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
林嵩窝屈地攥着信,惆怅地站在体术学院院长大殿前,实在不知道把手中的信给谁合适……
给谁?给老师还是给学员,特么以林嵩的身份,给谁都丢脸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古小夫正美滋滋地回江湖学院交差呢。等他走进江湖学院,学院里的一众人在正殿台阶上坐着,最中间的许印翘个二郎腿,干脆没搭理“胜利归来”的古小夫,也不知道他美滋滋地在想啥,正边鼓掌边笑道:“好哇、好哇!呐!这就叫江湖儿女多奇葩、有仇不报是傻瓜呀!”
旁边儿,艾薇儿好奇地问道:“许大哥,你这是什么诗呀?”
“好诗、好诗!哈哈哈!”
古小夫还以为许印夸的是自己,当即抬起手,挥手道:“嗨!这还大张旗鼓的,小小计谋,不值一提、不值一……”
“嘭!!”
冲过来的洛真一个大飞脚就踹在了古小夫侧腰上,随即撒腿开蹽!
“洛饼添!你个王八蛋!咝——”古小夫刚捂着腰爬起来,就听耳边儿一声娇叱:“让开!!”
“嘭!!”
玉澜公主一脚又踹飞了古小夫,甩着大长腿撵洛真去了!
古小夫这个委屈啊,但再委屈也不敢骂玉澜公主啊,古小夫捂着腰一瘸一拐地奔着正殿台阶去,边走还边问:“这是干啥呢?老鹰抓小鸡啊?踹了我两脚,管也不管,这是肇事逃逸啊?就这么迎接我呀?”
艾薇儿笑道:“咯咯咯!谁迎接你呀!我们在看玉澜姐姐打洛真哥哥呐!”
古小夫愣了,抹了抹嘴上的土,问道:“玉澜姐为啥要打洛饼添呐?”
“洛真哥哥给玉澜姐姐的这个地方,脑门儿,打起了一个大包!咯咯咯!”
“啊?!这边儿没有啊?少一个不对称呐!”古小夫指着脑袋说罢,又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是真有闲心呐?!”
许印、艾薇儿、王伦、庞虎、叶大雄、袁静齐齐点头,古小夫挠了挠头,四下瞅瞅说道:“他俩都跑没影儿了,还等啥啊?”
“那得等啊!”王伦笑道:“我们在看轻功和风系法术,谁能跑得过谁!”
“错!准确地说,玉澜的轻功不算真正的轻功。”许印笑道:“他只是靠着内力加持在狂奔而已,轻功她是不会的。”
“嗯?可我觉得玉澜的速度不比我慢多少啊!”王伦说道。
“你们俩的内功修为不在一个档次啊!”许印解释道:“这么说吧,和你比,你的内力就像肚子里灌了一瓶假酒,她的内力像是打了十桶鸡血,你的轻功虽然高明,但她能比你慢么!”
王伦合计合计,忽地向古小夫伸出手,喊道:“奸商!给我来几百根儿宝参,我要补补!”
“不给!”古小夫叉腰笑道:“自己吃自己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大鹅口粮里都坑了不少宝参了!”
“嘘!”王伦说道:“你可小点儿声,别让大鹅听见了!来奸商,过来,咱俩细聊!”
“哈!做梦!想改抢了是不?我就不过去!”
“赶紧过来,你站的那地儿是快车道,危险!”
“啥玩意?!啥快车道?”
庞虎挠挠头,边举手在空中画圈儿边道:“就是咻、咻、咻的那个道儿,不能在那儿停!”
“少诓我!你俩啥德行,和我比脑子?”古小夫嘴上虽硬,但还是忍不住朝玉澜公主和洛真跑去的方向望了望,这才笑道:“还快车道呢!你咋不说禁飞区呢!?”
“嘭!!”
“哎呀!!”
离地三尺飞过来的洛真一脚踹古小夫后腰上,给古小夫踹了个大前趴,“嗖”地又没影儿了!
惨兮兮直哼哼的古小夫还没等爬起来,玉澜公主疾驰着从古小夫脑袋上又踩了过去!
“第十二圈儿!速度越来越快啊!”庞虎挪着胖嘟嘟的身子凑过去,抓起了古小夫的脚往回拽,边拽还边笑呢:“都说快车道不能随便儿停了,咋还站这儿呢!彪啊?”
