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书名:入都记 作者:林珂 本章字数:8773字 发布时间:2024-12-20

阮存和文荻一进书房时,任遥已经换了便装,正在擦拭一块白玉玉韘,两人进去后跪地行礼,却没有听见任遥的应答,只能维持姿势半跪着。

任遥细心地擦着玉韘,决不允许上面有一粒杂尘,擦完看了看,光洁干净,但任遥就是觉得不够,拿着帕子仔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阮文二人跪了快有两刻钟,半膝跪地的姿势并不轻松,阮存感觉自己的伤口已经再次出血,豆大的汗珠在阮存脸上一颗一颗滚落,文荻一看了看阮存知他伤口发疼,又抬眼看了看任遥,也知任遥在生气,只能伸手扶住阮存,让他腿上少发点力,阮存看了文荻一一眼,摇头示意文荻一别乱动,文荻一无奈只好收回了手。

任遥注视着手里这枚玉韘,来来回回擦了有半个时辰,总算满意的放下帕子,将玉韘戴在了拇指上,任遥看着自己的右手,透过指缝看着前面跪着的两人,默默放下手,冷冷道:“跪多久了?”

阮存道:“回侯爷,半个时辰。”

任遥道:“抬头。”阮文二人抬起头后,任遥看了看阮存的满头大汗,问道:“你受伤了?”

阮存道:“是,腿部和臀部,不慎烫伤。”

任遥看向文荻一,语气稍缓和问道:“你呢?”

文荻一道:“回侯爷,我没事。”

任遥沉默了阵,又道:“半个时辰实在不够,不过看你伤重的我都能一眼看出,都站起来说话吧。”

阮存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站了起来,文荻一稍慢些,待两人站定后,任遥问道:“可知我为何罚你们?”

阮存道:“知。”

任遥道:“说说。”

阮存道:“高陵城因为关中盟选新盟主一事死伤惨重,涉及到众多无辜百姓,而我和师妹是去为关中盟撑场面的,此事发生我和师妹也牵扯进其中。但我跟师妹是侯府的人,因为我两的关系,导致侯府也多少被牵连。我们身后既然有侯府,行事时就应该多谨慎,不去沾惹不必要的麻烦,不为侯府惹事。”

任遥冷笑道:“你们应该感谢高陵的县令,他的文书替你两说了话。”

阮存道:“那皇上有为难侯爷吗?”

任遥道:“下朝我就回来了,还没单独去见圣上。你刚刚说的那些不是我罚你们的理由,我既然收了你们,就不介意你们惹事,本侯也不是怕事之人,况且你们去高陵本也是我准许了的。”

阮存疑惑道:“那侯爷因何生气?”

任遥道:“你们做得最错的就是让圣上来告诉我此事,高陵事发后你们本该立即回京告知我,就算有事耽搁了,也应该书信于我。”

阮存道:“是我疏忽了,当时要处理的事太多,忘了及时告知侯爷高陵生变。”

任遥道:“报文中只是说关中盟内武林人士相斗殃及百姓,死者三百二十六人,其中贰佰九十四人都是高陵城的百姓,除此之外,受伤的百姓有七十四人。天子脚边发生如此大的伤亡之事,龙颜大怒,你们既然现在才回来,想是摸清了来龙去脉,说说吧。”

阮存和文荻一知道此事严重,也相信任遥自有分寸,知道跟皇上说什么,便将所掌握到的信息全部告知。

任遥听完,默默道:“名阁。不知洪玩知不知道自己手里竟有如此胆大的人。”

任遥抬头看着阮存依旧大汗淋漓,知是刚才的罚跪彻底让他伤口裂开了,道:“你去找张北屏吧,荻一你留下。”

等阮存离开,任遥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什么事?”

文荻一道:“嗯,宇文左对付的是师兄,并没有为难我,我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任遥道:“那是高陵的事了,刚才呢,跪了那么久,也没事?”

文荻一道:“侯爷你担心我有事还让我跪那么久。”

任遥道:“那是因为你们做错事了,以后发生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向我传达,不要让我处于被动,知道吗?”

文荻一道:“知道了。侯爷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宫?”

任遥笑道:“你就猜到我要进宫了?”

