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灯火通明,烛火亮堂显得有些刺眼,乍从黑暗中进来寤歌闭眼好几次才适应过来。
她朝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看了一眼,心中疑惑越发严重。
前面三人的脚步在一处宫门口突然顿住,她抬头望了一眼……
凤仪宫,皇后的住所。
“除太子、长公主、江将军外,所有人都退下。”
是王皇后身边的贴身内官下的命令。
江将军?
寤歌心中一咯噔,贴身内官之言肯定是王皇后下的命令,王皇后什么意思,她不知道她如今是戴罪之身吗,想当初还是太子一党亲手将她下狱的,‘江将军’这一称呼,不是在实打实打太子的脸吗?
果然,太子一听到那称呼,立马发出抗议。
“母后,那贱人如今是戴罪之身,您怎能……”
“太子,江将军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就算有过错那也是功大于过的,这一声‘江将军’自然是叫得的。”吕嫣然率先还击。
“叫你一声皇姐那是看得起你,真当自己是长公主呢?吕嫣然,我忍你很久了!别仗着自己对大兴有功就如此不分尊卑,孤才是大兴的储君,你若想安度晚年最好收敛起你浪荡狂妄的做派,不然……”
“不然怎样,太子莫非还要杀了我不成?”
“都给我住嘴!!”王皇后大声呵斥。
“母后!!”太子吓了一跳,立马躬身行礼。
吕嫣然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瞟了王皇后一眼,不知怎么,寤歌竟从那一眼看出了威胁之意。
寤歌悄然将步伐朝柱子旁移去,她现在满是懊恼,你们一家人吵架就吵架,把她拉过来作甚?
怎的,还缺个观众吗?
“太子,不可对你皇姐和江将军无礼!!”王皇后捂了捂胸口,总算将一口气提过来。
“母后,您到底在怕什么?如今宫里由您把持,宫外舅舅亦早已部署好一切,就连……”说到这太子眼神闪烁了下,“……就连父皇也是昏睡不醒,儿子振臂一呼,不比邹野那个野种来得强。儿臣愚昧,但儿臣对您是孝心一片啊!
他邹野,能比吗?”
……
兴帝竟然还没醒?
后宫不是由容贵妃在把持吗?怎么,王皇后放权是假的?
身上的伤口一丝一丝地疼,让寤歌完全不能全身心地思考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呵呵……”王皇后还没答话,却有冷哼声传出。
“你笑什么?”太子问道。
“笑你天真,笑你蠢啊!!”吕嫣然斜睨了太子一眼,懒得再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只上前向王皇后问道:
“母后是还没做出决断吗?将江荣带出,嫣然还以为您是识大局明大理之人,看来是嫣然想错了,既如此,就鱼死网破吧!
反正这大兴,是死是活我也不是特别在乎,嫣然只是个传话人,话已传到,母后既然心中有了偏颇,那嫣然也不再强求了。”脸上一幕全是不以为意。
“嫣然,你真的要做的如此绝吗?太子再不济,那也是正统储君啊。你可是对当初和亲之事一直心有怨恨,如今才帮着外人同大兴作对。”王皇后语气软了许多,可眼神里满是苛责。
“怎么,我不能有怨恨?我就活该替那个绮心去和亲,我母妃就活该临死都不能见上我一面?”吕嫣然也来了气,见情形不对寤歌立马上前安抚。
看样式吕嫣然是在和王皇后谈交易,这时候自乱阵脚可不行。
吕嫣然反复深呼吸,她亦知道此间事大,不可在此时被对方乱了心神。
“母后,儿臣是为了大兴着想才愿意出面当这中间人的。吕信,优柔寡断,才疏学浅,偏听偏信。为帝王,他不配!!”说到后面特意朝太子吕信看了一眼,甚是狂妄。
“吕嫣然,你……你……,孤要治你个不敬之罪!!”太子气得跳起脚来。
“哦,还加一条,稚拙心浅,喜怒形于色,无帝王之姿。”
吕嫣然这一顿输出直叫寤歌大开眼界,原来口舌之利是这么用的啊!别说,看着太子吃瘪真可谓身心舒畅,她身上的伤痛都恍若轻了些。
寤歌正吃瓜吃得起劲,却不想那瓜正好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兹事体大,需得有兴帝亲自下令才行”,王皇后说着突然将视线朝寤歌投来,“太子王相那边自有我约束,只是兴帝病重还未清醒,前些日子我凤仪宫来了贼人,在此期间想请江荣来我宫中伺候。放心,她的罪状我自会派人处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清白之身,就算兴帝醒来,我亦会从中斡旋。”
我艹,王皇后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公然要干政了?看来兴帝情况是真不乐观啊!
