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可真是嘴贱啊,要是,懂得说话就好了。”
这天一大早,镇上就响彻敲锣打鼓的声音。
“隆咚锵!隆咚锵…!”
最近,老坞镇迎来了丰收季,要举行长达三天的祭典活动是丰收季的一个习俗。六个村的礼祭队伍各由一只舞狮带领,从村里的祠堂开始,一路直走到镇上大祠堂门前,交叉路口中央的三角草坪上。
今天是拜祖活动的第一天,亦是开向被卉逸拉黑的第二天。
昨天,举行拜祖活动的通告下来了,祠堂的管理家用镇上的广播通知各居民到祠堂里领取舞狮队职牌。
开向是住在镇上的,是礼祭队伍的“千年举旗手”;卉逸也是住镇上的,和开向是同校同学。
卉逸是个天生易胖型的女孩,她有励志自己要瘦下来,可不管如何怒力,她的脸看起来还是有些胖嘟嘟的。她有难以掩盖的微胖这一点总会让她百般伤脑,也是这一点,成了她把开向拉黑的原因。
开向和阿板一起蹲下来,在这条领职牌的队伍里已经站累了。秋天的夕阳搭配着晚风,让蹲着的俩人感觉到很惬意的舒服。
天空开始出现星点的时候,开向和阿板还在蹲着,为了消磨去这种等待的时光,他俩开了一把游戏。
“快快,快上快上…”
开向打得很入迷,但排队这一回事却没有抛在脑后。他和阿板技术和配合都不行,最终输得很惨。
“哇铐!一直被控一直断大,好恶心啊。”
阿板把手机收起来,开向也不玩了,俩人都站起来,不约而同地朝太阳下的方向望去。
今天太阳下山的风景一如既往,没有引人嘱目的色彩,没有新的特色。
“真像人生。”
“你装什么忧郁呀你。”
阿板对开向倒也是相当的了解,每次他在感慨人生或者感慨其他事物的时候,多半是在发牢骚。
“你管我。”
开向阙起嘴巴,一脸傲娇地把脸转过去,看着依然如同长龙的队伍,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满载繁星的夜空出现时,开向终于到祠堂口了。他偶然的转头,看见一个女孩拿着一块职牌走出来,往停机动车的方向跑去。
“那个人,好眼熟啊,她是…”
开向打开手机,点开Green—mail。他和卉逸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了,但以前感情好,聊得来,看到她了就发条消息问候一下吧。
开向:你也来祠堂领职牌吗?你要入拜祖队伍?
开向把消息发出去怪,反手又把手机关了,双手在胸前抱住,望着正在祠堂里签字的人。
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机振动了。开向按亮手机,显示Green—mail一条消息未读,他猜测,是卉逸发来的。密码锁还没解开,又振动了。
卉逸:对呀,我拿完了,帮我哥拿的。
卉逸:小食店来不来?
