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值久呆呆地坐在床上,两只眼睛并没有别人说的睡眼朦胧的感觉,他现在,只是脑子空洞洞的。
昨晚刚分手,值久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以前早晨的第一句话是给思法的早安,现在,那句早安不知道该发给谁。
“铃铃铃…”
手机的闹钟响了,他没看手机,手却不由自主地把闹钟划掉。
因为闹钟的“滴滴”响声,他的脑子开机了,开始把昨晚回想,回想和思沄说分手时发的消息。
思沄:那就放过你吧
……
思沄: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记得去医院,冷的话记得多穿衣服
……
思沄:希望你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总让你感到不安,但也希望你能遇到像我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真的好爱好爱你呀。
……
值久是大一学生,和思沄是异地恋,不,以前是,现在,他是一只不怎么受人欢迎的单身狗。
他刷好牙洗完脸,在自己的电脑桌下拿出一袋吐司,取出一片又绑好,带着一本现代汉语走出宿舍,关上了门。
值久拐了个弯,流入了去上早七的人潮。
汉语言A班的教室坐着几个人,值久走进去,低着头不与其他人相视,径直走到中间列第一排第一张坐下。他把书放桌上,翻到一半又合上,吐了口气,拿着水瓶去外面的取水机放水。
一切都静静的,取水时也听不见水落入瓶子里的声音,他耳聋了?或是这个世界都暂时失去了声音。
“晚安,以后不会再有早安晚安了喔。”
他又回想起了昨晚思沄说的话,那是最后一句话。想起这句话,值久脸上的表情更加凝固,心里一阵阵酸楚。
下了早七,值久拿着汉语言必修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太阳已经上班好一会儿了,他的心里却还是一片黑暗。
“值久。”后面有人叫他,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他一边停下步,一边转过头来,是语教的一个学生叫他。
“若姐。”值久这样称呼那个女生。女孩一字名“若”,虽然被值久称为姐,年龄却比他小。
“去吃早餐吗?”
若来到他面前,他没有正视她,目光往地上放了两秒后,才点点头。
“嗯,你也去吗?”
“那等一下。”若回过头去,不知道是向谁招手,嘴边喊着“快过来啦你”。
又是一个女孩,手上拿着和值久一样的书——现代汉语。这一个女孩值久认识,是同系又同班的同学,名字叫蕴,和若一样,一字名。
“余蕴?”
值久看着她,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叫这个姓名,叫她只是在做一回“身份信息核对”。
蕴的双眼皮眼睛睁得大大的,其中含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成分是对值久的难以置信。
“没想到你整天在女生的人海中,还会记得我的名字。”
值久拿书敲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自己还真像个青年痴呆症患者,明明在昨天,他还和她说着自己与思沄的事情,今天竟然还得确认她的名字。
最近这一阵子,若和蕴都是值久吐嘈自己恋情的对象。
大学之后,值久开始一段异地的恋情,不过在昨天,这段恋情死在了几条友往的消息之中,消失在寂静的午夜里。
“看你这状况,昨晚一定哭了吧。”
若一边走一边说着,手上端着一盘西式摆设的早餐,在值久身前的餐桌放下,上早七的书也放到一旁。
值久呆了一会儿,咬入嘴巴的馒头像变成了石头,怎么也咬不下去。蕴从椅子上起来,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把他的魂招回来。
他把嘴里的石头咽下去,拿起豆浆闷了一大口,又一副安静的样子,像得了失语症的小孩。
“看来哭得蛮伤心的。”蕴冷冷地说,心里却对值久有几分担心。
“没事的啦,咱们北遥幼专的美女那么多,不怕没有下一个。”
若拿起餐刀和餐叉,开始学着洋人的模样吃起西式摆设的早餐,但她并不熟练,两把餐具连左右手都拿反了。
“我没有哭。”
值久冷冷地说,毫无生气的脸上有一对神情坚定的眼睛,若放下了餐刀。看着他,蕴也放下自豆浆,和若一起看着他。
她很重要,但分手时,并没有哭。
这一句话,或者说这一点对她俩都挺意外的,不,或许这一点,连值久本人都很意外,明明是很珍贵的人离开了,却不曾大哭一场。
值久爱思沄吗?答案是很爱。
高中异地时,思沄出去玩,值久都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早点回去宿舍,深怕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周末各自回家时,思沄在家护肤太晚回消息,值久都会因此而着急,像个缺爱的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值久的零花钱不多,送思沄的衣服却一套又一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分手?