文荻一点点头,道:“此时涉及到名阁,自然就是涉及到洪玩,你们两谁先进宫谁有优势。”

任遥道:“嗯,那你休息会儿,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皇宫。

高歌看着面前行完礼起身的人,若有若无的笑着道:“洪玩都来三回了,你终于肯屈尊来这皇宫了。”

任遥道:“圣上说笑了,臣府里的人与此事有关,臣自然是要来面见圣上,只是他们今天才回到侯府,臣掌握了情况后便即刻前来觐见。”

高歌道:“别站着了,坐吧。你肯来宫里自然是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说吧,朕听着。”

听任遥讲完后,高歌问道:“你觉得是洪玩指使宇文左这么做的?”

任遥道:“不是。洪玩好歹为官,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计划,臣认为这是宇文左自己的主意。”

高歌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撇清洪玩的关系。”

任遥道:“臣没有撇清,就算具体的事与他无关,但宇文左是他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命令,本不会有之后的事。”

高歌道:“你要怎么证明名阁与洪玩的关系呢,口说无凭。”

任遥道:“其实臣之前已经差人调查过名阁,事情发生不过两天,洪玩应该来不及销毁掉所有证物,就算他销毁了,臣之前查到的也足够了。”

高歌道:“带来了吗?”

任遥道:“臣这就为皇上呈上。”

高歌并没有细看,任遥能呈上的东西自是准备周全了的,高歌随意翻了两翻,道:“洪玩能让你找到这么多东西,做事太不小心了。”

任遥道:“其实每一次臣都能找到证据,只是。”

高歌道:“只是什么?”

任遥只是沉默,高歌笑了一声,道:“只是朕从来没打算动他,对吗?你找到再多的证据都无用。”

任遥道:“但这次臣想试试,臣知道这次事情很严重,圣上还是只准备处理掉名阁就完事吗?”

高歌道:“你知不知道洪玩来见了朕三次都说了些什么?”

任遥道:“不知道。”

高歌道:“他说愿意替朕查清高陵之事和名阁,所以他已经出京了。”

任遥道:“所以臣今夜还是白来了么。”

高歌眼带笑意,悠然道:“他是秘密出京的,朕只是口头允了,没有给他圣旨,你可以不认。”

任遥道:“圣上终于肯打破这个平衡了。”

高歌道:“怪就怪他无能,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好,他掌控不了手里的人就活该被反噬。”

见任遥盯着自己,高歌又笑道:“你放心,朕不会这么对你,毕竟你是朕从小的玩伴,朕舍不得杀你。”

任遥道:“既然如此,洪大人私自出京不幸遇害,臣先提前将此事奏请皇上。”

高歌道:“对了,高陵之事的头就到名阁,朕不想让人知道是朝中大臣内斗导致人祸之事。”

任遥道:“是。”

 

毕竟是关中盟选举新盟主一事,才导致祸事发生,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未来得及选出新盟主,那些武林人士便怕惹事纷纷离开。

于单籍还留在高陵,看着一片狼藉的场地叹气,宇文左是自己安排的,自己过于信任他而出了事,当然要承担责任,只是关中盟因为此事怕是要彻底落寞了。想到前人的心血到了自己手里,因为自己识人不善,毁掉了一切。

于单籍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果然我们就应该对京都存敬畏之心,当时宇文老弟说在高陵时我就该严词拒绝,前人都默契地避开京都附近,怎么我就这么蠢呢,罢了罢了。”

于单籍回到县衙继续等京都最后的旨意,谁也不知道圣上会作何决定,但自己决不能逃,绝不会逃。

 

一辆马车从秦岭驶出,车里洪玩正在闭目养神,之前几天紧急收拾好了名阁的一切,找好了替罪羊,想好了完美的理由,回到京中解决掉这一切之后,自己便跟高陵之事毫无牵扯,有牵扯的是任遥府中那两人,自己跟皇上说的时候怎么也要往那两人身上泼点脏水。想到能给任遥找点麻烦,洪玩不由地扬起了嘴角。

突然马车停下,洪玩收回笑容,问道:“怎么了。”

窗边一个男声回答:“将军,有人拦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洪玩不自觉的想到任遥府里的那一男一女,打开车门,洪玩并没有直接见过阮文二人,看着陌生的脸孔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拦路?”

