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郑旦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686字 发布时间:2021-04-02

关键词:春秋末年吴王夫差为争中原霸主,在战胜越国之后因越王勾践的伏低做小而将其放过。勾践在归国后一方面励精图治,一方面遣美人前往吴国施行“美人计”。终在十年之后将吴国吞并。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喜欢这件事,真的很不喜欢。

那天艳阳高照,我正在溪边清洗着已经剥好皮的野兔,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我警觉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向我走来,他对着我微微一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在估算货物一般。

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冲着他嚷了一句:“喂,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是不是?”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很不满意我的粗俗,不过他还是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被溪水泡的通红的手,微带怜惜地说:“姑娘这双玉手,本来可以做其他事的。”

“做什么?”我瞪着他。“我到是想上阵杀吴军,也没人让啊!”

他摇摇头,不同意我的说法:“姑娘凭什么?凭三脚猫的功夫?”

“我也可以如当年桃李之战一样,在吴军阵前自刎而死。”我扬起胸膛,高声说道。

这是我爹常给我讲起的那一战,在先王驾崩之时,可恶的吴王姬光想趁乱偷袭,结果被王率兵打败,其中一个绝招就是将几名死罪之人摆在阵前,自刎而死,因此吓住了吴军。我爹当年就参加了这一战,讲起来是眉飞色舞,胡子都翘的老高。

他惊讶地注视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志气。”

我无精打采地继续洗兔子:“可是会稽山一战,我们败了!现在我们成了吴国的附属国了。”

我嘟囔着嘴继续说:“要是我,当年就和吴国拼死一战,真是不甘心啊,王居然还去给吴王当奴为婢,丢人!”

“住口!”来人低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他板着脸道:“你以为王当年不想这么做,他都决定杀妻灭子,和吴国一决生死了,是我劝住的。要不是王委曲求全,越国早就被吴国灭了!”

我奇怪地望着他:“大叔,你,你到底是谁啊?”

他朗声说道:“吾仍少伯,奉王之命,前来找寻美女,送入吴国,做为内应,以图日后灭之。郑旦,你可愿意?

等着我带着满腔热血走进他指定的别院后,我才知道他所谓“内应”真正含义,是让我去吴王宫中当妃子,用美色让吴王不理政事,借此惑乱吴国朝纲。

我气的直跺脚,这算什么?阴谋诡计而已,我才不要这么做呢。干嘛不能堂堂正正和吴军打一仗?

我跑去质问少伯,他只简单回答三个字:“打不过。”

少伯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哀:“没办法,越国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发展壮大。”

“那我们就等十年好了!”我嚷道。

“你发展壮大,吴国也一样如此。如果不想办法让吴国发展的脚步慢下来,他们还是比越国强。”少伯对我解释说。

“我知道这委屈你们女孩子了,可是真的没办法。总要有人牺牲,相信我,你们的力量可以比一个军队还要强大。”少伯的眼里有哀求,但更多的是信任。“你们会是越国的骄傲,是最重要的战士!”

我被他讲的热血沸腾,从此努力的上着各种礼仪课,听着宫中派来的傅母们的指责和唠叨,争取在一众美人中脱颖而出,赢得这个任务。

竞争真的很激烈,一共有从各地选上来的二十多个美女参加了宫中的培训,从如何穿衣打扮到走路仪态,再到唱歌跳舞,都有各色高手前来教授。说实话,这对出身山野、无拘无束的我来说,的确是一场考验。

更让我脸上发热的则是从青楼里来的大家,她们一个个千娇百媚,柔软无骨,教我们的东西让我不堪忍受。终于,当一位男子真的对我进一步动手动脚的时候,我挥起了拳头打到他的鼻子上。

他一下子愣住了,捂着流鼻血的鼻子大叫起来,我则趁机一溜烟儿地跑到一个僻静之地,放声大哭起来。

第一个找到我的是西施,她是我的同乡,当初一起和我选进这里受训。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孩子,只是从小身体不好,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小样子。

西施一边擦着鼻尖上的汗一边问我:“郑旦,快开饭了,回去吃饭吧?”

我无精打采地回答:“不想吃,我没心情。”

西施挨着我坐下,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扔到面着的小池塘里:“我也没胃口。“

“你怎么了?”我顾不上自己,关心地问她。身为同乡,我觉得我应该处处照顾这个病娇。

“我长的不好看,我觉得我完不成这个任务。”她有些哀怨地说。

“长的不好看?”我有些啼笑皆非。“你哪里长的不好看,明明你是咱们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

“可是我的眼睛没你的大,还有,你看我的这双大脚,丑死了。”西施低下头,一副自怜的样子看的我都心疼。

“没事儿,我还羡慕脚大呢,可以爬山方便,大不了我帮你多做几条长裙。”我安慰她。“再说你的眼睛不小了好不好。”