古小夫现在还能听见个啥?早被玉澜公主踩晕过去了!庞虎见古小夫不回话,蹲下瞅了瞅,挠挠头道:“呀?踩晕过去了,咋整啊?”
王伦接茬儿道:“晕就晕了呗!刺激刺激就醒了!”
“啊……咋刺激?”庞虎挠着头,上瞅瞅、下瞅瞅,又看了看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赛车”的众人,瞬间智商占领了高低,抽出了法杖……
尤萨克来到江湖学院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江湖学院正殿上方的一团雷云缓缓散去,一群黢黑的人坐在台阶上,浑身冒着烟儿,浑身上下就剩牙齿和眼白儿最显眼了……
走到正殿前站定的尤萨克,原本都想好了开场白,可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咦?!来且儿了!”王伦口中喷出一口烟儿说道。
“且儿”啥意思?方言呐!就是客人的意思,这东西带着满满的乡村生活气息,就像上街不说上街,说“上该”一样,这些话在心情好的时候听起来就是那么热情,可心情不好的时候听起来咋就那么不像好话呢?也不知道这九州大陆咋发展演变的,这种地方方言竟然也能一样繁衍出来……
言归正传,懵呼呼的尤萨克一个个瞧来瞧去,终于分辨出了许印,可却不知怎么打招呼合适……呃……总不能说“呦?许院长,糊着呢?”或者说“呦,许院长,遭雷劈渡劫呐?”
就在尤萨克“呃……呃”地尴尬的时候,许印却半点儿也不在乎丢人,笑呵呵地站起来,啐了啐嘴里的灰,眯眼笑道:“呦?!稀客、稀客!这大半夜的,一脑袋孬雷给咱劈出了一条好汉呐!是什么事儿劳动了尤亚圣的大驾呀?”
尤萨克忙笑着打了招呼,要说他虽然贵为亚圣,但也不好在许印面前摆谱,虽然这货年纪小、修为低,又一脸不正经的讨人厌,但毕竟人家管曙光殿堂里那五位叫哥哥啊,又高低是个院长,怎么着也得给几分面子,尤萨克敷衍笑道:“这不是来看看许院长休息了么?刚才修炼的时候有些憋闷,总有点儿事儿想不通,想着想着便忽然想到许院长这里,说不准与许院长交流交流,能茅塞顿开呢?”
“尤亚圣这么客气呢,要说本领,得咱向尤亚圣请教才是啊!”许印当然知道尤萨克为啥来,他大晚上的不睡觉,等的不就是尤萨克么?这时候许印也不绕圈子,直接就请尤萨克进正殿,道:“咱有啥话,里边儿边喝茶边聊?”
尤萨克瞥了一眼黑黢黢的蹲在台阶上的几个人,一群人半点儿给尤萨克搭个肩施礼的意思都没有,你哪怕就一只手搭肩施礼也行啊,可这些人片就不,黑黢黢的几张脸上,成对儿、成对儿的白眼仁儿眨呀眨的,好像特么是看戏瞧热闹的。尤萨克心中悻悻,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儿情绪,只当作没瞧见,微笑着要踱起方步,要随许印往里走。可这时候,洛真呼哧带喘地老远跑了过来,尤萨克老远瞥见,也不知道心里是有啥阴影了,忙“嗖”地往台阶上一跃,慌张躲了过去,这给玩命跑的洛真看愣了:“呀哈?!老么咔嚓眼的,倒挺灵巧啊!”
洛真刚调侃一句,后边儿的玉澜公主就追上来了,洛真只觉尾巴根儿发凉,猛地催动法力,这个嗷嗷跑……
“咝!这……”尤萨克眉头一皱:这一幕咋这么熟悉呢?!特么好像当初我就是这么被踹出去的!
尤萨克越瞅玉澜公主越眼熟,当初他进曙光学院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他正抬头呢,就被下边儿一个女人踹飞了,他在空中至少是转身三千六百度加屈体,哪有机会瞧清是谁?尤萨克一指二人跑远的方向,正要去问,许印忙拦住笑道:“尤亚圣甭搭理他们啊!俩人较劲呢,一个用风系法力跑,一个用法系火力追,就这么个跑法,明天晚上也分不清胜负。来、来,咱唠咱的!”
“用火系法力怎么跑?”尤萨克成功被许印岔走了思路。
“这个学问就深了。”许印简明扼要解释道:“你想啊!火系法力它是不是得燃烧?燃烧是不是就得膨胀?”