拦路的自然是阮存和文荻一,任遥猜到洪玩一定会去秦岭处理掉名阁,但秦岭里面路途复杂,所以只好等洪玩自己出来。

阮存打量着面前的阵仗,洪玩并没有带太多人同行,准确的说算上他自己只有四人,一个车夫,还有一左一右骑马的男女。女的是姬初夏,她看见阮存后也没有说什么,男的就是刚才答话之人,阮存并没有见过他,不过不重要,此人并不影响自己解决洪玩。姬初夏曾说过自己负责的是洪玩的安危,看来她和这个男人都是洪玩的贴身护卫,不过洪玩出门只带此二人,说明两人功夫都极好,再加上之前见识过姬初夏的出手,自己并没有躲过,阮存也小心起来。听到洪玩问话,阮存答道:“洪将军不认识我们,却派那么多人杀我们?”

洪玩道:“果然是你两。任遥就如此放心你们,也不亲自来一趟。”

阮存道:“侯爷恪守规矩,没有圣上的旨意不会随意出京,不像你这位禁军统领,在秦岭里面一待就是四五天。”

洪玩道:“哼,本将军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出京查明高陵之事,这才刚刚解决了名阁这群匪人,正要回京向圣上禀明,你们却在这里挡住本将军的路,意欲何为?”

阮存听他说解决了名阁,心里慌了一下,但愿方奉风出高陵后没有直接回名阁,胡叶飘死了阮存已十分遗憾,希望方奉风能躲过一劫。

文荻一见阮存没有搭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道:“去年秋天,我们师父苏印潭为亭所杀,后面我们杀了亭的首领叶润中,但叶润中听命于你,你才是我们真正要报仇的那人。”

洪玩笑道:“你们要杀朝廷命官?”

文荻一道:“亭不是也刺杀了黄遇大人吗?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洪玩道:“所以亭没了。”

文荻一大声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成功,但我和师兄会成功。”

洪玩道:“任遥就这么允许你们胡来吗?我因公外出,他却派人前来刺杀我,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他这个侯爷就别做了。”

文荻一道:“你没有命活着出去告诉皇上。”语音一落,拔剑直刺洪玩。

那男的立刻离马上前,阮存猜测这人与姬初夏的功夫不会差太多,大声道:“师妹小心,这人的功夫不差。”

这里面的四人中最容易被忽视的人是马夫,他也是真正带着洪玩赶路的人,文荻一虽然被那个男的挡下了袭击,但已经到了马车旁,自己和师兄只有两人,对面的高手也有两人,人数不占优势,一会儿打起来顾不上这个马夫驾车带上洪玩偷偷跑。文荻一心里道:你既然当了洪玩的车夫,那别人杀洪玩,一并杀了你也是你的命,如若你暗中是个高手,那趁你不备杀了你正好,如若你真的只是个不会武的车夫,那我也只能抱歉,下辈子擦亮眼睛,别再为坏人做事。

文荻一一掌击出,那人见她袭击的是车夫,并没有阻止,自己只需要保护洪玩就行了,趁文荻一杀车夫时,男人快速击出一招,文荻一解决掉车夫后,来不及闪避,肩头中了一击,这才发现那男人五指之上均带了武器。

好快的出手,文荻一吃疼“嘶”了一声。阮存见文荻一受伤,刚想出手,抬眼望见姬初夏一动不动的在马车旁待着,只怕自己一旦加入打斗,姬初夏会立即带着洪玩跑,如若他们跑回秦岭,以秦岭的复杂地形,自己和师妹很有可能跟丢,阮存心想这件事决不能再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洪玩,于是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姬初夏,注意着她的行动。

姬初夏笑道:“你师妹受伤了,你不帮她?”

阮存道:“师妹只是疏忽,我们师兄妹还不至于一打二。倒是我们两什么时候动手?”