我拉她到池塘边,粼粼水波中映出两个美丽的倒影。一个活泼英气,一个袅袅婷婷。

“看,我们的眼睛是不是像两条鱼儿?鱼不是身体长,看起来就好看,眼睛也一样,不是看着大就算美的。”我笃定地说。

“我好想去吴国,完成这个任务。”西施似乎受到了鼓励,她脸上浮现兴奋的光彩。

“即是是被男人那样?”我又想起了刚才的受训,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西施点点头,目光坚定地说:“我会努力做一切,只要能消灭敌人,保护越国。”

我被她的话所感染,“好,我也会努力!我们一起去吴国!”我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最终有八个美女通过考验,被送到了吴国,我和西施都在其中。临行之前少伯找我们每个人挨个儿谈话。我不知道他和别人说的是什么,但他跟我说的是:“郑旦,你是八个人之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不让我放心的一个,到了吴国不要冲动,不要动真情,切记切记。”

我当时不以为然,吴国是我的敌国,我怎么会对我的敌人动感情呢?可是真的到了吴国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最了解我的,并不是我自己。

我来到吴国之前,以为吴王夫差是一个面目狰狞,大肚便便的恶汉,然而我见到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英姿勃勃的君王。他看着千娇百媚的我们跪倒在地,不由放声大笑,声音中带着一丝骄傲:“子胥,你总说那勾践小儿心怀不轨,你看还不是乖乖给我送来美人,哈哈!”

堂下一员猛将深鞠一躬,带着几分忧虑说道:“臣听说越王勾践吃饭非常简单,不设两样以上的菜肴,穿衣也简朴至格,不用两种以上的颜色,还常常到民众中去,礼贤下士,吊唁死者,慰问病者,这是想到利用民众,唤起民心,伐吴报仇啊。勾践这次又送来这些美人,明明就是想蛊惑君心。大王您还是把这些人拖下去处死,以绝后患为上啊!”

夫差一扬手:“子胥你多虑了,难道我是那种只会寻欢作乐的汤纣之辈吗?”

伍子胥还想说什么,夫差已经下了旨意,将我们分配到各处,我被送到吴宫,西施则送到了姑苏台。

很奇怪的是,明明夫差是沙场上的英雄,可是当我跳起我擅长的剑舞时,他并不太感兴趣。当我试着和他聊一些我以为他会感兴趣的话题时,他也常常礼貌地听我说,然后坐坐就离开。后来他就不怎么来看我了。

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西施所住的姑苏台,西施的软软细语想来更得夫差的喜欢。我偷偷地贿赂宫人,让他们探探夫差的口风,得到的答复是:和西施在一起轻松,至于郑旦嘛,是挺飒爽的一个美人,不过回宫后他已经太累了,不想再有热血了!

听了宫人的回复,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那我的任务怎么办?我难道来这里一无所成吗?

为了和夫差接近,我开始频繁地来到姑苏台串门。我听着西施总是在温柔地和夫差闲谈,她并不和夫差谈任何正事,对夫差说什么她都带着星星眼,一副崇拜的样子。

反而这样,夫差才愿意和西施聊几句朝中的事。不过大多时候他都是抱怨,抱怨大臣们不给力,不理解他的称霸雄心,不支持他的攻打计划。而这时西施则默默听着,也不随着他骂大臣,只是说---大王你永远是对的之类的话。

“可是有时候不对啊!”在听到他又一次打齐国的时候,看着夫差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人家齐国大夫鲍氏杀死自家君王,关咱们什么事?”

天,不知不觉中,我居然用了“咱们”这个词,我惊骇地掩住口。

夫差看着我皱起了眉头,西施赶紧打圆场,她笑意盈盈地说:“大王当然是有爱心,看齐国纲常失序,想出手打抱不平了,对吧?大王?”

西施的尾音拉的长长的,又甜又软,夫差马上心情好了起来,他一把将西施拉入怀里,在她脸上重重的一吻:“知我者,西施也!”

西施给我使个眼色,让我赶紧离开。晚上她偷偷来到我宫中,埋怨地说道:“姐姐,你是怎么了?他打他的齐国呗,反正又不打咱们越国!”

是啊?我是怎么了?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我不得不承认,我逐渐爱上这个霸气的男人。夫差的确不是一个光想着寻欢作乐的君王,他有着非常远大的志向,希望吴国能成为各诸侯国之首,成就一番霸业。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

西施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她叹息着离开了。

等我清醒过来,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少伯大人知道,他会怎么对我?我以后又怎么样和夫差相处呢?

毒药和密信是在我得知我怀有身孕的第二个月就送来了,是的,我没有按时偷偷服用来之前就为我们配好的避孕药物,因为没想到夫差会偶尔临幸我,所以日子久了,我也懒的用了。后来我才是知道是好心的西施劝说夫差来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会送掉我的命。

我用烛火烧掉那封命令我自裁的信,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好苦啊,不过既然这是任务,我终于完成了,不是吗?

迷迷糊糊中我不知不觉跳起了剑舞:“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眼前晃动着少伯和夫差的脸,我到底是要与谁同行呢?我痴痴地笑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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