尤萨克愣愣地点了点头。
“对吧?”许印说道:“膨胀了,嘭!从后边儿喷出来,那是不是就有后坐力了?”
尤萨克有点懵……
“嗨!喷气式儿的,噌噌的!只要你憋的多、崩得勤,别说跑了,飞也不是不可能!”许印笑着正要继续扯,尤萨克转念一想:怎么又聊起这些无聊事了?这时候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要专心以骷髅社的事为重!想到此处,尤萨克笑道:“年轻人有活力、有活力啊!咱们屋里边儿聊着?”
“走?”
“走!”
二人推开正殿大门,殿内烛火通明,正前方是许印师父、大师娘、小师娘塑像,左侧还立着个猥琐的小师叔塑像,许印恭恭敬敬抱拳行礼,还未等向尤萨克介绍,尤萨克便先说道:“想必这几位就是许院长的老师了?”
“不错,这一位是我的授业恩师,这位是我大师娘、这位是我小师娘。”许印又指了指旁边的猥琐塑像,说道:“这个……呃,我小师叔。”
尤萨克单手搭肩,向塑像行了礼,他曾听曙光殿堂里边那几位说,按辈分算,这几位也是五圣的老师,这次有求于人,尤萨克自然要放低姿态。许印见状却笑了,说道:“你看,尤亚圣还这么客气,专门拜会我师父师娘。”
“应该的、应该的。”尤萨克说道:“能有许院长这样的学生,想必他们的修为也是旷古烁今了。”
“那是自然。”许印应罢,向塑像施礼,笑道:“师父、大师娘、小师娘,尤亚圣今日前来拜会,弟子便代师父师娘好生招待一番了。”
“有劳、有劳。”尤萨克微笑道。
“客气、客气!”许印笑道:“那个,既然见了我师父师娘,礼物就放在桌案上吧。”
“礼……礼物?”尤萨克一愣。
“是啊?”许印故作惊讶,而后凑在尤萨克身边儿悄声说道:“不是罢,尤亚圣来拜会我师父师娘,空着手啊?”
“啊?”尤萨克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看着许印一脸单纯无害的表情,心里忍不住骂道:“卧槽?!这特么伸手要东西都这么自然么?”可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嘴上还是笑着应道:“那怎么能呢!”
尤萨克自储物石里掏出了一块极品的火系宝石,递与了许印,他早听说许印是火系修士,这一块正合用,哪料到许印接过宝石,端端正正放在了师父面前的桌案上,回头又伸出了手……
啥意思?还特么能啥意思,你不能给了师父,不给师娘和小师叔啊!
尤萨克这个肉疼啊!虽然说他是亚圣,有的是稀罕宝贝,但话又说回来,能让他攒在储物石里带着的,那特么可真就是稀罕宝贝啊!尤萨克抢挤出了笑容,又掏出了三件儿,这回好,仨塑像啥也没干,可自己最少赔了几万金!
“呵、呵呵……”尤萨克苦笑道:“许院长,咱们?坐坐?”
“坐!当然得坐了!”许印笑道:“尤亚圣给了那么多礼钱,咱得替师父师娘表示感谢,招待招待尤亚圣,那是必须的!”
尤萨克听了这话,心里一股不爽又涌了上来,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随许印去桌前坐下,屁股刚一落在椅子上,尤萨克就急不可耐地先道:“不瞒许院长,这次夜里拜访,是听闻江湖学院抓了一名骷髅社的探子,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咦?!尤亚圣的消息这么灵通?”许印假作惊讶,说道:“没错,我们的确抓了一名骷髅社的探子,呐!就在旁边儿的屋里关着呢!”
尤萨克见许印这样直爽,当即心喜,问道:“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啊?尤亚圣见他干什么?”
“哦……呃,骷髅社是九州大陆上最隐秘的团体,成员修为奇高,他们既然派了探子来曙光学院,我只怕有什么图谋,心里疑惑得紧呐!况且,如今我也是曙光学院一份子,曙光学院又是对抗异族入侵的未来中坚力量,出于保护九州大陆未来的希望,教我也不得不谨慎提防。”
“骷髅社?至于么?”许印说道:“不就是一个民间团体么,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这偌大一个九州大陆,不止有九国皇帝坐镇,还有您几位亚圣在,即便他们包藏祸心,又能翻起多少浪花来?”
