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提到英飒的时候,渐渐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态度,好像有将其当成政治对手的趋势。田垦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不知道是感到高兴还是悲伤。田垦非常清楚,如果泰平想要一统天下,与英飒之间或许也会有一战的。
“一点不错。据我的部下打探,庄乙可能还想介入蓬冲半岛,利用泰安完成对海域的控制,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田垦说着,不禁想起了自己登上沉冰岛的那一刻。
“田大哥认为庄乙有什么目的?”
“以神明的身份主宰天下,凌驾于整个人类之上。正因如此,庄乙才会收集古代神器,寻找神秘之地。”
“既然庄乙有预言水晶球,那么他就可以利用预言,了解到自己的向往是否能够成真吧!”
“一个过度自信的人将自己当成了神明,那么无论预言以何种方式出现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当然,在庄乙攀登上神座的路上,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阻碍他的人,其中就包括你与我。”
年轻人总喜欢强者,可是变强的过程很痛苦。不知为何,田垦想起自己曾经对泰平说过的话。每当泰平松懈的时候,田垦都会告诫他,鞭策他。如今的情势之下,泰平更需要我的建议。田垦想道。
“我被世人谬传为变天者,却因机缘巧合得到赤子之剑,庄乙恨我入骨是必然的。不过,庄乙为何视田大哥为阻碍他的人呢?”泰平问道。
“或许与我缔造极摩王国,将威胁到天域雪山有关吧!”
“天域雪山?”
“在亚夏族人的灵魂深处,天域雪山与亚龙峰一样神秘,更是诸多神秘传说的源起之地。假如我率领部下踏足天域雪山,发现山中的神秘力量并为自己所用,岂非会破坏庄乙的计划。”
“是啊!天域雪山的确是不同寻常的。我记得荀由学士说过,每当帝国之主驾崩,都会由国师献上祝祷之词,祝愿亡者可以魂归天域雪山。”
亚夏子民的生命,归于七子之神。七子是万物之灵,天地的主宰,是族人的明灯。请执起七子的明灯,穿过漫漫暗夜,回到西方,回到天域雪山,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提到亡者,田垦与泰平再次不约而同的沉默了。陆师道与田垦见了最后一面,还曾提及田垦的父亲田诏,说他已经病故于望雪峰。大小柏岭均发端于大陆通古斯峰,呈北低南高之势,彼此交错纵横的双岭,由一道深深的大峡谷分开,最终交汇于幽蓟境内的一座高峰。那座高峰就是望雪峰。
望雪峰极险极陡,又覆盖着皑皑白雪,乃是极难翻越的高峰。玄武剑门就在望雪峰,而田诏自从不问世事之后,便一直住在望雪峰的山洞中。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田垦并没有表现太多的悲痛。其实,从田垦的内心深处来说,父亲的死可谓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他的肩上,使他彻底不再对尘世留恋。
“田大哥,你又想到了什么?莫非想起了田诏伯父?据我所知,田诏伯父不愿意沾染尘世,一直隐居于望雪峰,否则以他的剑术与人品,极有可能成为箴言堂的堂主。”泰平似乎看透了田垦心思一样。
“他老人家已经辞世了。”田垦平静地说道。
“真是令人难过的消息。我依稀记得,田诏伯伯曾经来过北靖一次,还摸过我的头呢!”
“是啊!那时候,你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还没有表现浪荡公子的样子呢。”田垦调笑道。
“每当想起当年在北靖的日子,我的心里就会涌起愧疚感。”泰平不无伤感地说道。
“嗯!抚司本对你满怀期待,却又不想刻意地让你知道,于是才表现出对你的冷漠。有时候,父亲与儿子的关系,一定要捅破一层窗户纸,才能达到最和谐的程度。”
“那层窗户纸不好破啊!有人一辈子也突破不了,只能抱憾终生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是未能与父亲和解的典型例子。”泰平自嘲道。
“不!你完全错了。”田垦望向泰平,异常坚定地说道。
“是吗?”泰平热切地回望田垦。
“当我最后一次离开北靖的时候,你的父亲曾经单独见我一面。他说自己见到了大预言师史梅公,还在史梅公演化的预言水晶球幻象中,看到了泰家失去了北靖六镇,却得到了整个亚夏大陆,为亚夏族缔造了一个全新的帝国。”
“什么?田大哥的意思是说,父亲早就知道黑鹰铁卫会偷袭,而他并没有避免这件事发生?”
