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千面，苗青清楚的知道，张明其实有不轻易示人的一面。
脆弱，晦暗，悲观。
从苗青口中没有得到答案，张明也不失望。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人们总会散落在时间的尽头，他抗拒相互偎依的可能，对于所有感情，他必须承认，自己是悲观、胆怯、不敢尝试的。
他可以假装乐观，假装与人亲近，但却无法骗过自己，他从来就没有彻底放心依赖过谁。
哪怕这个人是教导自己的师傅，一起长大的师兄弟，甚至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的苗青。
她与自己同生共死过，可以说是换命的交情。
可他宁愿只维持这种感情，也不愿意让对方不可控制的情感扰乱了自己的平静。
尽管，他相信她此刻的真心，但不相信会真有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感情。
生活有太多不如意，有太多变故。
他不敢尝试，也不愿赌。
今天下午苗青就坐在距离不远车上。
透过车窗看着站在河边的影子，她还有有些不放心，说是默默地跟了过来。
她很不喜欢张创这个人，也曾委婉地劝过张明大可不必管他，但到底还是心软。
苗青知道，现在的张明肯定不希望自己出现，让他好好静静，有时候才是最好的理解。
但苗青看了看再度响起的手机，无奈地按下接听。
手机的那一头，是一个苍老持重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本以为像她那样的人，再没什么事能打动她，却没想到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妮子，肯放下身段来求自己这个后辈。
在来之前，秦家再三给自己打过招呼，务必让他们不要插手秦家的家务事，言下之意当然是希望泰岭不要出来捣乱。
但偏偏，蚩媚有个好阿姥，哪怕所有人都放弃她了，还有一个老人拼了命地为她弯下直了大半辈子的脊梁。
苗青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在心里头默默地想事。
蚩媚不值得自己去救，但若是能从这老阿姥手里头诈出一点好东西来，苗青也不会拒绝。
苗青早早历练出一张巧舌，你来多往这间，终于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条件。
但她也没把话说死，只肯尽力而为，若秦家人不肯高抬贵手，她也没有办法。
似乎是知道苗青心里头打着的小九九，对方加上了最后的筹码。
“若能救下蚩媚，则愿以整个劳山为酬。”
这句话的份量，彻底让苗青睁圆了眼睛，再度重新打量起蚩媚的价值来。
看来这丫头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有用。
苗青换了个号码，默默拨通了出去。
“三天之内，我要蚩媚这丫头所有的信息，谁能挖出最有用的信息，重赏！”
很快，一份有用的情报就被送到了苗青的案上，张明端着一杯咖啡，随意扫了几眼。
“怎么突然开始调查起蚩媚了，你不是已经将人家老底都给调查了一遍吗？”
对于张明，苗青也不没有隐瞒，将老阿姥愿意拿整个劳山作了报酬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张明不禁有些惊讶了。
因为历史遗留下来的原因，劳山虽然还是国有资产，但实际上，并没有列入开发的名单之内。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别用普通山的概念去衡量劳山，那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
劳山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随着地壳运动而发生了改变，等到了建国初，已经形成一个环形的山群。
里头还保持着原始森林的风貌，人们也只敢在安全地带进行一系列浅浅开发，危险区域就算是专业人士进去，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因其地势险要，树木繁盛，底下的毒气散不出去，加上磁场被扰乱，人们进去一则容易迷失方向，二则毒气入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但偏偏蚩媚的族人少数精通避毒之法的人可以进去，将里头的好东西给带出来。
那些苗药十分有效，但因着原料稀缺，价比天高。
只可惜，不能大规模开发。
虽然是个香饽饽，但却没有多少人敢打这座山的主意。
阿姥的意思是让出劳山的开采权，同样也意味着，她必须交出一批人来。
这些人是阿姥最后的族亲，有着最核心的避毒技术，有了这批人的加入，整个劳山就会成为苗家最强大的聚宝盆。
而她只需要提供一个合理的报酬就能获得巨大的回报，这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样很好，你想做就做，不必顾忌我。”
张明看着苗青，一脸真切。
苗青疑惑地看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盯出些什么来。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张明没有说谎，他是认真的。
“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
苗青试探性地开口，没有人比张明更加知道自己想要张创去死很久很久了。
只要他一日不死，她这颗心就永远不得安宁。
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度反咬自己一口，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祸害！
“我知道，你想让张创消失很久了，他都是要死的人，倒不如利用好他的死，让你和苗家彻底安宁。”
“你、你说什么？”
苗青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明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他话里话外终究还是舍不得家人，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有无数种报复张创的办法。
“他活不成了。”
对于苗青，张明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今天下午自己发现的事情。
兄弟两彼此并没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说不上水火不容，但也绝对不是兄友弟恭。
张明神色复杂地将目光落向张创脖子上那一点点血痕。
因着伤口不大，所以只是简单的消毒处理，没有纱布阻隔，足够张明看清楚伤口的来历。
他的身上也沾染了神的气息，那是一种浓厚的死气，也是神罚的一种。
甚至不用自己出手，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推出去，还苗青一个安心。
“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虽然我的父母没有教育好张创，但在张家就没几个正常的，他们虽然有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将他们从张家摘出来，给他们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张明无比庆幸，自己的父母天姿愚钝，没有多少本事，所以在张家只能是个安分守己的无用之人，他们没有沾染太多张家的恶，让他们好好活着，也不会成为别人的阻碍。
苗青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张明的要求，答应得爽快。
正如他所考虑的那样，自己没有必要为难两个对于自己没有什么威胁的老人。
只需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吃好喝的待着就行。
更何况，他们还是张明的生身父母。
虽无养育之恩，但到底还有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