尤萨克犹豫一瞬,终于说道:“许院长怕有所不知。这大多时候不显山不漏水的骷髅社,可是了解越多越让人担忧呢。”尤萨克低头饮了一口茶,待放置好茶盏,才道:“骷髅社据说成立于两百多年前,建立者的身份十分隐秘。这二百多年里,他们吸纳了不少成员,被他们选中的人,修为至少也要大上师。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只怕他们的成员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大上师、至上大师,甚至绝不排除有亚圣在。”
“这么厉害?”
“我这也只是在保守估计。”尤萨克说道:“在高等级修士界一直流传一个说法,就是即便是亚圣,也不能轻易与骷髅社发生冲突……”
“啊?!那完了!”
“怎么了?!”
许印瞪大眼珠子,挠着下巴说道:“骷髅社那厮刚才让我上了刑了!”
尤萨克眉头一皱,急道:“人有事没有?”
“还行、还行,我差点儿没忍住!”许印说道:“合计合计还是没揍他。”
“那就好、那就好!”尤萨克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我说尤亚圣啊,就一个小小的探子,尤亚圣至于这么小心么?我咋没听说骷髅社有多可怕啊!”
尤萨克盯着许印“清澈”的眼神,说道:“可怕,当然可怕。我想这个词从我口中说出来,许院长更应知道严重的程度。”
许印好奇心大起,说道:“那我倒感兴趣了,反正今儿个也没外人在,尤亚圣给咱讲讲如何?也省得我这一股火憋不住,再把他脖子拧断了。”
“这……”尤萨克指了指里屋,意思还是想先审了探子再说陈年旧事,可许印忙笑着挥手道:“不急、不急!我刚才吓了他一吓,正让他反思呢,咱过一会儿进去也不迟。”
“好罢,但许院长可要保密,不能随意说出去。”尤萨克见许印欢喜着点头,才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许院长,据我所知,骷髅社自成立之日起,但凡出手,皆是震惊九州大陆的大事!”
“哦?快说说、快说说!”许印忙给尤萨克添些茶水,好奇地听。
“比如说吧,两百多年前,就在骷髅社成立的第二年,他们便在烈戈国黑炎森林灭掉了四个最大的咒术部落,据说当时上师以上的修士有超二百人被杀,低级别修士和部落其他成员,一众老弱病残被迫迁徙流浪的有上千人。一百三十五年前,圣宰一千一百一十七年,骷髅社参与烈戈国皇室兵变,皇城内外六万多人惨死。一百三十二年前,圣宰一千一百二十年,雪国北境动 乱,骷髅社参与其中,最终北支兰氏、雪国梅氏死伤人数过千,北支兰氏高等级修士一役全殁,从此一蹶不振。”
“哎呀?要说这骷髅社可真够狠的啊!”许印吧嗒吧嗒嘴,说道:“我怎么越听着越不像是个民间势力呢?动不动就参与到国家内乱里,他们这干的,可都是诛九族的买卖啊!”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但是九州大陆上如果发生大事,多半会有骷髅社的影子,只是寻常人不知晓罢了!”尤萨克凝眉说道:“再往近了说,近几年,九州大陆最大的事就是宝鼎被毁。”
“嗯?!”许印下意识一慌。
“坊间猜测,毁掉伏波国宝鼎的人就是骷髅社的人!”
“这个……不能吧?”许印尴尬道。
“依我看页十有八九!”尤萨克说道:“宝鼎被毁,相当于摧毁了九国立国根基,九州大陆法力凝聚状态大乱,各种法力融合,九州大陆将来必然要回到一千多年前的法力环境之下,到时,所有人修为都会下降不知多少,这恶人所做所为真是损人不利己!”
“你特么才损人不利己……”许印心里暗骂:“我特么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特么挨雷劈,莫名其妙来到这儿,我特么怨谁了!”
许印心里骂归骂,可嘴上却道:“这个似乎也不太合理吧?骷髅社那么高的修为,何必派个修为不高的小喽啰去毁宝鼎?哪个高人出手,眨眨眼不就砸碎了?再说了,如果大陆之上的人都掉修为,骷髅社的人不也是不能独善其身么?!”
