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柳阴镇(1)
书名:血王座 作者:楚狂人 本章字数:2918字 发布时间:2024-10-20

人类的发展史就是证明神存在的历史。

 

  庄柏坐在一座巨大的三色石上,身上披着一件三色长袍,脸上也涂了黑、白与灰三种颜色,仿佛一位与上天交流的祭司。三色石四周皆是悬崖峭壁,高耸直入云天,好像无数顶天立地的神人,怒目而视匍匐在三色石下的众人。

 

  在那些衣衫褴褛的芸芸众生中,有一个人引起了庄柏的注意。这个人脸庞清简,显得非常瘦削,鼻子很高,嘴巴不大,长须飘飘,大耳垂轮,明亮的眼睛中闪着坚毅的光。

 

  他竟然与庄柏长得一模一样。

 

  庄柏心里极不舒服,好像看到幽灵一般,好在他的脸上涂了三色,四周的尊者无人看出端倪。他将手里把玩的神器放到身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提醒三色石下的人们。神器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飞鸟,乃是由一块色彩斑斓的珊瑚礁石打造而成,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最令庄柏喜爱的是,珊瑚飞鸟的眼睛极为玄妙,能够随地点变化而变化,能够随季节、时辰变化而变化。每当庄柏面对普罗众生之时,珊瑚飞鸟都会与他意念相通,沟通天界以达至真境界,使其成为世人眼中的圣者。

 

  我是天地之间无可替代的圣者,将为众生指明未来与方向,遵循神明的脚步与启示,完成人类的使命。庄柏在心底默默地思索,等待三色石下众人平静下来,脸上露出虔诚的神色。

 

  果不其然,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听到庄柏的咳声之后,全都闭紧了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出了。这种虔诚令庄柏兴奋与得意,更让他感受到某种升华的力量,仿佛心灵飞向了天庭。然而,那个长相酷似庄柏的男人,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庄柏,让他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你们相信神的存在吗?”庄柏的声音幽幽的,在山谷之间回荡着,好像无数只鸟儿振翅发出的声音。

 

  “唯有神的存在是亘古不变的,我们芸芸众生只不过是尘土而已。”在那些匍匐者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高声呼喊,代表身边众人回答。

 

  “是啊!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不过是一粒卑微的尘埃,只有顺从了神的旨意,才能在天地间留下一瞬的记忆。”

 

  “尘埃即使再卑微,也是大千世界的一分子,比起那玄妙无形的神明,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那个跪着的庄柏突然开了腔,引来周围众人侧目,都被他的话吓呆了。

 

  “这么说,你觉得神是不存在的了?”庄柏冷冷地说着,眼睛射出了两道寒光。

 

  “只要有人披着神的外衣,替神宣讲对万世万物充满魔力的天道,那么神就会一直存在下去,直到泡沫被戳破的那一天。”

 

  “你这么自信吗?”

 

  “人类之所以生生不息,除了是为了生存,更是妄图证明神存在的意义。然而总有一天,人类会悲哀地意识到,神只存在于被证明的过程中,或者说人类的发展史只是证明神存在的历史。”那个人平静地说道,眼睛毫无畏惧地与庄柏对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留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内心空虚,来到这里寻找解脱与慰藉吗?”庄柏突然之间觉得,那个人与曾经的自己一样,不相信任何权威。

 

  “我要打破人们对权威的幻想,让每一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都是平等的。”

 

  “这个人太狂妄了,简直就是异端与异类。”四周的尊者们不满地嘟囔,仿佛织起了一张声浪的大网,准备将那个人困住。

 

  “你跪在三色石的下方,我端坐在这里,难道你会认为我们是平等的?”

 

  “神坛与权力的宝座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坐上去,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区别。只不过,真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绝不会希望别人再去染指,所以才会有各种信仰、理念层出不穷地推出来,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影响与消磨世人的意志,让他们乖乖地听话。”

 

  “如此说来,你要改变这种局面?”

