上神,方才那如亲历的庄庄惨事,如何描绘尽详!
菡笙没有理会在场的人七七八八的想法,她凝气成剑,以迅雷之势狠狠戳向心窝。
前世她散尽元神封印神魔井时,玄苍一块护心石收留了她的一缕精魂,沐寻将那护心石中的一半魂魄取出,放在琉璃盏内炼化重生,不久前她误打误撞,再度得到了那块护心石,与另一半灵魂对接完整。神魔井的封印力量原本就日渐残弱,全靠护心石的神力勉强维持着,她拿了护心石,得到了护心石的力量,神魔井的封印自然容易被破除......
她本来已经复出了本相,却在被护心石巨大的力量折磨得昏迷时,被赶来的玄苍复又封印了护心石的力量,擦除了那段记忆,易回了幽昙的容貌,致使她将打破神魔井封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是浮生镜重现了它!
她要刺破玄苍对她的力量的封印,她要以强悍的姿态回归到众神面前,亲手替念生报仇!谁也别想阻拦!
在所有人惊异的吸气声中,一道金光从溅血的伤口辉射出来,瞬间将整个大殿染成金色。几乎眨眼间,菡笙身体外皮斑斑点点地剥离,散作幽昙飞花,飞旋于大殿上空,然后洋洋洒洒地飘落。随着外皮剥离干净,空气中荡起一股清雅的莲香,一张绝美的面庞渐渐出现在众神仙面前。
只见她肤白似雪,面如满月;眉尾迤逦,风情婉媚;杏眼轻阖,睫翘如蝶;唇若花瓣,粉润亮泽;眉心金莲,灼灼生辉,映得整张脸绝艳生光。此颜瑰丽无暇,令花月失色,使明珠敛华,可不是秭月上神又是谁!
“秭月上神!”惊呼声顿时响彻大殿,此起彼伏。
“秭月姐姐!”牡丹再度喜极而泣。
“秭月!”雪神和胡枫帝君震惊不已。
只有“沐寻上神”一动不动地看着秭月,痴缠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在一派喧声中,秭月身上金芒闪了闪,一袭金色云锦纱裙已然着身,金辉流溢,如披了一层霞光。她猛地睁眼,清透明亮的水眸里如盛满了千年的寒冰,陡地射出冰寒淬骨而又锋利如刀的视线,刺向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