“不、不!此事风险极大,若是一个高等级的修士出手,不论成功失败,都必然会成为九州大陆的公敌。他们绝不会冒这个险。”尤萨克说道:“还有一件事,是我认为是骷髅社阴谋的原因。许院长,你想,宝鼎被毁,九国皇帝权杖便无法再透支使用法杖内的本源之力,到那时,各国皇帝就会极大地失去对亚圣的威慑,再亚圣面前,或者说在骷髅社面前,皇权岌岌可危!”
“法杖内的本源之力和宝鼎里的法力本源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合适。粗略地说,就像人的骨与肉的关系。”尤萨克说道:“皇帝权杖中的本源之力就像是从宝鼎中抽离出来的皮和肉,而骨头一旦消失,皮肉哪还再有重生的根基?”
“咦?那我就奇怪了,本源之力脱离了宝鼎,去了哪?”
“自然是消散在九州大陆之中。”尤萨克说道:“但,九州大陆不会再有人能有至高修为,将九种法力的本源从天地之间抽离出来。”
“九种?哦,对了!还有一种是咒术。”许印说道:“如此说来,咝……好像,咒术修士才是最受益的。”
“呃……是……”尤萨克回应得有些不情愿。
许印继而问道:“听说,骷髅社里有大量的咒术修士?!”
“好像的确如此。”尤萨克说道:“天际裂缝出现之时,就有大量骷髅社的咒术修士现身,秘密活动,在烈戈国西境制造了大面积的死亡隔离带。”
“怪不得要怀疑是骷髅社干的……”许印点点头,沉默了两息,忽地看向尤萨克,问道:“咝……您说……骷髅社是不是就是咒术修士秘密结社,妄图建国的组织?!”
“啊?!不会、不会!”尤萨克忙答道。
“不会?”
“呃……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尤萨克忙又改了语气,说道:“骷髅社中虽然有大量咒术修士,但并不代表骷髅社都是咒术修士。相反,我听说,异族入侵之初,冰封山脉、不毛之地、黑炎森林、天泽森林、悬河峡谷、流翠草原、风语石林的一些咒术部落都遭到了袭击,而且并非九国 军方的袭击!”
“那不更清楚了?!”许印凝眉一瞬,缓缓抬头说道:“骷髅社不止是要削弱九国,还要统一部落,而后建国崛起!甚至妄图统一九州大陆!”
许印咄咄逼人的眼神和话语让一直憧憬着咒术建国的尤萨克忍不住一惊,他这一惊,自然导致了心跳和气血的变化,许印哪能分辨不出来?可尤萨克毕竟也是九十多岁的年纪,看的事、经历的事比寻常人不知多了多少,很快,尤萨克便稳定住了心神,苦笑道:“不会、不会……”
“为什么呢?”许印笑问。
发觉许印这时的笑容充满了怀疑和不屑,尤萨克忙凝眉合计一瞬,才说道:“咒术不得建国是一千多年前立下的规矩,九州大陆已经没有无主的土地给咒术修士建国,即便是咒术修士寻到了无主的荒地,一旦建国,九国也会群起而攻之。”
“嗯。但还有一个办法。”许印笑道。
“什么?”
“就是九国之中,有一国肯将自己的土地让给咒术修士。”
许印的猜测又让尤萨克心脏一紧,尤萨克忙苦笑道:“哪有肯这么做的呢?一寸土地、一寸山河,这都是千年以来各国传承守护的,莫说没有国家肯,即便是有肯交换的,其他八国也不会轻易允许。”
“没错啊,所以这就需要有一个几国都能接受的合理代价。”许印将茶水一饮而尽,茶盏放置稳妥后,才笑道:“我们换个角度看,骷髅社袭击咒术部落,参与烈戈国皇城兵变和雪国内乱,与其说是他们处心积虑挑拨两国皇权统治,在我看来,也有可能是梳理咒术部落的反抗势力,又与某些皇室交好,而并不是乱事的始作俑者,也说不定啊……”
“这……”许印这话,好似句句在戳着尤萨克的心,他的近几十年都在以这样的方式在经营着,不知为什么,许印戳破了一切,反教尤萨克有些慌乱的心渐渐稳定下来,他想了想,干脆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印又为什么戳得这么准?还不是听梅清极讲起过逃离皇宫的原委,知晓了梅氏与咒术亚圣的交易?骷髅社、咒术建国,这两件事就是许印想方设法要与尤萨克对话的根本原因,而这一切,在这看似闲聊的对话中,都有了答案。
“哈、哈哈!”许印笑道:“唉!这事儿咱俩操个什么心呐!这事儿应该是九国皇帝去想,他们天天清闲得紧,咱们愁上天了又有啥用?”
