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终
冬季已至，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殿内，众人已上奏完毕。
高歌看着下面的一群人，道：“安信侯留下，其余人下朝。”
任遥进屋时，高歌已经脱了朝服。
看着任遥的脸色，高歌笑道：“你就这么急着出宫？”
任遥道：“不知皇上将臣留下所为何事？”
高歌道：“不是好事。朕留你准没好事，你是这样想的吧？”
任遥不欲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声：“是。”
高歌道：“你府上的阮存和文荻一二人走了快半个月，朕没记错他们快回来了。”
任遥道：“他们大概明日回来。”
高歌道：“你不好奇朕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任遥道：“你是皇上。”
高歌道：“时间正好。朕就等着今日开口。”
任遥沉默，高歌也不管他，继续道：“其实朕很在意高陵那件事。”
任遥道：“臣知道，不然臣也不能借此由头除了洪将军。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不知皇上为何提起。”
高歌道：“你觉得高陵之祸的本质是为什么？”
任遥当然知道是什么，只好不答，另说道：“可是这事已经结束了。”
高歌道：“可是江湖闹事并没有结束，这些个所谓的武林人士，毫不知收敛。十七日前，江州之地因门派斗争，殃及百姓三十一人因此丧命。昨天刚刚接到的折子，华山之地聚众打斗，这些人在水里下毒，华山周围四个村子的百姓两百多人因此中毒，有十几个年岁高的死亡。你说说这些是否都算人祸？”
任遥道：“算。可是有江湖的地方就免不了死亡。”
高歌道：“那他们自己死就行。”
任遥道：“臣还是不知道皇上找臣的目的。”
高歌道：“这么多起事件，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着实嚣张，你说朕是不是该打压他们，让他们知道天子威望。”
任遥道：“可是这个天下的武林人士数不胜数，皇上怎么能全部顾及到呢？”
高歌道：“所以朕准备对付几个江湖上有威望的人物，那些人自认为的绝顶高手都死在朝廷手里，他们行事自然就不会如此无所顾忌了。”
任遥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盯着高歌的眼睛问道：“皇上说的有威望的人物是指谁？”
高歌一字一句道：“你府上的那两个，正好他们明天回来，一天的时间足够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
任遥道：“他们二人都不是草菅人命之人，皇上你说的这些事跟他们毫无关系。”
高歌道：“你确定高陵那件事跟阮存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他是因。”
任遥道：“臣认为皇上既然要收拾这个武林，就该收拾那些个枉顾百姓性命之人，高陵的宇文左，还有皇上刚说的那两件事，杀掉主要涉事的人也可以同样震慑。臣愿替皇上查清这两件事的来龙去脉。”
高歌道：“你觉得朕跟你说这两件事的目的就只是这两件事本身吗？”
任遥道：“冤各有头，债各有主。让阮存和为文荻一为此付代价，未免不公平。”
高歌道：“为什么一定要公平？朕要的是立威！杀掉阮存他们效用最好。说到公平，你跟洪玩这么久来一直维持着平衡，可是这一年来，你接连破除了他的势力，你身边的人朕动过吗？甚至洪玩已死，朕依旧没有动你，这对洪玩来说公平吗？”
任遥道：“皇上现在不是准备动手了吗？”
高歌道：“朕只是让你杀他二人而已，你手里的势力远不止他二人。还有任落荇，朕已经让他接了洪玩的位置。”
任遥道：“任将军与我已分家，他年纪轻轻就能到禁军首领的位置，是他自己有本事，与安信侯府无关。”
高歌冷哼一声，道：“你倒是真能划得清界限。那就说安信侯府，这两个人朕一定要拿来立威，你不做朕可以找其他人做。”
任遥道：“那臣告退了。”
任遥转身就要走，高歌道：“站住！转过来，朕再劝劝你。虽然其他人也可以做，但朕心中最好的人选是你，由安信侯亲自动手解决安信侯府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见任遥依旧不说话，高歌又道：“如果朕许你任家军呢？”
任遥眼神一亮，随即又恢复到之前的神情，道：“皇上用任家军威胁臣？”
高歌道：“不是威胁，是给你一个选择，你只需要做选择就好。”
任遥道：“先皇好不容易收回的军权，皇上真的愿意还给任家？”