姬初夏道:“我们为什么要动手,我只需要保护将军。”

阮存道:“可我就是杀他的。”

姬初夏道:“可你还没动手。”

阮存道:“我们为何不一对一,最后你们赢了就带走洪玩,我们赢了就杀掉洪玩。”

姬初夏道:“你莫要诱我出来动手,我不会离开这里半步。我的任务是近身保护将军,不会被你支开的。”

阮存无奈笑道:“我这里也就离你三四步的路,真要算起来也算是近身,洪玩始终都在大家视线中。”

姬初夏摇头道:“以你们师兄妹的功夫,我一步都不会多走,我稍微离远一点都极可能拦不住你们。”

阮存叹气道:“看来我要杀洪玩,得先杀你了。”

姬初夏道:“是。”

阮存无话再说,趁着师妹和那个男的动手,出手刺向洪玩,姬初夏跃至马车前,拔剑一挡。阮存瞬间攻出第二招,姬初夏又是一挡,手腕震得发麻,话说这两人,阮存想避开姬初夏杀了洪玩,姬初夏在防守的同时还要时刻关注洪玩是否有事,且两人就在马车门口打斗,空间受碍,远没有文荻一二人打得痛快。

这边文荻一肩上中了一招后,立马刺出下一剑,那人双手握住剑,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竟是那人手上的武器与文荻一的剑撞击所留下。

文荻一抽出剑,知得需避开此人双手,于是猛攻那人下盘,攻下盘的结果就是两人步伐活跃了起来,走着走着离马车逐渐有了段距离,那男人察觉到两人已经远离了后,又看见阮存与姬初夏斗了起来,心知保护洪玩才是最紧要的。阮存的功夫自己有所耳闻,担心姬初夏防不住,便想直接往马车方向过去。

文荻一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直使剑在他膝盖与脚腕处,那男人心一横,这几处受伤就受伤吧,只要在彻底走不了前回到将军身边即可,到时还有自己的一双手,这才是自己最大的杀器,于是加快脚步,不再管文荻一,向马车疾冲过去,但文荻一的攻击没有停止。

等这个男的如愿回到马车上坐在刚才马车夫所在的位置上时,还趁机双手抓住了阮存的一剑,给了姬初夏一个喘息的机会,但他的两只膝盖和右脚腕都被文荻一刺伤,再也没法走路了。

阮存从那男人手里抽出剑后退一步,盯着面前一坐一立的二人道:“你们何必非要死命保护他,他干了什么你们不清楚吗?”

男的道:“养育之恩不敢不报。”

阮存看了洪玩一眼,道:“他也就三十多岁,比你们大不了多少。”

姬初夏道:“将军救我那年也才十二,而我只有四岁,我跟着将军二十三年,你说从我四岁到现在,如何不算养育之恩呢?”

阮存道:“可他做的那些事你心知肚明,跟你接触下来,我不认为你支持他做的那些事。”

姬初夏道:“但你不能杀他,你只要不杀他,其余的事我都不会阻碍你。”

那男人道:“你跟他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文荻一在后面道:“我师兄跟你们说话,是在给你们俩喘息的时间,你看看你自己都喘成什么样子了。”

那男人道:“等杀了你们后我再慢慢喘息也是一样的。”说完双手快速向阮存出击,姬初夏跟上他的动作,文荻一快速上前,四人三剑一双手牢牢制住,阮存心惊于这个男人的出手比姬初夏还快,幸亏师妹废了他一双腿,导致他的攻击范围有限,但想要越过他二人取洪玩性命也很困难,四人各自出手,也就七八招下来,双双负伤。

洪玩就在姬初夏二人后面,坐在马车内看着前方四人打斗,不知在想写什么,始终没有开口。

阮存看着手上的抓痕,文荻一双臂也被这个男的抓伤,那男人虽然胸部中了一剑,却毫不在意,出手丝毫不慢,每招都直攻阮文二人命脉,看来必须废掉他一双手才行。

阮存拉着文荻一向后一退,四人拉开距离,那男的双腿已废本不可能追上去,姬初夏更不可能上前与他们二打一,和那男的一左一右牢牢护在马车前。

阮存对文荻一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文荻一却小声道:“你不愿意杀那个女的?有两次你都避开了她的命门。”

阮存道:“我与她虽谈不上多大的交情,但她的确帮过我,我不想杀她。”

文荻一道:“可她要杀你,她出的都是杀招,要不是她还要顾及身后的人,出手不够专注,你早就因为心软死在她剑下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跟她对手,我们换位置,我来对付她,你对付那双手,这男的总跟你没有交情了吧。”

阮存道:“也好。小心姬初夏的点穴,她点穴手法极快。”