“是、是。”尤萨克笑道。
“算啦、算啦!”许印说道:“天要下雨、你娘要嫁人,由它去吧。尤亚圣不是想看看那奸细么?走,咱这就去审审!”
“好、好!”尤萨克一时顾不上许印拐弯儿骂他,忙站起身,随着许印往内屋走去。眼见到了门口,许印忽地转身问道:“咝——”
“嗯?”尤萨克欢喜的心情瞬间被击散,眼见许印人畜无害地问道:“尤亚圣不会是骷髅社的人吧?”
“啊?!”尤萨克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答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是骷髅社的人!”
“哦!那就好!那就好!”许印诈完这一下,嘿嘿笑道:“骷髅社的人嘴可硬呢,尤亚圣好好审,要是能审出点什么,别忘了和咱通个气儿!”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尤萨克的额头都隐隐出了汗,他心中忍不住在骂眼前这个贼小子,他有些想不通,以许印的年纪,怎么玩尔虞我诈这一套会这么溜?! 这特么哪像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当然不像了!许印被雷劈的时候就二十六七了,从八岁上镇鼎峰,他就和他小师娘没学到好,净学打家劫舍、劫富济贫了,还有他小师叔,和他小师叔在一起,许印也就没干过正经事儿!哪次惹祸不是这俩人一起回来跪着的?呃……当然,在许印的性格养成上,还有一个人居功至伟,那就是他大师娘。他大师娘出身特殊啊,从小最擅长的就是纵横捭阖、勾心斗角的宫斗、官斗,就这么说罢,要是他大师娘这样儿的出现在宫斗戏里,特么这戏的第一集就是大结局!只要他大师娘喜欢,第一集的前半部分是宫斗,后半部分就是主角、配角、跑龙套的加客串演员挨个出殡!
呃……言归正传,许印这时站在门前,还在提醒尤萨克呢:“哎!这家伙嘴贼硬,我看不成就动手吧!咱俩不一样,我修为低,再怎么有人罩着,咱也哆嗦骷髅社不是,你堂堂亚圣的,要是面对骷髅社的探子也不敢动手,传出去,那不就被人笑掉大牙了么?”
“嗯?”尤萨克当然知道许印这话是怀揣的啥目的,隐约不悦地抿了抿嘴唇,但又能咋地?毕竟人在江湖学院手里,这时候自己是有求于人呐,尤萨克也只好点点头,敷衍应下了。
“吱嘎!”
内屋的门被推开,许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就止步在门前,尤萨克也意外了:怎么许印不跟进来么?就这么放心?许印凑在尤萨克身边儿小声儿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胆儿小、还心善,真要是血呼啦的,我看不下去,心里也不落忍,你随便、随便。”
“特么他说他心善?”尤萨克皱了皱眉,可还是苦笑着应下,迈步走了进去。人刚站在屋里,就听身后木门“嘭”地一声,被许印关了个严实。眼前情境,尤萨克的心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关门声一紧。但他更关心的仍是眼前的骷髅社探子,尤萨克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瞧清了面前黑布套着脑袋的“奸细张达明”,又看了看严严实实地捆着他的麻绳,在周围,是各式各样的刑具。尤萨克是内行人,这些刑具自然一瞧便知道什么用处。
确认四周无人,也无人附在窗外偷听,尤萨克清了清嗓子,用假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达明”当即仰头说道:“爷爷我是骷髅社的爷爷!”
“你真是骷髅社的人?!”
“堂堂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骷髅社的,怎么着?!”
特么张嘴就骂人,真叫尤萨克有点儿来气,但尤萨克是控制得住情绪的,仍平静问道:“你属于哪一分社?”
“呃……”这问题把“张达明”问懵住了,他忽地想起许印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当即答道:“嘿!孙子!打死我也不说!”
尤萨克的眼珠子缓缓瞪大了,特么好几十年,可没人敢张嘴闭嘴管他叫孙子。尤萨克强压制心中怒火,语气沉冷地继续审道:“你奉了什么任务?!”
“张达明”忽地有点愣,咋这声音这么像院长大人呢?好在许印早早教他提防变声易容手段,“张达明”庆幸大喜,当即回道:“呸!玩阴的?打死我也不说!”
尤萨克的火有点儿顶到脑门儿了,他走到“张达明”面前,躬下身,几乎脸贴着脸地狠声说道:“你,是不是被派来针对体术学院的?!”