高歌道：“时日已变，你不会功夫，并不能亲自带兵作战，你的威信在任家军中远不如你的父亲。”
任遥道：“臣不会功夫，不代表臣的后辈不会。”
高歌道：“朕知道，所以朕也会想办法再次收回。”
任遥道：“皇上打算收回又何苦给臣。”
高歌道：“朕记得先皇从你父亲手里收回兵权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而朕这么轻易的给了你，要再次收回来并不是易事，朕总也得找个合适的由头不是？功夫上你不如你父亲，但朝堂之事你比你父亲难对付多了。你可以赌，说不定朕到死都从你手里收不回来。”
任遥道：“皇上请慎言。”
高歌毫不在意，道：“所以你要赌吗？”
任遥道：“收门客是臣自愿的事，他们进了臣的府中替臣办事，还帮臣指导过任将军，他们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臣却翻脸杀了他们。这不是一个好名声。”
高歌道：“你在乎名声？”
任遥道：“不在乎，但也不代表可以随意破坏。”
高歌道：“这件事对你名声确实不好，所以朕不是给了你任家军吗？朕说过，这是一个选择。”
任家军，任遥确实心动，不过想到文荻一却也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只好沉默。
高歌道：“任家军都不能让你下定决心？”
任遥道：“皇上的注意力主要在阮存身上，可否知道她师妹文姑娘，荻一她。”任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高歌道：“她如何？怎么不说了？看来传言是真的。”
任遥道：“是真的！”
高歌笑道：“既然如此，朕退一步，不逼你杀心爱之人。朕可以放过她，但你要保证她一直在你身边，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这号人物，甚至朕可以考虑让她当你的正妻，只要你办的事让朕满意。”
任遥道：“皇上说笑了，只要臣杀了阮存，臣跟荻一永远不可能。他们两个不会在一个选择中是对立的。”
高歌道：“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朕既然开了口可以放文荻一一条性命，自然不会反悔，要不要杀她你自己决定，但阮存一定要死。”
任遥道：“仅仅杀他一个，真的可以达到所谓立威的效果吗？”
高歌道：“谁说只杀他一个？只是你只用杀他一个罢了。时间还长，你只需要做好第一步就行。你放心，文姑娘朕说了不杀就不会反悔。”
任遥道：“阮存死了，文荻一活着也与臣无关了。”
高歌道：“你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区别是你动手可以得到任家军，朕对你已经够好了。”
任遥道：“皇上不用再说了，臣心中已有决定。”
高歌道：“是朕希望的吗？”
任遥道：“皇上既然搬出任家军，便知道臣肯定不会拒绝。况且，臣也阻止不了这件事，何不亲手做，顺势得到臣想要的。”
高歌满意的笑道：“很好，朕要立威，阮存不要解决的太快。”
任遥回到侯府，张四贵立马迎了上来。
任遥问道：“阮柯在后院吗？”
张四贵道：“阮小公子正在后院玩耍。”
任遥道：“把他带到我院子里。”
任遥回到书房，等着张四贵将阮柯带来后，让娆好将阮柯带了下去。
任遥想着自己杀了阮存，东厢众人应是也不愿意再留，既然如此，索性对张四贵道：“你去东厢说一声，本侯赴圣上之命将打压武林人士，两个时辰后侯府的侍卫会出动，他们能不能逃掉就自己看命了。对了，跟阮存和荻，和文荻一也传信。”
张四贵惊讶地听着任遥的话，不知为何侯爷下朝完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但任遥命令已下，张四贵也只能答应下来赶紧往东厢传话。
任遥道：“范具。”
范具默默地进了门，行了礼，任遥问道：“你刚才都听到了？”
范具道：“都听到了。”
任遥道：“那你做好准备吧。”
见范具没动，任遥盯着他道：“你还有要说的？”
范具没忍住问道：“侯爷，为何如此？皇上他。”任遥冷冷盯着范具，范具只好闭了嘴。
任遥道：“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你单独给阮存传个信，让他知道我用阮柯威胁他就行。”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范具也不再想其他的，只道：“侯爷，范具是你的侍卫，自然是听命于你为你办事。我认为两个时辰太多了，他们都是武林人士，侯府的侍卫主要以保护你为主，不可能派出去太多，两个时辰很难追得上他们。”