两条消息刚看表完,齐逸又发来一张图片,是小食店的菜单。
开向:友情提示,你有点大只了,该减肥了。
卉逸看着信息,脸顿时僵硬住了,她最反感别人这样说她。
卉逸:要你管
卉逸:我体质就这样,想瘦就是瘦不下来,我能怎样?要你说
卉逸:还友情提示,没友情了
卉逸倒没有直言说出“绝交”二字,不过,她确实在说完之后就把开向给拉黑了。
阿板:“你看,又有出电影了。”
开向还没看卉逸的消息,而是先看阿板递过来的手机。阿板的手机里正播放着一部电影的预告,开向抿着嘴静静看着。
预告看完了,他还是不着急看Green—mail的消息,而是和阿板吐槽起了电影。
“布鲁布鲁的死讯?名字好怪呀,估计又是什么狗血剧情。”
“对呀。”阿板把手机面向自己,“汐渃久写小说烂得要死,还要搞这套。”
“初中小记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开向说完抖了抖身子,仿佛提起个名字都会起鸡皮疙瘩似的。
十几分钟后,开向终于看了消息,他意识到自己十几分钟前把卉逸惹恼了,下意识发出一个低头认错表情,可是,红色感叹号出现了。
……
各乡礼祭队伍,不管是谁都化有庄严的浓妆,开向小时候觉得这一类妆容应该是戏班子的人才会在脸上画的,直到这两年,到了能举旗的年纪,才知道这不是戏班子的专属。
要到交叉三角草坪时,开向意外发现,卉逸正在路边的人群里,用手机录着视频。他缓缓低下头,又抿着嘴巴,脸还微微地往反方向转过去。
他怕卉逸认出他,打扰她此时的心情,可一切都是多虑的,他化妆后的样子,亲娘都未必认得出来。
六个队伍汇集在三角草坪,那儿不仅有锣鼓声,还有车笛声。
六个队伍把这个交叉路搞得水池不通,这是每年都有的事,谁来了都没办法解决。
队伍会合完毕,管理家在三角草坪的中央放置两卷特购的二十米长的鞭炮,待鞭炮放完旗手们就可以一快儿进大祠堂拜祖。
大祠堂在三角草坪的的东面,这也就是六队队伍要聚集在三草坪上的原因。
管理家把两卷鞭炮排好,从兜里拿出一支绿色透明的打火机。他或许是活久了,又或者是这种事情干多了,其他人点鞭炮,点着了总会立马往后撤,一时会乱阵脚,而他不会,点着了再转身去点另一卷。
两卷鞭炮都点着后,管理家撤到一边,接下来,是鞭炮们的献身独奏时刻,
然而,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只是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于单调,总得拿个人来开玩笑。三角草坪的正上空,一扇次元门出现,门开的方向,对着地面。
叶值久从次元门里掉下来,人在往下掉,袍衣和头发往上挥。
“你个老六~!!!”
叶值久并不会因为突然被从高空抛下而感到手足无措,事实正好相反,他操纵恒星右手佩戴的表盘——恒星仪,让自己身体的重力消失,这之后,就是靠着袍衣的重力,将他带到地面。
他向两边张开双手,一脚轻轻抬起,若是人站着地面,这副模样是叫金鸡独立,而他现在在半空中,又穿着白袍衣,这副模样应该称之为仙人下凡。
然而,叶值久的着脚点可不是好位置,他将要落在三角草坪的中央,两卷鞭炮的中心。
落脚后,鞭炮刚好烧到那儿,他在那儿被吓得手忙脚乱,蹦来跳去。
阿板看他这副样子,调侃道:“今年可真不一样,还有街舞表演。”
鞭炮响完,叶值久惊魂未定,这辈子第一次经历这一种事。他站在三角草坪中间,手捂着胸口,脑袋空空的,双眼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有些事情总是相互的,他看着其他人,其他人也注视着他。等他晃过神来,才意识到此时尴尬的氛围。
“啊这…恭喜发财,呵呵…”
叶值久把袍衣的帽子戴上,匆匆跑下三角草坪。
然而,人多不仅嘈杂,腿脚还乱,叶值久想穿过人群,却不小心踢到别人的脚,哈着腰穿过一群人的臂膀,来到开向面前。
叶值久抬起头,凝望着开向,从他低着头的眼神中,叶值久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你好像…心事蛮重的呀。”
开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疑感,他不认识叶值久,不懂他说出刚刚那一句话的原因,不过,他确实有心事。
“喔,抱歉。”
叶值久把头埋得很低,在人群中找出口的样子,像个得了社交恐惧症的成年人。