“嗯?”
这问题问得“张达明”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尤萨克却似乎发觉了端倪,立刻从牙根儿里挤出极狠的语气,追问道:“小子,你们不止是奔着体术学院,更是奔着亚圣尤萨克来的罢!”
“啊?!”
“张达明”更愣了,这特么问题有点超纲啊!可按套路来说,“张达明”得嘴硬啊,他合计合计,当即硬气答道:“是又怎么样?!”
“哼!好、好!”尤萨克说道:“当知道有骷髅社的人潜入曙光学院,你们的计划我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尤萨克站直身子,背手向后行了几步,才道:“那些老家伙下的一手好棋啊!说归到底,还是想方设法铲除异己。”尤萨克站定脚步,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斗上一斗。”
说到这里,尤萨克转身又问:“说,曙光学院中你们还安插了哪些人?!”
尤萨克的一番话给“张达明”说得直犯糊涂,“张达明”愣了愣,反问道:“我说,你问的是不是有点超纲了?你应该问的关于英勇不屈的事啊,咋不按套路问呢?”
“那我该怎么问?”
“你应该问: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好、好,那你说不说?”
“哼!打死我也不说!”
这尤萨克气得这牙根儿痒痒啊!这时候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狠狠抡上几拳才能解恨,可这人又打不得,打伤了、打残了,甚至是打死了,都相当于和他背后的人结下了解不了的深仇。这一次,尤萨克深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平复下来。
“气傻了、气傻了!”房顶上王伦蹲在屋顶的破洞旁笑着悄声说道。
屋顶上咋有破洞呢?还不是之前许印被炸得用脑袋拱出来的!这两天一直没来得及俢,就拿陈烈的板儿砖压了张油纸盖着,眼下被众人用来偷 窥,那真真儿的,真是距离也好、角度也好,VIP座位啊!
围在一起偷瞧的还有谁?谁?这帮好信儿的、爱看热闹的货一个都不可能少!许印、艾薇儿、王伦、庞虎、叶大雄、袁静六个遭雷劈的黑脑瓜子,加上玉澜公主、洛真,一个脑门儿上鼓了个大包,一个俩眼眶是青的、鼻孔的血还没擦干净,八个惨兮兮的脑袋瓜子凑一起,美滋滋地瞧得来瘾呢!——这也就是古小夫正在台阶上昏迷趴着呢,要不然,能少他?
“要动手了吧?”庞虎愣愣地指着下边的尤萨克,小声说道:“这他也能忍?”
“要我瞧是忍不了了。”王伦添油加醋道:“这特么一进门儿就被耍了好几回,还占便宜,婶可忍、叔不可忍啊!”
“咦?那开盘下赌啊?我坐庄、我坐庄!”叶大雄喜道。
一众人刚下意识要把手摸向储物石,忽地发觉袁静那儿眼神儿不对,咋就那么赤裸裸地阴狠毒辣呢?叶大雄忽地打了个哆嗦,笑道:“耍钱是不对地……嘿嘿,耍钱是不对地……”
众人悻悻的叹了口气,低声骂道:“怂!”
房顶上的人顿时消停了,可屋里的人还正在热乎头儿上。——尤萨克忍下了侮辱,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尤萨克又走到“张达明”面前,说道:“除了你,还有闻西吧?”
“闻西?!”房顶上的一众人登时惊了。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先与闻西深刻地谈了谈。你说与不说,其实都无关痛痒,你的修为在闻西之下,在骷髅社里,你的座次也不会高过他。”尤萨克诈道:“所以,对你来说,如果肯好生招供,让我参照信息,我可以不难为你,如果你不招供,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呃……那我也不说!我生是骷髅社的人,死是骷髅社的死人!绝不背叛骷髅社!”
“呵?呵呵。好,很好。”尤萨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我并没有逼你背叛骷髅社,相反,我却是要你帮我拯救骷髅社!”
“嗯?你拯救什么?”
“拯救分崩离析、内斗消耗的风险,甚至避免有人过度高估实力,将骷髅社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呃……”
“我要知道骷髅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萨克说道:“张达明,你我既然告诉你我要拯救骷髅社,你就应该明白,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你也知道骷髅社中地位最高的除了十位骷髅守护者,就是二十一个分社的召集人,我不放告诉你,我就是其中之一!”