任遥道：“我知道。只要那个人回来就行，我也不希望其他人再出现在我眼前，你确保本侯要你传的信一定传到就好。”
次日，任遥吃完晚饭后，便待在书房里看书。一声极细小的落地声后，书房门被人推开。
任遥抬头看着进来的人，冷冷道：“看来侯府的布防还是不够好。”
阮存道：“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避开他们不是在侯爷的意料之中？”
说完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任遥看着阮存，开口问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阮存道：“小柯呢？”
任遥道：“他很好，我只是利用他逼你回来，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他做什么。”
阮存道：“为什么？”
任遥道：“我是奉命行事，任家世代追随高家，他错了我会劝，劝不动那我就接受。”
阮存道：“那师妹呢？”
阮存提起文荻一，任遥也只能沉默，见任遥无话，阮存道：“我就算回来，侯爷要对付我也并不容易，侯府的侍卫虽然不弱，但杀我依旧不行。”
任遥道：“要杀你的不是我，我只要制住你就行了。一个人制不住你，那很多人呢？侯府的侍卫有七十四人，我想足够了。”
阮存苦笑道：“对付我一个人，何需七十四人？七个人都绰绰有余。”
任遥道：“你有一个办法，制住我，这样他们都不敢出手。”
阮存盯着任遥的眼睛，过了会儿道：“以我对侯爷的了解，你能独自坐在这儿，就不可能给我威胁你的机会，侯爷如此谨慎的人，我要是真的过去，只怕处境会更坏。”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任遥道：“既然我两无话可说，那就不浪费时间了。动手。”
任遥话音一落，四人进来未停顿一刻便直奔阮存而去，任遥道：“不要杀他，废掉他就行。”
阮存转身右手拔剑，三人直朝他右臂撞去，一人伸手欲控制阮存左臂，阮存左臂被死死抱住的同时，阮存那一剑刺伤了右边三人，但三人不管不顾，依旧向前合力控制住阮存右臂，任遥府中的侍卫本也不弱，来对付阮存的更是精锐，阮存右臂的力量自然敌不过三人合力。
右臂被死死控制住，阮存只能先空出左边，左腿一踢，将抱住自己左臂的人踹了出去，趁此间隙阮存左掌蓄力向右边之人劈去，只是左掌还没到，一股力量生生与自己对了一掌，阮存皱起眉头，还没判断出是谁能接自己一掌，左边那人已经又冲向阮存，重新抱住阮存左臂。
话说任遥的侍卫牢牢记住只控制阮存的话，右边三人也没闲着，趁机控制住阮存右腿。此时阮存双臂和右腿皆被控制，惟有一条左腿还能行动，右手虽然还握着剑却也无法再使。
阮存毫不犹豫再次抬起左腿，但左边那人像是知道阮存的意图，向前一冲直接将阮存左臂圈在怀中紧紧抱住阮存上半身，阮存虽然这一脚也踢中了他，但四肢被控制住三处，左腿出腿的力度已不如上一次，那人虽然挨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抱住阮存。
这四个人使用的方法虽然原始，但却有用。阮存心知仅靠拳脚无法摆脱四人，当下惟有使用内力将四人弹开，便暗自蓄力。
蓄到四成功力时，突然出现了一股力量压制自己，是刚才那股力量，阮存使力与其对抗，暗自找寻四人中内力深厚之人，可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他发现这股力量不来自于这四人。
阮存心里疑惑，这个地方没有多余的气息，这股力量会来自哪里。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劲，阮存鼻尖已开始出汗，这个地方除了自己和抱住自己的四个人，只剩下一个人。
任遥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要抱他到什么时候？废了他。”
此时阮存与那股力量斗法，并没法随意动，右侧一人掏出小刀，朝阮存右手腕一划，解葵落地，见阮存没有反抗，那人快速划断了阮存左手腕和两处脚腕，四人撒开手，阮存因为斗法的原因竟依旧站在原地。
那四人惊奇地看着阮存，持刀那人不确定地举起小刀准备再次补刀，此时和阮存斗法的那股力量突然撤去，阮存跌在地上，四人急忙拉起阮存。阮存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任遥，任遥冷冷道：“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