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山川同时发出的震动力量庞大,成功地惊动了闭关静修的城隍。
本地城隍姓柴,单名一个沂。
他本是大明王朝之人,乃是尸解成神。
生前他本是一方守将,因着奸人陷害,征战半生,没能死在沙场之上,却死于朝堂阴诡之下,落了个家破人亡,不得正名的下场。
一腔冤屈无处可诉,自然不甘投胎,于是就成了一方野鬼。
因着杀气太重,又是枉死之人,鬼差不敢强行拘压,只能将这事交给吃鬼的钟馗。
但两人不仅没有兵戎相见,反而惺惺相惜,成了至交好友。
后来在钟馗的推荐下,他通过考验,当上这个城隍。
一当就是三百多年,自从两百多年钟馗来看过自己一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自从五十多年前上头颁布一纸敕令,命令他们这些人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事,他这个城隍便形同虚设。
再加上那时候刚好赶上文化大运动,左右派别争来争去,冤假错案太多,连着神塑神庙都收到波及,打砸烧抢,导致许多同僚纷纷请辞出走。
等轮道他提出请求的时候,管事的人死活不批,为了留住人,对方答应他可以不管事。
于是柴沂开始了占着位置不办事的日子。
为了图个清静,他将家挪到了山心之中。
偏偏城隍不能随意离开管辖范围,这几十年下来,任柴沂多么性子冷淡都觉得自己头上快长出蘑菇来了。
寂寞,实在太过寂寞了。
只是,他刚出了门,一只脚跨在门槛外而另一只,则依旧逗留在门内。
此刻的他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但最终,还是对于发生什么事情的好奇占据上风。
只看看,不插手。
哪怕是天崩地裂,山河倒灌。
柴沂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一时冲动,免生事端。
但刚想完这句,一个残影就冲着自己直扑过来,两人竟撞了个满怀。
“哎呀呀,你这人怎么也不看路。”
柴沂十分不满,但并不是真的生气。
毕竟都是当城隍的人,寿命漫长,若再来一副小鸡肚肠,事事计较,他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
陈沪下意识就要道歉,但转而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要事,拔腿就要往前跑,一点停下来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柴沂可不乐意了。
他是个双标的神仙,自己不计较是一回事,但别人不表示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这个人想来有气当场就出,从不报隔夜仇你。
心绪一至,手指一点,地上就伸出一条藤蔓来,将陈沪绊了个狗啃泥。
陈沪想爬起来再次往前冲,但那藤蔓却像生了力气一样,无论陈沪怎么挣都挣不开,陈沪立刻意识到,他这是遇到异类了。
若他肯冷静下来,十分容易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体,只可惜,他现在情急之下被迷了知,竟将对方认成了一条藤精。
“老人家,我实在有要紧事在身,还请您行个好,等事毕,定回来给您赔礼道歉。”
柴沂哼了一声,心底略略有些不爽。
谁稀罕他那点子赔礼道歉来的,还真拿他当那没出息的,用一点甜头就能收买的老头?
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陈沪只能再次请求。
“老人家,我没说谎话,真的出大事了。”
正说到这,忽然不远处落下一道惊雷,火花飞溅,显然是击到了树木。
“诛仙?”
柴沂心底冷笑一声,面色铁青。
“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哼,我就知道,这些人无论过了多久,都会像叮上肉的苍蝇一样主动送上门。”
柴沂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陈沪反应迅速,立刻抓住他的裤腿。
“你,你是城隍爷?”
柴沂不想曝露身份,只推说自己是藤蔓化成的精怪,机缘巧合之下,受城隍点化,才有了地仙之位。
“那你知道城隍爷现在身在何处,我有要紧事要禀报。”
看着陈沪的眼睛,柴沂摇了摇头:“我只是个不入仙籍的小人物,哪能与这种有正职的神仙打交道。”
“那可怎么办?”
柴沂本不想搭理他,但无奈他抓着自己裤腿的手死死不放,又偏偏这个时候再度有雷落下,好巧不巧地劈向的方向似乎是自己平时钓鱼的地方。
那地方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养了几条宝贝鱼,虽说不上什么绝世奇珍,但被劈死了还真让人心疼。
柴沂一想到这,不禁有些心急。
现在这时节,大鱼该生小鱼了,要真死绝了,自己要想钓鱼,还得再等上一年。
不成,不成,自己说什么,也得过去看上一眼。
但去这前,还是得问个清楚,免得自己看个热闹还把自己给搭上。
“你倒是可以和我说说,这么大动静,是不是那伙人又来了?”
陈沪敏锐地抓住那个又字,想来这老人家一定知道些什么,陈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也顺带说了那些人的身份。
“带头那人自称他们是张家人,十分厉害。”
听到这柴沂冷笑一声:“能不厉害么,要不是没那本事,他们都想上天做玉帝呢。”
“您认识他们?”
陈沪眼前一亮,本能地将裤腿拽的更紧了。
柴沂点了点头,一脸嫌弃:“从前,他们的先人来过,想打我的注意,被我,哦不,被城隍爷给揍回去了。”
为着以防万一,自己还在他们身上下了禁锢,来的那几个人,无论男女,都生不出孩子来。
但没想到,没被下咒的倒挺能生。
生出这么一窝耗子玩意。
柴沂是个粗人,陈沪心眼子多,一顿一停之间,猜到其中的猫腻。
“这阵法中有梅城前任山神曾玄,还请仙人施以援手。”
“哦~”
柴沂眯了眯眼睛,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只黑豹子。
说起来,那豹子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真没想到,今日落难的居然是他们。
这小子也有今天!
柴沂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两手一甩,只可惜他忘记了今日没穿官服,凭空甩了个寂寞。
“既然是前任山神,那我为何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