“哦?!果然!”房顶上的一众人登时面面相觑。许印却心满意足地抬了抬眉毛,那表情、眼神仿佛在嘚瑟地说道:怎么样?爷爷我猜的准罢?
众人瞅了瞅,皆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骷髅社历来不参与低级别修士的事,也极少关注咒术修士部落以外的事。”尤萨克凝眉问道:“而今忽然在曙光学院里安插了许多人,我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守护者的意思?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只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立刻送你逃离曙光学院!”
“真的?!”
“真的!”
“绝不食言?!”
“绝不食言!”
“好!打死我也不说!”
屋顶上一群人差点笑喷了!
尤萨克一把捉住“张达明”的衣领,斥道:“张达明!事关骷髅社安危,你还执迷不悟?!”
尤萨克的大手抵在“张达明”的喉咙处,抵得张达明只觉痛得要干呕,就这,硬气的“张达明”还嘴犟呢:“呀?!你这是要对我下黑手啦?!你少痴心妄想!骷髅社成员的意志是绝不会低头的!”
玉澜公主当即眉头一皱,指着下面的“张达明”,嘴角直吸凉气儿。许印见状,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想知道眼前这个坚定的骷髅社战士是咋让我忽悠瘸的?”
瞧玉澜公主摇头,王伦问道:“那是出啥事儿了?”
玉澜公主支吾道:“呃……”
许印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按以往来说,玉澜公主很少这么认真地动脑子,许印忙皱眉问道:“什么急事?快说先!”
玉澜公主瞅了瞅大伙儿,咧嘴说道:“呃……他……他刚才说了个病句儿……”
“啪!”
众人齐齐叹气拍脑门儿……
“嗯?!”
这齐刷刷一声响,让尤萨克瞬间发觉了异样。尤萨克是不会听声辨位之术,但拍脑门子的声响跟一堆人抽自己耳刮子似的,但凡不是老眼昏花,谁能听不见?尤萨克何样人?当下不动声色,当即又放开了“张达明”,哈哈大笑,说道:“嗬!好小子,骗不了你!”
“没错!我不是骷髅社的成员,我是在诈你。”尤萨克说道:“但关于骷髅社的事,你不说,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尤萨克未答话,先抽出法杖搭在“张达明”肩上。“张达明”瞧不见是啥,只觉是一个冰冷重物,教人心中忐忑。尤萨克俯下身子,小声威胁说道:“早年,我机缘巧合,学到了一个很古怪、很邪恶的法术,这法术虽然要不得人性命,但效果离奇地让人十分期待……”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用喽!”尤萨克阴冷的笑声好像既在钻进人的耳朵,又在钻进人的心里,尤萨克笑罢,阴鹜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荒芜之地修炼,没有机会尝试用它,今天,你有福气了!”
“你、你、你……”
“张达明”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恐怖和压迫从面前袭来,还没等张达明言语争执,尤萨克已经缓缓抬起法杖,不动声色地旋转杖身,法杖尖部黄金骷髅眼窝中镶嵌的两颗黑色宝石,正对的却是房顶窟窿处,挤在一起的八个脑袋瓜子……
一阵呢喃声在尤萨克口中响起,那声音仿若蝉鸣,又似老僧诵念经文,直十数呼吸之后,才听尤萨克喝道:
“咒术!智力颠倒术!”
一圈灰白色光芒乍起,化作涟漪般向四周炸散开去!
再看那光芒余波,竟搅动得空间扭曲、扭转不停,从那扭曲的空间看过去,人就像麻花儿一样,椅子、刑具、墙壁、柱子、窗户,乃至棚顶都像拉伸甩动的麦芽糖,还特么都扭呀扭的!
我发誓,我绝对没吃毒蘑菇!我所描述的绝对不是幻觉!
直有三四个呼吸过去,扭曲的空间在一声清脆的炸响中瞬间恢复了原样儿!只有法术激起的浮尘在窗棂木上袅袅升起,证明着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
江湖学院的大殿内外瞬间安静!
房顶上的八个人,屋里边儿的俩人,还有台阶上,趴在地上晕着的古小夫,都瞬间变作雕像一般!
不止这些,偏偏有个倒霉的。——贱兮兮地拖着衣衫褴褛的陆寒山回来的陈烈,手里拽着陆寒山的脚丫子,低头瞅着趴在地上的古小夫,眼神儿都直勾勾地,身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