拜祖继续。叶值久站在路边,听着敲锣打鼓的声,看着这群在举行拜祖的人,又想起来了,自己家乡的家乡也有这些,也有锣鼓喧嚣,也有彩旗高举,也有个中间是三角草坪的交叉路。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今天依旧是晴天。
“这儿…不是那个世界吧。”
那个世界?是有一个人与叶值久同名同姓同样貌且与他相互认识的世界,那个世界就是叶值久的故乡。
次元门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他还不知道,或许只是捉弄,又或许是有事情重托他,他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回去四次元世界或自由地去其他平行世界,目前能打开的次无门,只有回到过去或去到未来这两种能力。
旗手们上和拜祖队伍的其他人都进了大祠堂,每人手上三柱香,跪拜过后,陆陆续续涌到祖先灵位前,把手上的三柱香插在灵位前的大缸上,几分钟后,原本光秃秃的香缸就被插满了。
初拜就如此结束,挤身在祠堂的人们开始散去。
叶值久蹲下来,望着正在三角草坪上互相较量的六只金狮子,人傻傻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
开向从祠堂出来后,一直站在路边的另一端,望着叶值久。叶值久是个从天而降又来路不明的人,这一点,让他不由得心生兴趣。
他正要走过去探探叶值久的来路,下一秒又看见一群女生朝叶值久围过去,她们也对这个从天而降的成年男子感兴趣。
叶值久活了将近二十载,此生第一次被一群女孩子困着。
“你哪个村子的?”
“长得蛮帅的诶,你的衣服是cosplay吗?”
“你怎么做到从天上那样掉下来的?”
叶值久像被狗仔队当成了猎物似的,被一阵连环问题搞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竟像个社恐男孩似的,埋头冲出她们的包围圈。
叶值久冲到公路上,身体一时没稳住,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而过,他这才立直了腰,两眼空洞洞的,像失了神。
后面的女生替他捏了把汗,接着又故作嘲笑他来打破不小心制造出来的惊悚场面。
“你看他那副样子哈哈哈…”
“好傻呀这人呵呵…”
叶值久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嘟囔着嘴,朝着公路那边走去,起初,他去那儿并没有任何目的,可当他认出了化着妆的开向,他就有了方向。
“你一定有什么心事吧。”
叶值久来到开向面前,主动问了这句听着很多管闲事的话。其实,这句话不用问,问了也不用回答,他单从一个人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开向弯着脑袋看他,看他像个过来套近乎的人,又觉得他问的那一句话,像是跟女生搭讪时才会说的开场一白。
人散得差不多了,卉逸和她的姐姐卉若一块儿从祠堂走出来,一个妇女跟在她俩身后,按老坞镇的理来说,她们三个应该是最后从祠堂走出来的,因为除了卉逸,其她俩人在镇上的身份都不一般。
老坞镇春种秋收,每到秋季就名作丰收季,而每一年的丰收季镇上就会举行一次“选美”,选出一个“季妮”,卉若就是上一年的季妮。
每一任季妮都有一块刻着奇怪文字的木牌,称为神牌,一任李妮到期时,神牌要在祠堂供奉五年,称为还牌或守祖,这需要一个仪式,那一位妇女就是进行仪式的人。
卉逸和卉若要从开向身边经过,距离还有十余步远时,开向就低下头。像犯了错后没脸见人。
叶值久抿着嘴,看羞卉逸和卉若经过,又鼓起嘴巴,他看懂了,身前这一个男孩,苦恼的对象是那两个经过的女生。
“一定发生了让你很后悔的事吧。”
开向的眼神充满了不明所以,他对叶值久从天而降这一回事感兴趣,但叶值久突然问这种问题让他觉得挺莫名其妙。
经历了静壬的事情,叶值久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来路不明的次元门把他带到这样陌生的世界,多半是有事想让他去做,至于是什么事,他在猜测是与令人忏悔的遗憾有关。
“你这人,真奇怪。”
开向的模样有点慌张,叶值久的话似乎问到他心里去了,他转身就要走,可这举动,让叶值久更加确定了他有后悔的事情,这也让叶值久又萌生一个猜测。
“带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他吧。”
世界总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