等等,兴帝情形不乐观,她还要兴帝亲自下令,那她这不明显是拖延之举嘛?
而她江荣,就是那个两方对峙的质子啊!!
其实听到这寤歌也大致明白了,就是吕嫣然他们要王皇后废立太子,另扶立之人必然是邹野。只是,他们究竟是握了什么把柄,才能将王皇后逼至此种地步?
不,与其说是把柄,不如说是有什么倚仗。
吕嫣然还要说话,被寤歌跨步向前阻拦。
“江荣谢皇后赦罪之恩,谨遵皇后差遣。”
寤歌说着朝吕嫣然使了使眼色,这毕竟是在皇宫,真把王皇后逼急了,别说达到目的了,今夜她们都走不出宫门。
*
在天边亮起第一抹朝霞前,吕嫣然平安踏出了宫门。
寤歌捏了捏手中的纸条,冷脸看着太子在王皇后面前哭闹。
真……不是帝王之材啊!!
不过邹野就适合?
寤歌打了个哈欠,这一夜可真够漫长的,也不知皇后她老人家会对她作何种安排。
哎!又是皇宫。
寤歌叹了口气,怎么她每次呆宫里不是被胁迫就是当人质呢?
这地方和她犯冲,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宫人来为她引路,说是皇后允她去偏殿休息。
“江将军,皇后特意吩咐奴婢,叫奴婢好生伺候您,刚奴婢已经叫了太医了,等会儿李太医就来为您诊治。”宫女视线不由朝寤歌身上的伤口看去,不由眉头一皱。
那群人是真下死手啊!!
从寤歌进皇宫已不知被多少人打量,但这种满含怜惜之意的表情倒还是头一次。
“你见过我?”
那宫女摇了摇头,“没见过,但我阿兄曾在西北参过军,以前经常听他提起过您。”
哦?西北军,竟是战友,寤歌倒是来了兴趣。
“那你阿兄现如今如何?”
“……死了”,宫女说着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被蛮人杀死了。”
“抱歉,提起你伤心事了”,寤歌不知如何安慰,和蛮人对战的这数十年,大兴却已不知死了多少人了。
寤歌继续向前迈步,走至一分叉口,想让宫女为其指路,却不想那人竟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远远落后于她。
“可是我走快了,我……”
“将军”,那宫女突然抬起了头,竟眼眶含泪,“奴婢以前经常收到兄长的书信,八句话里必有一句是夸赞您的。兄长说将军智勇无双,英勇无敌,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带领他们守卫我们的家园的。这样的您,不会与蛮族为伍的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寤歌紧皱眉头,她总感觉事情的发展脱出了她的掌控。
“青绿,你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呢?娘娘让你带将军去偏殿医治,现在李太医都到了。”有年纪偏大的嬷嬷突然出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来了,嬷嬷。”青绿也就是宫女抹了抹眼泪,嘴角强行勾起一抹笑容,“让将军见笑了,刚刚是青绿失态了。将军还是赶紧养好身子吧,这凤仪宫前些日子刚进了贼人,虽最后查出就是个宫女搞的鬼,但在这多事之秋老叫人瘆得慌。不过幸亏将军来了,有将军坐镇我看那些宵小谁还敢觊觎凤仪宫。”
寤歌:呵呵……您姑奶奶可真够抬举我的。
不过显然这青绿不会再透露只言片语了,寤歌只得作罢。
看来事情的真相还得她亲自去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