那边师兄妹在谈论,洪玩这边那男的随时注意着阮文二人动态,姬初夏对洪玩道:“将军,要不我们在这里守住,麻烦你独自先跑,先进秦岭躲一躲。”

洪玩摇头道:“逃不了的,你只拦得住他们中的一个,剩下一个追杀我绰绰有余。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你们能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回去。你们被他们所杀,我等在这里和自行逃跑结果都是一样的,死在深山里反而狼狈。任遥手里这两个人竟能跟你两打的有来有回,是我低估了。”

那男的道:“可是将军,秦岭里面地形复杂,你趁他们跟我们打起时趁机跑掉,他两只要耽搁一会儿不一定找得到你。”

洪玩道:“耽搁不了,刚才你们四人那样缠斗,阮存不也是一拉便将文荻一带出了战局吗,你们困不住他们两,唯一的办法只有动手时杀了他们,我才能真的逃离这个困境。好好打吧,如果你们真想护下我,就不要死。”

正说着阮存和文荻一已再次出手,像两人说好的那样,阮存拔剑刺向那男的,那男人双手合十夹住剑尖,硬生生按住了阮存的攻势。阮存这招并不慢,心里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贴身保护洪玩的人,出手丝毫不比自己慢,要杀了这个男的就得先废了他一双手,可惜偏偏这一双手却是他的武器,阮存看向后面的洪玩,向马车右侧跃去。

这男的和姬初夏本来一个坐在马车前偏右,一个站在马车前偏左,从左右守住马车前面,阮存跃至马车右侧,消失在了他视野中,那男的立马回身朝右后方看去,阮存已经打破右侧车窗,车窗外露出阮存的脸。

此时阮存跟洪玩的距离和那男的跟洪玩的距离是一样的,但不一样的是,那男的手臂不够长,至少没有阮存的手臂和剑加起来长,两人同时出手距离上拦不住。那男的想到此处,眉头一耸,既然阮存准备从侧面攻,自己当然要到将军左侧保护,幸好由于车窗较小,只看得见阮存的下半张脸和胸部,同样阮存站直看不见车里,趁阮存稍蹲替自己找视野的间隙,男人急忙右肘支地,朝车内左车窗移去一步。

只可惜男人忘了,正对战时,自己的武器也就是自己的双手,怎么可以去做其他的事呢,男人将右肘支在地上撑起身体的瞬间,阮存的身影从车窗消失,男人立即回头看向车门,阮存已至。

男人此时的右臂还撑在地上,只有左手可用,但阮存的剑又哪是他一只手就能挡住的,男人立刻右臂用力,支撑身体坐起空出右臂,也不过一瞬间。但一瞬间对于阮存来说足够了,就这一瞬,解葵划破男人的左手手掌,直直地刺进了男人的心脏。

洪玩看见身前的人慢慢倒下,眼中充满悲哀,自己又何尝不想逃呢,可是只要阮存和文荻一不死,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呢?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姬初夏,洪玩无奈地笑了笑。

再说文荻一和姬初夏这边也没闲着,其实姬初夏的功夫比文荻一更快点,但奈何姬初夏此时要在乎的太多。为防止阮文二人偷袭,自己和伙伴都死死在马车前挡住,马车前的位置本就不大,姬初夏坐在左面,右边是自己的同伴,所以右手出剑十分不便,当然姬初夏是会左手使剑的,但没有右手快,对手是文荻一,姬初夏并不敢冒这个险,还是依旧选择了右手使剑。再说洪玩这边的人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护人,所以姬初夏并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跟文荻一斗,时刻在意着旁边的战况和后面将军是否可能被偷袭。

如此一来,姬初夏反而一直被文荻一压制住,其实几招下来,姬初夏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意识到又如何呢,自己还是只能持续分心留意身后的情况,毕竟身后那人死了,那么这场打斗也失去了意义。

身边之人倒下时,姬初夏心道不好,扫到旁边的阮存,下意识往马车中间移去一步,但此刻自己还在和文荻一打斗中,突然的移动,文荻一一剑正好刺穿了姬初夏的左臂,文荻一拔剑,抓住机会继续出手,姬初夏迅速调整好身形,确保左右的间隙都无法让人进入马车,接下了文荻一刺来的剑。