 

  “不是我,而是你。”那个人站起来,像一束光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庄柏木然地从三色石宝座上站起来,寻找那一束消失的光,仿佛自己的心随之而去。他环顾空旷孤寂的山谷,发现芸芸众生失神落魄,眼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迷惑。

 

  空空如也!瞬间,周遭一下子变得白茫茫的,天地仿佛不存在了,连他自己也不存在了……

 

  庄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仍置身于梦境之中,抑或身处茫茫的雪原。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之前从未来过此地。

 

  这是一片位于山坡上的广阔青草地。庄柏背靠一棵大杨树,大杨树的后方有灌木丛,一条极其隐密的小路藏在那里,可以通向秀灵川的山洞。他的膝边放着一柄长剑,还有一卷被打开的羊皮地图,另外还有一个水袋。

 

  羊皮地图只绘制了帝国版图,包括河流、山川的分布,重点标注曲江两岸的城池与小镇,还有如今由叉字军控制的疆域。在银夏帝国的历史上,从未有一支军队与叉字军一样,竟由教派发起、壮大与控制。

 

  巅峰之时,叉字军兵力超过五十万,对外号称“百万雄师”,大有一扫帝国疆域的野心。然而,由于缺少良将、谋臣指挥,叉字军屡吃败仗,不仅丢掉了南方几个重镇,还在津河、玉带河、东山一带受挫,失去了对银河北岸的控制。

 

  当然,叉字军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孤阳炙,以及痴迷权力、财富的易教诸大士。孤阳炙野心勃勃,将娥帝赶下了台,还想控制帝国权贵,鱼肉帝国老百姓,成为比肩昭皇的帝国新主。结果,他失去了权贵的支持,失去了百姓的支持,更失去了天道。

 

  自从被大漠国赶出了昭阳,孤阳炙与叉字军威风不再,只能依托赤银山与功山,固守在曲江北岸。功山至花湖之间,除了有帝国行营、镀银乡、屈梁军部老寨、银铃城与繁花镇外,还有几座重要的曲江大坝。

 

  最有名的曲江大坝有两个,建于庄帝执政时期,由著名的匠人郑渠主持修建。郑渠是射手山下惕龙镇人。他的祖先是移居惕龙潭的鹰族后裔,父亲郑契是当地的乡绅,还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建筑师,曾在匠人堂学习过。受到父亲的影响,郑渠极小就展现出天赋,对于水利、建筑有强烈的兴趣。

 

  因为机缘巧合,郑渠成为异人堂一员,与堂主冷峻结拜为异姓兄弟。冷峻是比肩创建异人堂冷逊的人,在鹰族后裔中影响力极大,颇受庄帝的重视与欣赏。

 

  在习练了不少异人堂之术后,郑渠返回了帝都昭阳,迎娶了大贵族远天尘的女儿远笛。远氏一族源于沙罗半岛,迁居帝国境内不过百年,通过一番苦心经营,成为庄帝一朝的大富商,扎根在不丘山西侧的沧波镇。远笛有一个亲哥哥名叫远方,乃是当世有名的刀客,与许多知名剑客关系不俗。

 

  由于远天尘的大力推荐,郑渠得到朝庭的器重,曾被任命为工部驻外巡视史,了解廊中各国建设新工艺。郑渠不负重托,整理了不少资料,后来成为工部重要的档案资料。

 

  后来,曲江发生了一次大水灾,导致两岸百姓死伤不少,使庄帝下决心治理水患。经过一番筛选之后,庄帝调回郑渠,命其主持治理曲江。郑渠率领工部匠人,仔细调查曲江之患,决定先引曲江水向西,到鱼口作为渠口,再利用西北微高、东南略低地形,沿西峡南麓引水向东北伸展,延长三百多里后,再次回注入曲江。

 

  这个方案收到了奇效,令郑渠信心大增。为了巩固治水成果,郑渠在庄帝的支持下,又在西峡修筑大坝。眼见曲江之水得以控制,两岸良田又开垦了不少,郑渠再次获得国库支持,修筑了曲江第二大坝:安民大坝。

 

  安民大坝位于繁花镇与花心镇之间,能够调节曲江下游水量,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有了西峡与安民两座大坝,曲江水患威胁大减,为帝国增添了大片良田,使银夏霸权地位更加巩固。

 

  为了表彰郑渠的功绩,庄帝封其为郑伯,赐封地于曲江北岸大功镇。此后百余年间,曲江水患几乎再未犯过,让帝国百姓对郑渠感激不尽。为此,功山慈恩顶的郑渠丰功台人气不小,每至他的忌日,曲江两岸百姓便组织起来,登上丰功台进行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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