“幻象毕竟不可能呈现全部,只能在某一趋势上加以指引。纵然如此,我想以抚司的智慧,应该也明白一旦预言加诸泰家,他的性命必将置于危险的境地。”
“也就是说,为了顺应天命,父亲甘愿牺牲自己,而帮助我、泰安与英飒成就大业?”
“准确地说,抚司只是为了你。”田垦一字一顿地说道。
泰平沉默不语。田垦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泰平的后背,也没有再说什么劝慰的话。
“不对。”泰平突然说道,转头望向田垦。“据我所知,庄乙早就杀死了史梅公,抢走了预言水晶球,父亲见到的绝不可能是史梅公。”
“你的意思是,庄乙借助史梅公窥探到预言之秘,想要利用幻象欺骗抚司相信命数?”田垦若有所思地问道。
“没错。庄乙这个人诡计多端,实在是一个太过可怕的对手,否则强如史梅公与归墟圣母怎么会败在他的手上。”泰平恨恨地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联手除掉混沌之门,再联合北方诸多土著,一起消灭野心勃勃的庄乙。”
“田大哥的话倒让我想起熊族,还有那个险些要我性命的熊骨符节。如今白熊族控制北靖与望海半岛,我该如何让萨摩放下芥蒂,同我一起构建亚夏族的未来呢?”
“我曾见过萨摩,知道此人很有野心,也是一个善于学习的领袖,并非能够轻易被人驱使。不过,我得到可靠的消息称,萨摩完全陷入情网之中,恐怕已经失去对局面的掌控。”
“田大哥说萨摩陷入情网?他爱上了鹰族女王英飒?”
“没错。或许萨摩最初的想法,乃是通过迎娶英飒,实现对鹰族以及雪域诸族的控制,巩固自己在亚夏北方的地位。而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白熊族毕竟是来自域外,没有深厚的族史加持,想要影响、驾驭辽阔的疆域,实在是太困难了。”
“田大哥说得极是。蒙昧时代天地混沌,对于亚夏诸族来说,是特别神秘难言的。亚夏中土地域的亚夏族认为,蒙昧时代的世间亦有神的主宰,最为知名的是混沌之神、黑暗之神与死亡之神,而在北方的雪域之中,还有更有神秘色彩的三面树神。据说,三面树神与鹰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得到英飒的全力支持,萨摩的确很有机会纳北土而崛起。这个家伙果然了得。”
“不过,萨摩一定没有想到,英飒的政治头脑比他更强,更擅长运用一切手段,包括拿不到台面上的手段。”田垦没有继续深说,而泰平也没有追问。
此时,夜色更深了,月色也更浓了。大树的枝叶在风中抖动,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而树身内部更传来可怕的隆隆声。田垦与泰平一起扭头看着大树,脸上均露出异样的表情。
“这真的是一棵三面神树?”泰平问道。
“没错,而且这应该是一棵助我们消灭混沌之气的树。”田垦说到这里,猛地挥动冰剑,将那株大松树一劈两半。
轰隆隆。轰隆隆。
大树一分两半,激起了飞扬的尘土,露出了里面的树心。树心中央赫然藏着一缕渐成人形的气脉,其头部好似可怖的骷髅,正准备对着泰平与田垦发动攻击。没有大树的保护,那团气体荡然无存,消失在了旷野之中。
“混沌之气?”泰平问道。
“如此来看,混沌之气不是不可战胜的,而是害怕我们两人联手呢!”田垦高声地喊道,回声在旷野上久久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