思沄的嘴皮子太硬了,永远撬不出一句情话来,性格又太冷了,像是一块永远处于绝对零度的冰,任凭值久如何都没融化过。而值久心里的火,从雄雄燃烧变成慢炖的文火,又变成火苗,最后只剩下被浇灭的烟。
“算了,我想回归单身。”
“那就放过你吧。”
……
稍过几天,值久的情绪就正常了,没有出现很emo的现象,不过,学校倒出现了另一个现象。
文学院出现了许多关于值久和的言论。
“那个人是谁?天呐,好普通啊。”说值久的。
“他俩经常走在一起诶。”说俩人的。
“那个女生蛮好看的,应该是他的女票吧。”说蕴的。
这两年的文学院是个八卦集团,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走在一起,路过那儿就会像路过村口的老大妈集合点,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成为一时的话题。
以前也有关于值久和若的八卦。
“哇,那个女生,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也想和那个女的走在一起,她是语教的吧,我要去要交友号。”
“没办法,汉语言的男生可是稀有品种,都跟大熊猫似的。”
汉语言的男生是稀有品种?那确实,男女生比例一比十五,有的班甚至更少。
值久在文学院并不是很受欢迎,不过她能记住班里所有人的名字,虽然偶尔叫的会对不上号。
他最近和蕴来往的时间挺多的,不从九月中旬,乃至暑假时,他俩都聊得很来(PS:暑假入了新生群后,他和蕴就加了友往的账号),开学时蕴把若这一个公认的美少女介绍给他,那一会儿,是值久和思沄的冷淡期。
蕴和若是什么关系?是从小就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姐妹。
她们俩都是别人嘴里的漂亮妹子,因此,值久成了他们宿舍里最惹人羡慕的男孩,一个宿舍八个人,七个来跟他要蕴和若的友往账号,还有一个为什么没要?还有一个是值久呀。
“值久,我想,你一定会推两个美女的友往给你的好下铺吧。”他的下铺说的。
“两天早餐,换那两个女生的友往,你换不换。”他的隔壁床说的。
“值久,三分钟,我要那两个女生的全部资料。”他的寝室长说的。
对于这一类言论,值久是统一的话语回复他们。
“要什么要,想要的就自己去跟她们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干嘛给你们?奇了怪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确实,这水流入值久的心田,肥得他原本只装得下思沄的心房都炸开了。
和思沄分手后的三周里,蕴是最经常与值久相处的,这使得在他心里,蕴成了一个依靠,一个带有模糊情愫的依靠。
“我喜欢你。”
和思沄分手三周后的一个夜里,值久对蕴说出了这一句话。他两手空空,抿着嘴巴,眼睛盯着天上的月亮看。
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模糊不清,对蕴的情感是不是真的,他也拿捏不定,只是被模糊的情感支配着,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个秋天,对于值久来说,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多事之秋。
值久说出“我喜欢你"后,整个小廊庭都是安静的,没有行人路过的脚步声,没有秋末夜虫鸣声,也没有袭拂过耳朵的风声,就只有安静,和当初刚与思沄分手那样,很安静,很安静。
……
早晨,一扇次元门打开来,叶值久被触手扔出来,落入了去上早七的人潮中,屁股着地摔在地上。
这“砰”的一声,吸引来的目光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圈女生围着他看。叶值久左瞟瞟,右瞄瞄,鼓着嘴巴爬起身,拍拍背上的尘土,装作没事地走出包围圈。
“他刚刚是飞出来的吧。”
“他的穿衣风格好怪呀,”
“和汉语言的一个男生好像。”
叶值久披上袍帽跑起来,这里像一个是非之地,他想离开。
这一次来到这地方对于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场所,但是世界却是他最熟离悉的世界,是的,这个世界就是他想来到的世界,是那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同人且与他相互认识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故乡。
他来到小廊庭,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坐在木椅上仰起头,闭着眼睛,说起来,他已经有两天没睡觉了,现在已经快虚脱了。
“没有你,我估计都要猝死了。”
他抬起右手,看着袍袖滑落露出来的恒星仪,眼睛眯得很小,看来困意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双眼,正在迫使他合上眼皮。
“我喜欢你。”
他猛得睁开双眼,刚刚的声音,很熟悉。
那是谁的声音?
难道是他?
叶值久站起身来,精神焕发,面向小廊庭口,他又闭上眼睛,伸出戴恒星仪的右手,手掌对着小廊庭口。
他在感应这个小廊庭的记忆,在感应关于即传入耳中的声音的记忆。
恒星仪可不只是一个能打开次元门的时光机。
“果然,他在…”
下午,汉语言A班进行体测去据场排队的路上,蕴走在值久的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五步远。
值久的双手放在外套的兜里,静静地走着,他知道蕴走在他身后,但他不会回头去看,也不能回头。
“我不想谈恋爱,抱歉。”
那个安静的夜里,蕴拒绝了值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