文荻一正待攻出下一招,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肩,制住了自己的出手,阮存道:“我来吧,我猜她更想死在我手里。”

 

文荻一剑已回鞘,离马车四五步远,看着眼前的三人,阮存站在马车前,对着眼前的姬初夏道:“你的同伴已经死了,凭你一个人护不下洪玩,他无论如何都得死。只是我不想你死,你现在还可以走。”

姬初夏摇头。

阮存一字一句道:“你护不下他。”

姬初夏道:“那我也不走,我走了就是背叛。”

阮存叹了叹,道:“好,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语闭,剑出。

此时姬初夏出手倒是方便了些,但阮存的剑比文荻一更快,姬初夏想到两人刚见面时,自己还点了阮存的穴道,阮存跟自己比点穴手法或许会慢点,但剑却绝不会比自己慢,姬初夏经过短短两招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两招就意识到了呢,因为只有两招。

阮存收剑回鞘,洪玩看着他做完动作,道:“你还把剑收回去干什么?一会再取出来多麻烦。”

阮存道:“你,我准备留给师妹。”

洪玩瞥向文荻一,见她已经走上前,道:“任遥的爱人,杀我确实合理。”

阮存闻言沉默了一瞬,才道:“我听说你会武,怎么刚刚一直不出手。”

洪玩笑道:“我还没蠢到在你们面前献丑,我之前的确是因为功夫好一路坐到了将军的位置,但其实我当了将军后反而再也没有动过功夫。我在想,要是任遥也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制住他让自己变得主动,可惜,着实可惜!你说说能亲眼目睹我死亡的机会他居然能沉得住气不来,看着一直的敌人死在自己面前得多么痛快。”

阮存道:“侯爷一向沉得住气。再说,侯爷不会送给你反制的机会的。”

洪玩道:“我有一个问题。”

阮存道:“洪将军请说。”

洪玩道:“你们刚刚在打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我明明说过我是奉旨出京,可你俩毫不在意,若说你俩是武林人士不在乎这些,那你们应该早已进将军府刺杀,何苦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是任遥的意思,但任遥这个人,一向很能忍,又怎么会突然不管不顾一定要你们杀了我呢,这不是他的作风。他能派人出手杀我,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见洪玩盯着自己,阮存问道:“什么原因?”

洪玩沉默了一瞬,又叹了口气,才问道:“是皇上弃了我吗?”

阮存看着洪玩的眼睛,也沉默了一瞬,还是张口答道:“是。”

 

天已渐黑,阮存和文荻一一人一马慢悠悠地在回京都的路上。

文荻一道:“我发现师兄你是真的仗义,他们今天幸好只有四个人,要是四百人,你是不是也一个一个的埋了?”

阮存苦笑道:“我只是想替初夏姑娘收尸,但四个人都躺在我面前,我总不能当看不见其他三个人吧,反正都要挖坑,索性多挖三个好了。”

文荻一道:“是,所以忙活到了现在。不过你说我们就这样将洪玩埋在那里好吗?毕竟他也是朝廷的将军。”

阮存道:“挺好的,清静。皇上既然允许侯爷私下处理掉洪玩,那高陵之事怕是只会到名阁这一层,过不了多久名阁就会被清算,希望方奉风此时正在天涯海角。”

文荻一道:“方奉风只要不想死,以他的聪明肯定不会回名阁的。所以师兄放心吧,我觉得他不想死。”

阮存道:“嗯。洪玩之事终于结束,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文荻一道:“那我们可以骑快点早些回去。”

阮存无奈道:“骑不快,我的伤还没完全好,要是跟你飞驰回去,我新长的皮肤又得全磨没了,回去又要重新趴好几天。”

文荻一道:“我出门的时候说坐马车,你非不乐意,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骑的好不自在。”

阮存摸摸鼻子道:“我们好歹是去杀人的,坐马车也太自在了些。放心吧,你今天一定能赶得回去见想见的人。”

文荻一道:“我想见谁?”

阮存道:“你想见谁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你挺清楚的。”

文荻一感觉到自己脸红,佯装怒道:“反正不是你,你自己搁这慢慢悠吧,哼。”说完便驾着马冲了出去,留给阮存一个背影。

阮存望着前面,忍不住重重地“唉”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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